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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
“锦绣姑娘,只是看一下,很快就会归还的!”,陆少卿眉都拧成疙瘩了,可他哪知,我心里的疙瘩比他眉头那个还要重几分呢。
“这位锦绣姑娘,我父王只是看一眼便归还,绝不会弄坏的”,润书公主朝我伸手,我瞧着那只白生生的手狠命地摇头。
“不成!”。
“将梳子给我!”,东海那老头便沉不住气了,朝着我吼的时候,声浪将桌子椅子都掀了个,碗碟便叮叮咣咣碎地上。
“梳子……”。
“梳子……”。
“梳子……”。
许多张口不停的一开一合一开一合,两只耳朵里便打起了震天的雷,眼前也雾气昭昭起来,我只管抱紧了梳子,然后向后退,后退。
“不给!不给!”。
哪有人肯将手臂腿脚借给别人?哪有人肯将心肺子借给别人。
龙王老儿恨恨地跺脚,尖嗓子恐怕要传到九重天呢, “来人啊,将这女子给我剁了扔出东海”。
我抬眼去看陆少卿,他便问:“锦绣姑娘,为何不能将梳子借给龙主?”
“只要是你送的,便是我的命,哪有人会将命借出去?!我早已立了誓,便是命丢了也不能丢了它,如今命还在,怎的便要强夺了去?”。
“唉……”,陆少卿便拧眉,转头朝着东海龙主拱手,:“请龙主休要见怪,既然事关重大,少卿必会全力相劝锦绣姑娘,只是请龙主多等片刻”。
可龙主是等不得的,便是连陆少卿的话都没了耐性听完,只是一个劲地嚷:“人呢?都死了么?还不快快将这女子给我剁了,然后抛出东海!”。
“龙主,要杀要剐请冲少卿来,何苦为难她?她只是个痴儿!”,陆少卿言罢便展了双臂,将我护在身后头。
但我是不领情的!
很多人说过我是个痴儿,无论谁讲,我都不放在心上,唯独陆少卿不行!
我一把推开他,疯了一般的双手用力,硬生生将那把惹祸的东西撅折,然后就往嘴里塞,我是要吃了它,只要吃了,便没人再与我夺。
“她疯了!”润书变了脸色,惊呼着朝我这里扑。陆少卿急急抓了我手,正色问我:“真的如此重要?”。
我不理他,甩了他手,却被他扳住肩,深深地望进他的眼,我在他眸子里,真的看到了痴儿。
“唉”。
这一声叹,轻的像晨起的风,却震得我耳朵生疼。
“龙主,梳子已毁,事到如今少卿愿一力担成,请问罪少卿,只求龙主放过锦绣姑娘”。
陆少卿放开我,是要替我顶罪,可我哪里有罪?难不成吃了自己的东西,也是罪?!
可他却是做了真的,言罢竟以掌做刀,硬生生砸向自己的腿。
那指刀下,他的人便膝盖一软扑跌下去,但他还不作罢,接着又去砍臂,却被润书一把拦住,“就算梳子没了你也用不着这样!难不成灵山七子都凭着自己杀自己闯出的名头?”。
“润书,灵山就没有好东西!”,龙主脸是黑黑的。
“父王!龟丞相,快去取灵丹,难道真要弄个死倒在东海?就算灵山肯我还嫌呢”。
屋子里乱哄哄成了一锅沸粥,沸粥里自然用不着疯子,于是那疯子便溜出东海,溜上了岸。
一出水,便见着满眼璀璨星光。
许多的星结成一条银白的河,端端挂在东海上,这些星是不知人间悲喜的,就像痴儿,本也不该有悲喜。
集市早已不见,风卷起地上的纸屑,不知谁弄翻了一盒子胭脂,又被水污了,地上流着条血红色的河。
四野是寂寂无声的。
我坐在泥土地上,坐在那条血红色的小河旁,探头看向那一窝子水,水里便有了个疯子,我问
她:“你可是痴儿?”。
她也问我:“你可是痴儿?”。
我说:“你别学我,我只问你,他说花锦绣是痴儿,花锦绣当真是灵山脚下一个痴儿吧?!”。
那水里的人儿便又学着我说一遍,我就恼了,拿脚踩她踹她,水面荡漾,水里的疯子不见了,可他的话却还在耳朵边响——“她是个痴儿,是个痴儿……”。
“他说的话,每一句你都相信?”。
身后有人说话,那声音里透着讨厌,我回头,真的见着个讨厌的人。
裴少玉红肿着一张脸,顶着青眼角,还在冲我嘻嘻的笑。
我问他:“有什么好笑?”。
“怎么我叫你痴儿你不气,狐媚子叫你痴儿你不气,就连那条地龙叫你痴儿,你都不气。偏到了他那里,你便气?”,他边揉着青眼角边问。
我踹他一脚,“用你管”。
“我看你也不痴么”,他贼兮兮的笑。
“你不是闹出大事?我以为被剁了吃肉呢,怎的在这?你不是求雨,怎的将自己弄成猪头?”。
“你不也是来求雨”,他反问我。
“不是我求,是他求”,我恨恨地碾脚下的土,陆少卿是最喜碾土的,我想,我只要碾了土,心里的气,也会少了些的。
裴少玉也不阻止,只是看着,等我累了,便问:“那把梳子真的那么重要?”。
“你怎的知道?”。
“别忘了灵山七子不是吃白饭的”,他就笑。
“我只知你整日介笑不停,像是捡了多少银子似的,至于本事,真的没见过”。
“你只知陆少卿用剑,可知我的法器?”,他朝我眨眼。
那青眼角便扭曲着,我拿手去戳,却被他抓住,“嘘”了声,又说:“别弄瞎了我的法器”。
“你是说,这青眼角?”。
