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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了衣服继续劳动。我躺在草丛中,悠闲地嚼着甜草根,时不时地要觑他几眼。他看上去很瘦,但因为经常劳动的缘故,胸前肋下也有鼓胀的肌肉,我爸爸的冬瓜身材跟他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中午的时候,我们会躲到河边的阴凉处吃便当,无非是馒头就咸菜。
“老师,没想到你这么辛苦的。”
“也不辛苦。体力劳动有个好处,出一身汗,就把什么烦恼都卸下了。”
“老师有烦恼吗?”
“老师当然有。”
“可以告诉我吗?”
老师说,他当年高考没有考到理想的学校,让母亲失望了,一直心存愧疚。
“我听说你上的是山东大学,很不错了呀。”
老师谦虚地笑笑,“都说我可以考北大的。自从我上学后,我也从没考虑过别的学校。高考前,我妈妈的腿被石灰烧烂了,但她还来送我上考场。看妈妈一瘸一拐的身影,我的心情突然不能平静。也许是想得太多,所以……”老师的目光投向远山,渐渐变得深邃,“但我还年轻,总有机会的,对不对。”
我本来是个不思进取的学生,就在那一刻,也被感染,觉得有追求是件多么高尚的事。
“你呢?有什么烦恼吗?”老师又问我。
“我嘛……”我的烦恼是太小,我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可以跟老师比肩而立。当然,这不能跟老师说,我乖乖地道:“我成绩太烂,怕考不上好学校。”
“不怕,你还有时间赶上去。”
“老师,如果我成绩很糟糕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吗?”说完,我面上一红,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老师们都不喜欢笨学生,是吧。”
“学习其实是最容易的事情。晓苏,你底子很好,就是不用功。”
“老师,继续给我开小灶吧。除了数学,我物理、化学、历史、政治也不好。”
“你有什么好的吗。”
“呵呵……”
……
晚上,吃过饭,他带我去河里游泳。老师有时候不游,坐在岸上画画,有时画对面的山麓,有时画星点的灯火,有时候也会画月下的我。
我游够了,湿漉漉爬上岸,待在他身边,看他灵活地涂抹着色彩。他神色专注,非常认真,甚至全然遗忘我。但我不会觉得不平,而是相当的满足。我想起我隔壁小玲姐姐的男朋友,油头粉面,天天只知道玩。真是没出息的很。
“老师,你很喜欢画?”我插嘴。
“很喜欢。”
“那为什么当时不报美术学校呢?”
“嗯……我妈妈觉得画画是旁门左道,不是正事。”
的确是这样,那年代,画画和其他艺术门类在大人心里沦落为那些文化课不好的同学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但是,我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觉得心灵很平静,很开阔……”他回头对我笑笑,“当然,做别的事我也都可以。”
他很快把目光移开了,沉默片刻,脱下自己的衬衫给我,“我们回去吧。你会感冒的。”
他收拾东西在前,我在后。我慢吞吞地走在老师的倒影里。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走着,是不是也很美妙。
回家前那天早晨,出了点尴尬。吃早饭的时候把衬衫弄脏了,我进他房间换。他不知道,推门进来。我转过身,他看到只穿着白棉胸罩的我,目光像烫了下似的,很快关门走开了。
因为这件事,路上我们都没说什么话。
到买完票,送我上长途车时,老师才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我没有怪你。说着脸又红了。觉得似乎说错话了,但到底该说什么又不知道。
我们又沉默,最后老师说:“开学见。”
我心里默算了下,离开学尚有二十五天,真是漫长啊,不禁叹了口气。
老师说:“你叹什么气?”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日子那么难过。”
老师说:“好好做功课,别胡思乱想。”
我低下头,好想握握老师的手。但是老师很小气,把手死死插在裤兜里。
终于开学了。我早早去报到。又磨蹭着去教务楼探头探脑了一番,老师没在。我们班主任倒把我瞧见了,“田晓苏,过来过来。”她扔给我一块抹布,叫我帮她擦书柜。
“Z老师还教我们数学吗?”我问班主任。
“不了。他资历太浅,不足以胜任毕业班。”
“可是……”我感到非常非常难过,好像第一次上幼儿园,在教室门口与妈妈哭哭啼啼告别一样绝望,“可是,我觉得他讲得非常好。”
班主任扁扁嘴,说:“你上学期的数学成绩可不算好啊。你们这帮女生啊,就惦记着人家长得好看。跟你们说啊,以后考上了大学,成排的白马王子等着你们挑选。”
稀罕?我想,送我也不要。
近中午的时候,老师来了,把本子重重扔在桌上,而后瘫坐在椅子中,似乎极不愉快。我察言观色,也就把那声轻快的“嗨”知趣地吞在了肚子里。他坐了会儿,又走了,始终绷着一张脸。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没跟着教毕业班,是因为有学生家长向校长告他状,说他授课轻佻云云。我清楚得很,跟老师授课态度毫无关系,无非是发现自家女儿暗恋上了老师。
连着好几日没有瞅见老师,我有点食无味寝难安。有个晚上,我溜到了学校宿舍楼。侦查了一阵,趁着走道没人,我一溜烟蹿上了三楼。
敲开老师的门,老师正在吃饭。学校食堂打的饭菜,灰不溜秋的,看着都没有食欲。
老师很快把门合上,说:“你怎么来?”
我把书包卸下来,笑盈盈的,“帮我补习啊。你答应了的。”
老师看看手表,“一个小时啊。”
“真小气。”
“免费的,你还敢嫌弃?”
“哪里敢。”我坐到他写字桌前,眼前高高一摞书,桌面上则摊着一本研究生英语考试材料,我惊奇地问道:“你打算考研?”
“就你知道,不要告诉别人。”
“老师,你考北大吗?”
