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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口而出:“想!”
“好,我们到二楼夜总会去。”
艾莲忙点头。
侍应递来帐单,年轻人连忙付过,并给了丰富的小费。
文莲说:“为什么不给我帐单?”
年轻人笑而不语。
他拉着她的手与她走上楼梯。
她略略挣扎一下,没有挣脱。
年轻人的手温暖强壮,并且用力恰到好处。
上一次有人握她的手,还是孩子小时候,儿子十四岁时她去拉他的手,他忙不迭缩回,并且责怪地说:“妈妈——”
她紧紧跟在他身后。
夜总会人挤,大把客人轮候,年轻人走到领班前,不知塞了什么给他。
领班笑逐颜开,“孝文,什么风把你吹来?”
“跳三支舞便走,不需要桌子。”
“快进来。”
年轻人拉着女伴进场,刚好在奏四步曲子,他把她带到胸前,“让我们跳舞。”
一位棕色皮肤的女歌手在色士风伴奏下轻轻唱怨曲:“呵我原以为是潮濡的春天,不过实际却是我伤心的眼泪……”
艾莲在年轻人耳边讶异地说:“都不像是真实的世界。”
年轻人笑答:“当然,不然怎么会有如许多人留恋歌台舞榭。”
“今天真开了眼界。”
“你把自己看得太紧,艾莲。”
她轻轻叹口气。
舞池人挤,舞伴统统只得人贴人。
艾莲忽然放松,把脸靠近他肩膀,她额角冒着细小汗珠,觉得年轻人的身体像磁石,而她,她似铁粉。
三支舞只得十五分钟。
“改天再来。”年轻人轻轻税。
艾莲低声央求:“再跳一个也不会有人发觉。”
“我答应过领班。”
“你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
年轻人想一想,“不,但会尽量。”
她只得跟他离去。
他陪她坐在露台上看星。
她忍不住说:“你不是最英俊的英俊小生,可是你有一股说不出的书卷味,像你这样一个端正的男孩子,在这个行业干什么?”
年轻人面不改容地答:“服侍同样端庄的淑女。”
艾莲笑,“你很会说话。”
“看,猎户座在南方的天空闪烁,古诗说的斗转参横欲三更,参指参宿,有七颗星,属猎户痤。”
艾莲静静地看向天空。
年轻人说:“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把她送到门口。
艾莲说:“今晚我很高兴。”
他笑笑,“对了,我就在一五0号房。”
她意外,他也在这里住?
“如不介意,过来喝杯咖啡。”
他欠欠身,轻轻离去。
年轻人一早订了一五0号房间。
他虚掩着门,只留一条缝子,脱掉外套,做了一杯咖啡,旋开无线电。
这个时候,门被轻轻推开。
他开亮一盏小小的台灯,转过身子来。
他看到艾莲怯怯地站在门边。
他拍拍身边的座位,艾莲轻轻过来坐下。
两人都没有交待什么。
年轻人笑一笑:“你放心,我不嗜烟不嗜酒也不吸毒,我会采取安全措施。”
艾莲凝视他,“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我会喜欢你。”
年轻人愕然,“当然你必须喜欢我,否则的话,太可怕了。”
艾莲轻轻提出要求:“请先吻我。”
年轻人笑:“那不算是过分的要求。”
艾莲颓然,“我有多年未曾亲吻。”
年轻人有点恻然。
艾莲泪盈于睫,“我只是家中一件家具。”
年轻人说:“嘘,不必多言。”
他轻轻搂住她的腰肢。
可是艾莲仍然喃喃地说:“而我的皮肤也已经松弛。”
年轻人温和地说:“我们走着瞧。”
年轻人永远叫人舒服,他们的声音特别纯洁,闲气特别可靠,艾莲相信他。
她知道她丈夫不会向年轻女伴致歉,对不起,我的头已秃,还有,我腰间围着个救生圈。
其实不是酒,那三两杯香滨酒难不倒她,是她终于决定松弛下来好好享受。
她发觉自己还在抱怨:“……家里没有人与我说话,一间空屋……”语气像一个小老太太。
年轻人捧起她的脸,非常非常温柔:“闭嘴。”
她静静落下泪来。
第二天,她比他先走。
在车子里,他已经接到导演的电话。
“到公司来一趟。”
“待我刮了胡须换套衣裳如何?”
“一小时后。”
“不让我眠一眠?”
“你那种年纪,三日睡两次足够。”
年轻人苦笑。
回到家他淋浴洗头更衣。
挂外套时发觉西装袋鼓鼓地,伸手去揭,发觉是厚厚一叠金色的现钞。
越丰厚的小费越表示客人满意他提供的服务。
他抖擞精神回到公司。
导演正在讲电话,见到他,立刻长话短说,满脸笑容招呼。
“孝文,怎么样?”
年轻人微微笑,一言不发。
导演赞许说:“有时我佩服你那张嘴,密不透风,所以她们都由衷喜欢你。”
年轻人仍不出声,只是欠欠身子。
“还有,孝文,”导演语气带着感喟,“你仿佛是我们这帮人之中唯一不等钱用的人。”
年轻人笑。
“艾莲保养得十分好是不是?”
年轻人不予置评。
导演忍不住了,“你我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年轻人仍然缄默。
导演悻悻然,“不说就不说,这位前淑女同我讲,她想与你订一张合同,使你单独为她服务,薪优,有假期以及奖金。”
年轻人开口了:“不可能,我是自由身。”
“我也那么同她说,可是,孝文,每个人总有一个价钱。”
“自由无价。”
“这个数字,为期两年,你做不做?”
