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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芋,一定是陪在我旁边说话解闷,哪像你走得不见人影!”
“娘,只有今天嘛,我……嘻,有点紧张……”
“我们只是去跟你花大叔和花大娘话家常,有什么好紧张的?”
是提亲耶!哪是像平日一样去跟花大叔闲扯淡?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里,平日见了大山猪也不怕的田三儿竟是额头冒汗,慌乱得不得了。
他是等不及要娶小芋回家了,一想到昨天下午,小芋在他怀里流泪喊痛,任他怎么安慰亲嘴都止不了她的泪水,他就好心疼、好心疼。
但是后来小芋笑了,笑得像是蓝蓝的晴空,好清朗、好明亮。
他疼惜地紧拥着她,恋恋不舍地抚摸她柔软的身子,两人一起坐在树下,任林子间的清风吹抚他们火烫的身心,直到一轮红日掉到西边的山头上,起了寒凉的夜风,他才送她回去村子。
田三儿不觉露出一抹傻笑,“娘,那么……婚期就订十天后,不,七天后,愈快愈好!”
“那订今天,好不好?”田大娘微笑看着他,“你呀,新房布置好了吗?去裁红布了吗?请村人喝的酒打了吗?喜宴的大wωw奇書网鱼大肉猎到了吗?唉!你火烧眉毛般的急,就没想到花家就这么一个水灵灵的人儿,就算如今世道不好,日子艰苦,我们也该让小芋风风光光的嫁过来啊!”
“这……”田三儿搔搔头,准备明天就进城采办必备物品。
“娘也没什么东西给小芋,等她进了门,就拿这只镯子送新媳妇吧。”
“娘!”田三儿大吃一惊,望着娘亲左手腕的翠绿玉镯,“这是爹省吃俭用买来给妳,妳很喜欢的!”
“娘疼小芋,你死去的爹将这镯子送给了娘,娘再给小芋,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还指望小芋传给我的孙媳妇呢。”
“娘啊……”田三儿心头一热,激动地道:“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娘,跟小芋生一窝娃娃让妳开心,让妳享受天大的福气!”
“娘等着呢。”田大娘漾出慈祥满足的笑容。
寒风吹过山林,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铺洒在通往村子的山路上。
“不好了!”路的那头跑来一个瘦小的少年,一路惊慌地狂奔大叫。
“初一,发生什么事了?”田三儿停下脚步问道。
“官……官府来拉人了,三儿哥,你快逃啊!”丁初一神色惊恐,气喘吁吁地道:“他们抓年轻人充军夫,花大叔要你快逃!赶快逃啊!”
“什么?官府怎能随便拉人?”田三儿义愤填膺,反倒大步向前。
“快走啊!我也要走了!”丁初一紧扯着田三儿的衣袖,拉他往回头路跑去。“你再不逃,就娶不了小芋姐姐了,走呀!”
“三儿!快进山里避一避。”田大娘失去了笑容,忙推着儿子。
“谁敢逃?全部给爷儿抓回去!”一声暴雷似的吼声传来,随即就是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瞬间来了四个骑马的军士堵住山路。
丁初一吓得就往旁边的林子窜去,一道长鞭立刻飞了过去,啪地刺耳一声,丁初一痛得大声惨叫,瘦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背部衣服裂开,出现了一条血痕。
“太可恶了!”田三儿扔下手上的聘礼,立即扑向出鞭的军士。
长鞭转了方向,往他迎面击来,田三儿听声辨位,身形闪了开来,眼睛觑了空隙,伸长手就去扯那个军士的左脚,硬是连人带马给扯倒在地。
“初一还是小孩子,你们怎能欺负他!”