“喂,我这眼角是被打青的好不好!别质疑我的相貌,我还要凭着这副模样,将来拐个好姑娘做娘子生娃呢”。
“灵山上的也能婚配?”。
“别人不能,我却能”。
他这话越扯越混,何况我哪有心思与他胡扯,想要甩了他走,却不知该去哪,正犹豫着,就听远处忽的传来一声凄厉嚎叫。
正是夜深,这声嚎,生生令我起了一层白毛汗。
☆、龙九是雨
我与裴少玉对望一眼,便都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没命的奔。
一路跑得气喘嘘嘘,最后累得我们都没了力气,可那声儿却似故意捉弄我们,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待你觉得追上无望了,便又近的好像到了耳边;可真动了步子,突的又静下来了。
“这是什么事儿!”,裴少玉停下来摩挲起下巴。
“你是姑娘家吧?”,我问他。
他怔住。
“这里光光的连个胡茬子都没,面皮比我的还要好呢,不是女子是甚?!”,我是真的被那音搅得恼了,与其耗下去,不如就此放了手。
裴少玉也不理我,一屁股坐地上呼呼地喘粗气,喘了会便问我:“你跑什么?”。
“不是你跑我才跑么!你又跑什么?”,我也寻着块木头墩子坐下去。
他噗嗤一声笑,便叹气:“我以为你是忙着救人呢,原来以我马首是瞻”。
“呸,见鬼的马首是瞻”。
“花锦绣”,他忽然正了色看我,我这才发现,原来天上的星不止喜欢落入陆少卿的眼。
“嗯?”。
“你真的喜欢陆少卿?”。
“是大师兄”。
“是大师兄。你真的喜欢我大师兄,你的陆少卿?”,他笑了笑,就摇头,而后重又看我。我便问他:“怎样算是真的?怎样又算做假的?”。
“给你讲个事儿,”,他顿了顿,不等我点头便又说:“天地初开之时,一只地里的虫欢喜上一朵天山上的雪莲,他们便成了亲”。
“我就说你怎的这样好心?你又不是说书人哪有好本子?瞧,这第一句便错了!”,我打断他话,这阵子那恼人的嚎叫消停下来,若真是好故事听了也无妨,可他这第一句话便注定了,是诓人呢。
谁知裴少玉却深深地望住我眼,良久方叹气:“你也知道这话错了?”。
“是啊,虫在地里,雪莲花在高山呢,怎么可能见得了面?就是见了面,也成不得亲”,我说着说着,心里便乱哄哄了,拿脚去踹他,问:“可万一虫变了龙呢?”。
“等化了龙再说”,裴少玉立起身来捏个诀,又在眼前晃晃,一双眼便四下梭巡起来,嘴里却不闲着:“我不骗你,合该不是你吃的饭,怎么可能吞得下?就算真生吞了,也会撑爆肚皮的”。
心尖尖上不知有什么东西,一剜一剜的,疼得我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踹一脚木头墩子,它却不动,脚生疼生疼,心剜的便轻了。
又踹两脚,我说:“裴少玉,带我走吧”。
“去哪?”。
“回灵山”。
“谁在装神弄鬼?!好不要脸!居然偷听别人说话”,可他却突地喝一声,末了便猛腾起身子,奔了离我们几步远的一株树,树还是树,裴少玉又威胁:“再不现身,我放火了!”。
于是那树变成了人。
是个男子。
只看一眼我便知是妖,若是人,怎会生得这般勾魂夺魄?!
树妖说:“我是寞离,因受了重伤这才化成原形调理真气,不是有意听你们说话”。
“这么说方才那嚎叫是你搞的鬼了?”,裴少玉抱着膀子,一双眼贼兮兮地上下打量寞离树妖。
“这,让少侠见笑了。只是您不知,寞离的伤实在痛彻肺腑,白日倒还好,可到了夜里便锥心刺骨的痛,若是打扰了少侠还望您海涵!”。
“海涵倒不必了。只是此处离东海这么近,龙主又是那样的脾气,也亏得你吃了豹子胆随便乱晃,没被抽筋扒皮就算轻了!怎么弄的伤?是惹了东海的龙女了?还是惹上哪家仙子了?”,裴少玉边说边揉自己的青眼角,对妖精并不抵触。明明自古仙妖不两立,可不但他,就算整个灵山,都是个特别存在了。
“原来你的青眼角是被龙主打的!”,我终于抓了他的痛处,可一提东海,不由就想起了那个人,心里又开始刺刺地疼。
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了!
想来倒是我痴病重,他说的本是实情,怎的我就对他一句话如此介怀?!
“唉,少侠有所不知,自盘古开天地后,长生便是世人所求,就连我们这些低等妖精也不能免俗。您只知我们害人,可知修成这人形不易,每日都要想着怎样才能不坏了这张人皮,自然想要得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而之所以冒死来东海,只因这里有值得我们拼了命赌一把的东西”。
“得得,我没工夫听你诉苦!你只说这身伤是谁弄的就成”,裴少玉挥手打断寞离树妖的话。
“是,是,少侠,那个人寞离实在不敢提啊!”。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