年轻人一看那数目字,一愣,“她出手豪爽。”
导演笑笑,“我几乎以为那就是爱。”
“这宁愿享受自由,”年轻人想想说,“她是个好客人,我会优先给她时间。”
这时自办公室里间转出另一个妙龄女子,笑笑说:“孝文,少矜持,有花堪折好直须折了。”
年轻人笑着招呼,“博士,你回来了。”
那叫博士的女郎打扮相貌犹如导演一个印子印出来似。
她手中拿着一本照相簿,“过来看看,孝文,这两位新同事卖相如何。”
年轻人探头过去。
照片中是一白种高加索及一黑色皮肤年轻男子,相貌英俊,一如演员或模特儿,穿着最时髦阿曼尼西装。
博士问:“如何?”
年轻人避重就轻地答:“这个牌子的衣服已变为制服。”
导演笑,“你知道孝文对行家一向不予任何意见。”
年轻人苦笑,“顾问要收取顾问费用。”
博士颔首,“这是智慧。”
人叫她博士,当然是因为她明敏过人,由她称赞年轻人聪明,十分见功。
导演说:“拍档,这两名生力军何时前来报到?”
“下个星期。”
导演有指挥能力,博士聪明伶俐,二个合作搞一门生意,自然蒸蒸日上。
“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走一步。”
博士同年轻人说:“孝文,你郑重考虑考虑。”
年轻人笑着离去。
他先在住所附设的泳池游泳三十分钟,然后回到家,吃一个简单的三文治,他躺在沙发上睡午觉。
家里电话甚少响起。
除却工作外,他没有其它生活,所以他的服务特别专注,客人见到他的时候,他永远精神奕奕。
电话终于响了。
他立刻清醒过来,取过听筒。
“中国人,我是小郭,听着了。”
“是。”
“艾莲,原名李碧如,银行家谢汝敦的妻子,今年四十七岁。”
年轻人噫一声。
“她生父是地产巨子李耀熊。”
年轻人又呵一声。
叫见惯世面的他发出这种感叹字眼不是容易的事。
“她育有一子一女,于伟言,二十四岁,女伟行,二十一岁,二人均已大学毕业,却仍留北美进修。”
年轻人应一声。
“李耀熊遗下极丰富财产给女儿,在社会上她是一名淑女,学养与修养极佳,不幸嫁予一名性格粗鄙但极有生意才华的男人,相信精神一定痛苦。”
“谢谢你,小郭。”
“不客气。”
“祝你客似云来。”
“你也是,中国人。”
对方挂断电话。
年轻人躺在沙发上,双目凝视天花板,宽大的家内一片白,在阳光照耀下十分舒适。
中国人这个绰号还是博士给他的。
当年他在欧洲小国家旅行,公司要找他,他老在泳池旁,博士索性对接线生说:“叫那个年轻的中国人来听电话。”这句话传开了,便有人叫他中国人。
现在这绰号更有用,因为快有高加索人与非洲人来报到。
博士麾下自然也有世界其它地区不同国籍的伙计。
他出门去理发。
发型师苦笑:“男式发型由短至长,再自长至短,你倒是好,以不变应万变。”
年轻人笑笑。
“你有那样稠密浓厚的黑发,像海草一样,还有,脑尖有一个波浪。”
年轻人答:“遗传自家母。”
“她一定是位美丽的女士。”
“谢谢你。”
发型师对年轻人似极有好感。
年轻人心想:你不知我的职业,否则,按照俗例,总难免对我嗤之以鼻。
他比别人缄默,并且已经决定,下次要换一个理发师。
傍晚,他去赴约。
人客是位日裔游客,她把真名字告诉他:“我叫山口姬斯蒂。”
说起来,祖孙三代已在美国生活良久,父亲在二次大战还进过集中营。
她是一位开朗的女士,说个不停,一直天真地笑,希望年轻人带她去寻幽探秘。
导演总把比较好的客人介绍给他。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谢汝敦太太艾莲。
她与几位朋友一起踏进茶座。
年轻人依照本行规矩,目光若无其事冷淡地扫过她,回到应有的范围内。
可是对方却不能这样镇静,她整个人震荡,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终转得煞白,等到坐下来,一抬头才发觉年轻人已经离去,现在是两个外籍太太坐在那里。
恐怕只是幻觉,她怆惶地低头。
年轻人把客人带以他熟悉的猎奇店参观。
这个大都会不比其它城市更肮脏更罪恶,别的地方所有,它也全有,毫不逊色。
人客忽然问了一个很有深意的问题:“什么使你最愤怒?”
“妇孺受苦。”
山口女士感喟:“真的,我最终与丈夫离婚,就是不想子女看到父母天天吵闹而觉痛苦。”
年轻人小心聆听。
她说下去:“分手后我们还是朋友,不过,他很快找到别人,而我深觉寂寞。”
年轻人连忙岔开去:“此刻有我陪着你。”
女士苦笑,把手放在他手上,他握住她的手。
“你是一个可爱的年轻人。”
她的手指肿胖,指节粗大,像是劳工手,不过戴着极大的钻石戒指。
女客多数为着寂寞而出来走,很少真正怀着别的目的。
从前游客最多,一转头永不见面,最好不过,现在,不知怎地,本地客人一日比一日多,尴尬场面恐怕会日益增加。
山口女士爱笑,“有空到三藩市来找我,我开着一爿面包店,生意极好,你不会有兴趣学做新月面包吧,我可以教你……”
上一次有个客人在温哥华郊区开农场养鸡,也殷勤地留下真姓名地址,她是名寡妇,无子女,故无任何禁忌,也请他去作客。
自酒店出来,已是深夜。
回到公寓,导演找他。
他微笑问:“还没睡?”
“少讽刺。”
“你总是怀疑我心怀不轨。”
“孝文,艾莲找你。”
“后天我好像有时间。”
“孝文,你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