田三儿满腔愤慨,出拳就揍了下去。他平日进城见了蒙古官兵的嚣张气焰,心里总是不服气,但井水不犯河水,官兵没来招惹他,他也忍气吞声避了开去;可如今官兵踏到他的土地耍横,他说什么也不能忍耐了。
他向来就有力气,一拳就打得那个军士鼻孔流血,正要打出第二拳,后面就扑来了两个军士。
“我才不怕你们!”他转过身子,挥拳出去。
两个军上身材壮硕,但若要比蛮力,可能还抵不过一个田三儿,然而蒙古武士训练有素,不只有力气,还有攻击擒拿的技巧,两个人前后夹攻,不仅没让田三儿打到他们,还一步步逼近了他。
田三儿蛮打一气,却让军士给闪躲了开来,他气得向前冲去撞人,脚上竟莫名其妙给绊倒,他身形稳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随即双手就被反剪到身后。
“三儿!”田大娘见了亲儿被抓,心胆俱裂地喊了出来。
“放开我!”田三儿急得奋力挣扎,但绳索捆扎的速度更快,他再怎么使力扭动,就是挣脱不开那紧紧勒住手腕的粗麻绳。
“好啊,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为首的军士得意大笑道:“把那个想逃的小孩也一起绑了!”
“你们放过三儿和初一啊!”田大娘哭喊道。
“大娘,爷儿我叫妳明白,现今南方局势混乱,什么小明王啊、陈友谅、张士诚、朱元璋啊作乱多年,朝廷为了剿灭这些逆贼,下令征召十五岁到四十岁的壮丁为朝廷效力,等你儿子打了胜仗,拿到赏赐,就可以风光回家乡了。”
“呜呜!我只有十四岁啊!”丁初一放声大哭,“我叫作初一,就是大年初一生的,要到了过年才有十五岁,呜……你们不要抓我啊!”
没人理会他的哭声,照样把他绑个结实,拖在马匹后面。
“你竟敢打我!”那个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军士踢了田三儿好几脚,瞥见山路边的白米和野鸭,顺手捡了起来,“这里有肥鸭,拿回去烤了。”
“你不能拿!”田三儿虽然被五花大绑,但还是想反抗撞人,不料身子猛然一紧,差点跟舱跌倒,原来军士跨上马匹,拉了绳索就走人。
“三儿!三儿!”田大娘跟在后头哀哀哭喊。
“娘……”田三儿不断回头,望见娘亲的泪:心都揪成一团了。
待被拉到了村子口,见到大队官兵围住一群惊慌失措的山里村壮丁,田三儿的心头一凉,知道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了。
“三儿!”一个熟悉的软甜声音喊住了他。
“小芋……”他眼眶一热,转头见到那张清秀脸孔,不觉声音就梗在喉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三儿,三儿……不要……”小芋已是泪流满面,她本来还指望初一跑去通风报信,让三儿逃过一劫,谁知……谁知……
“军爷!军爷!我今年四十岁。”花大叔立刻奔到军士的马鞍边,切切哀求道:“求你们拿我替了三儿,就放了他吧!”
军士推开他,不屑地道:“哼,我看你都快五十岁了,我们大元军队才不要只会吃饭拉屎的废人!”
“花大叔……”田三儿热泪夺眶而出,花大叔爱护他的这分恩情,叫他何以为报?只能……“我一定会回来!小芋!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使尽全力大喊,双手努力地挣着绳索,想要奔回小芋的身边,无奈绳索的另一头被军士扯得紧紧的,正一步步将他带离村子。
“三儿!三儿!”小芋跑向前去,不断地呼喊着。
泪水流了又流,心头绞了又绞,十六年来,她和三儿形影不离,两人每天总是要见个面才能睡得着,如今他们拖了三儿要往哪里去?三儿又是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他上了战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而她以后见不到三儿,还能睡上香甜的一觉吗?
一连串的问题,全化作她成串成串的泪水,隔着众多官兵挡起来的人墙,她只能和三儿遥遥相望,痴痴凝视彼此的最后一面。
她从来没见过三儿流泪,他是那么勇敢、那么强壮,如今他的每一滴男儿泪,不只引出她更多的滔滔泪水,更让她心痛得几乎无法承受了。
“三儿,我的儿啊!”田大娘赶了过来,哭得差点晕眩跌倒,还是花大叔和花大娘含泪扶住了她。
“娘!妳要保重身体!”田三儿和其他壮丁被赶上了大车,只能最后一次回首,他心痛地大声喊道:“小芋!拜托妳,拜托妳照顾我娘!”