“嗯,晓苏,我们一起努力吧,以后在北京见。”
“……”我觉得压力好大啊。但是,为了那个光明的未来,我豁出去把命不要就是了。
此后,我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数学尤其让我骄傲。但是闲言碎语却在学校传播开了。那是因为有别的老师撞到我出入老师宿舍。老师本是淡泊之人,但脏水泼多了,也渐渐撑不住了。有天补习完,他认真地跟我讲:“晓苏,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天你不要来。”
我眼里瞬时涌满了泪水,“我知道,我不来了,我连累你了。”我哽咽着说。
老师摇摇头,“晓苏,我不计较这个,我是顾及你……你的名声。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妈妈也去向校长告状。”
“我不怕。”
“别傻了。老师始终只是老师。”
我还是呆呆流眼泪,老师慌忙给我擦,后来不知怎么,抱住了我,我到那时候才知道老师也是喜欢我的,在伤心之余又不免生出丝丝甜蜜。
老师很快松开了手,用小指勾了下,“晓苏,加油啊。记住,北京。”
我不再偷偷见老师,但是对他的爱越来越炽烈。天冷了,我用零花钱买了件佐丹奴的高领毛衣想送给他。又不敢当面送,就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到外婆家那边的邮局给他寄过去。
家里的水仙长得好,我想老师案头得有这样的清供,就取了偷偷放到老师的窗台上。
老师去北京参加考试了,我临时抱佛脚,为他上香祝福。
期末考,我冲进班里前三名。我给他写信,想寒假见他一面。但一直没等到他的回音。直到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听同学说老师在跟校长的女儿谈恋爱。
不会的。我想。
但同学信誓旦旦,在商场看到他们在一起,手拉手,谈笑风生。
不会的。我还是想。
但我还是看到了他和校长的宝贝女儿出双入对的情形。
那是在学校的主干道上,我背着书包从教学楼去食堂,与他们俩劈面相逢。
他应该看到我了,但目光一扫就过去了,好像我不过是他无数平凡的学生之一。
“对面川菜馆做的菜还不错。”他跟身边那个长得很丑打扮也很俗的女人说。
“好啊。你知道,我口味重。”女人嘻嘻哈哈地回。
他居然也会附和地笑。我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感到全身骨头都在咯咯作响。用了很多力气我才把反叛的念头镇压下去,若无其事从他们身边走掉。也许,我的初恋也可以这样终结?就像很多别人的初恋一样?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课已经没有了。我们不停地做模拟题,不停地进行模拟考。
我本该集中精力备战高考,但脑子一抹黑,好像什么意思都没了。我生了场病。期中模拟考,一塌糊涂,连降二十名。妈妈本打算给我报人大,现在又估摸着只能上河南大学了。
有晚,我放着功课不做,逗猫咪玩。妈妈砰砰敲我的门,说有电话。
我去接。里头人说,太丢人了。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你怎么就考了九十六分。差点不及格啊。
我听出是老师的声音,本该愤怒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一股热流酸楚地涌上喉头,竟感觉分外委屈。
“说话啊。”
“嗯……”
“嗯什么?”
“我本希望不及格的。”
“出来吗?我在宿舍等你。”他语气柔和起来。
我背上书包,抱着猫咪,拖拖拉拉去老师那里。到了那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恍惚,怎么把猫给带来了。
老师开了门,又迅速关上。我把猫放下地,猫喵呜一声,熟门熟路地玩起来了。
我看了眼老师,他颧骨突出,似乎憔悴得很。我又转头看老师的书桌,水仙早就没有了,我送的水仙盆却还老老实实摆在案头。
“开过花吗?”我问。
老师说:“开了很多。长得也很旺,葱葱茏茏像蒜苗。”
“笨蛋,你不能老让它晒太阳的。”
老师愣愣地看着我。
我也愣愣地看着他,简直就像恍若隔世。
“这个成绩真是太伤我心了。”老师还是为我的数学分数耿耿于怀,“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啊。”
“你三千弟子。怎么又变成了唯一?”
“只有你是单独吃小灶的啊。告诉我,你哪里不懂?”
我盯着他,“其实我会做,就是不想把数学考好。”
“为什么?”他颤颤地说。
“为了”我顿了顿,“为了让你生气。”
老师笑了,“我不信。”
“不信吗?”我从书包里掏出仿真试卷,“我们比赛,就做最后一题,看谁解答得快。”
“好。”
我们几乎是同时解好题,但我想他输了。因为,他是老师啊。
“你其实很聪明。”老师说。
我很得意。
“以后别赌气了,嗯?”
“你管不着。”我说。
“真的吗?”他忽然抓住我的肩,我还来不及紧张,他灼烫的吻已经烙在了我的唇上。
我低低呻吟了下,只一瞬,就用力攀紧了他的后背。我们热情而笨拙地吻着。感情这样爆炸,叫人意想不到。
他不停说,我管不着吗?管不着吗?……好像很愤怒,好像又满是柔情。
我每次想回应他,就被他重新封住唇。
我们沉浸在初吻的欢愉中,一次一次,不知疲倦。也无视猫咪贪婪的注视。
我后来问他,你跟别人也这么亲吗?
没有。他眼睛湿亮湿亮。
听了他的诉说,我才知道,他没有考上研。学校是不允许员工私自参考的,知道后要开除他,他不得已找了关系。
“她是我以前的同学……我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卑琐,但毕竟是一份工作。晓苏,我消沉了很久。但我不允许你自暴自弃。”
“老师”我望着老师痛苦的眼睛,“我不想考北京了,我考本地学校,留下来陪你。”
“不能。”他几乎是暴喝,“你不能这样,我要你去北京,考一流的大学,你要让我骄傲。”
老师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