“我会的,你放心!”她忍住泪,也大声喊了过去。
“小芋,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妳!”
“我一定会等三儿回来!”
村子里哭声震天,离去的壮丁和留下的人们彼此呼喊,其中还夹杂着官兵们的呼喝咒骂声,再来是马匹嘶鸣、马蹄得得,接着车轴开始转动了起来,发出嘎嘎刺耳的声响。
山间吹起了北风,哀哀呼号,凄厉呜咽,村子里的老弱妇孺泪流不止,从天明哭到黑夜,也哭过了漫漫长冬。
冬去春来,炎热干旱的夏天也过去了,至正二十三年的秋天歉收,而严寒的冬日转眼就要到了。
“娘,这缸咸菜腌好了,就算下大雪也不愁没东西吃。”
“小芋,别搬!”花大娘赶忙阻止女儿弯下身子搬大缸。“等会儿喊妳爹过来埋缸,妳刚生产完,身子还弱,不要搬重物。”
“壮壮都三个月了。”小芋已经不是姑娘装扮,而是挽起一个云朵似的发髻,脸上带着清浅而满足的微笑。“生了壮壮,我倒觉得更有力气,等到了明年春天,还要犁咱们两家的田呢!”
花大叔从门外走进来,笑道:“家里这儿有爹就行,妳就花些心思照料三儿的田地,要是他回来见到妳将他的稻子种得又肥又大,他一定会很开心。”
“嗯。”小芋依然笑容甜美地望向窗外广漠的干枯田地。
“壮壮没过来?”花大叔在屋内找了老半天,失望地问道。
“壮壮在睡午觉,让娘看着呢。”这个娘,就是田大娘。
田三儿离去后两个月,小芋即发现有了身孕,她爹娘倒也不惊讶,问明原委,就带她到田家拜过祖先,算是正式将她嫁了过去,也让她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孤单的田大娘。
小芋抚上心口,摩挲着那块贴着胸口的田字铁片,她日日夜夜戴着这条项链,有空就抚摸着,睡不着的时候,摸着摸着就好睡了。
她逸出柔美的笑容,她不只有三儿亲手做的项链陪伴她,还有一个小三儿陪她度过这一年来的孤寂岁月;而田大娘也有了期盼,暂且忘却三儿离去的孤苦,时时刻刻以她的肚子为生活重心,等壮壮生下来之后,更是让三个爱孙心切的爷爷奶奶忙翻了。
“小芋。”花大叔打断她的沉思,“爹抓了两条鱼回来,妳去喊亲家过来吃晚饭,我今儿一早就出门,还没见到壮壮,想他想得紧。”
“好,我去抱壮壮过来。”小芋点点头,走出了家门。
今年收成少,爹为了张罗两家的吃食,总是辛苦地在山林里奔波打猎;她想,或许她也该学打猎了,可她就是拉不动三儿的大弓……
她一边摩挲着衣服下的铁片,一边往田家走去。田家不在村子里,而是位于村外有一段距离的山脚下,那儿的风总是比村子寒冷,所以她打算接婆婆和壮壮到花家过冬,一来大家彼此好照应;二来也让壮壮有更多的人疼爱着。
才走几步路,她忽然发现村子口传来男人的说话谈笑声,自从官府拉走五十几个壮丁后,山里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声响了。
她惊喜不已,泪水立刻模糊了视线,拔腿就往村子口跑去。
是三儿吗?是离去的壮丁们回家了吗?他们骑了马,带上皇帝赏赐的金银财宝回来了吗?
她跑近了那群男人,心头陡地一沉,倏忽停下了脚步。
来人约莫二十来个,有的骑马、有的走路,个个横眉竖目,拿了大刀、提了斧头,磨得发亮的刀刃让夕阳余晖照得像是滴血似的。
“嘿嘿!”一个男人驱马到她身边,俯身往她脸上一摸,狞笑道:“这种鸟不生蛋的穷苦乡下,竟然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