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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甚至已经有部分开始灰化。
咬牙吐出了满口的血沫,玖兰李土眯眼冷声笑道:“做得好,锥生家的两只小猫!”
他在声音停止的瞬间用一只手钳制住了一缕的长刀,另一只手狠狠地握住了这只肩膀,居然将那只手臂生生地扯了下来。
那样血腥而诡异的一幕让锥生家的两人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然后他们听到了一条近乎嘶喊的声音:“零,一缕,快退开!”
在对抗纯血种的战斗中不听从贵族的建议绝对是愚蠢行为,于是锥生家的两人迅速地飞身退开。
那只手臂在落地的瞬间长成了一株诡异莫名的血红色植物,满身的黑色毒瘤让人忍不住反胃。
下一刻植物骤然爆裂,纯黑的烟雾瞬间吞噬了还未来得及完全退开的两人。
直到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浓烟里,两人才知道原来那铺天盖地的黑色根本就不是什么烟雾,而是无数散发着恐怖黑气的细如发丝的触手!
两人都已经用上了自己最大的速度,然而那些由纯血种的身体所化成的触手却更快。
相比于一直在跟李土打近身战的一缕,零距离那株怪物要远得多,在同样的极速下,那些诡异的触手终于缠住了一缕的脚踝。
触手的蔓延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就在缠上的瞬间,它们已经蔓延到了大腿上。
触手的热度惊人,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便响起了刺耳的灼烧声,一缕在瞬间咬紧了牙才堪堪忍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惨叫。
眼看那些怪物还在继续向前试图袭击零,一缕横了心一刀狠狠削断了身边的所有触手,然后他孤注一掷地将手中的黑介逆着触手的侵袭投向了身为源头的那株怪物。
那些触手毕竟是从吸血鬼的身上发展而来的,根本就无法阻拦对吸血鬼武器,于是纯黑的长刀如同一道光线般穿越了层层阻碍贯穿了触手尽头的诡异植物。
被刺中的植物迅速地冒出汩汩的血红色液体,满天的触手仿佛也感觉得到疼痛般狂乱挥舞着,在一缕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灼热的毒素燃烧着肌肤和血肉,一缕的浑身都在颤抖着,唯一能够倚仗的武器已经离手,如今的他能够做的只有咬牙忍耐。
就在这时,所有的触手全部触电般地直立了起来,片刻之后它们齐齐软倒在地,灰飞烟灭。
那株植物仿佛流尽了血液般地石化在了原地,已经没有丝毫威胁。
浑身上下都是剧烈的灼痛,一缕的双腿不断颤抖着,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一双冰冷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他,零一手扶住了一缕,另一只手稳定地举起血蔷薇,对准了数十米开外已经因为灰化而无法动弹的玖兰李土。
“砰!”
依然是血蔷薇一贯的清脆而短促声音,结束一切的那一枪响起得如此容易容易,没有丝毫的历史感。
然而付出的代价却又是如此惨烈。
血蔷薇的子弹毫无悬念地穿透了玖兰李土的心脏。
力量迅速地流失,玖兰李土在倒下的瞬间抬起头,他看到有金色的阳光穿透了一直阴霾的天空。
仿佛在庆祝着自己的死亡。
恍然间,又是那个有着美丽的酒红色头发和双眸的少女温柔地笑着,纤细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时她笑得那般纯澈,声音如同清脆的风铃。
“哥哥,哥哥。”那样遥远的笑声和呼唤,遥远的他几乎开始怀疑那究竟是事实存在着的记忆还是自己的幻想。
他终于对着天空中的那个幻象伸出了手,然而冰冷惨白的手指在那一刻化作的灰烬。
那是云泥般的遥远距离,过去一直不曾触及的,到如今已然再没有机会得到。
生命迅速地抽离了化作灰烬的身体。
“终于又见到你了,树里……”
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那样嚣张的人,那样将玖兰枢都逼到了这种程度的人,死的时候居然是如此的悄无声息。
——You are dust; and to dust you shall return。(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居然与《圣经》上的记载如此符合,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简直是是一场盛大的笑话。
或许那个叫玖兰李土的男人的一生本就是一场没头没尾的奢华笑话。
在玖兰李土化作灰烬的同时,血妖王那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身体也终于被腐蚀殆尽。
高大的怪物外皮如同融化的蜡一般自身上剥离,作为核心的血妖少年露了出来,满身是血妖王的残血,因为血妖王的摄取而失去了大量的生命力,惨白惨白的脸色。
然而生命的流失却奇迹般地唤醒了他已经被蓝妖强行封印的意识,少年的眼睛抖了抖,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战场上一片狼藉,但是情势清晰得一目了然。
白颜没有再多看,再次阖起了眼睛仿佛重新陷入了沉睡。
玖兰枢不可能放过他,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看的?等着看自己怎么被杀么?
他勾了勾唇角,为自己在消亡之前还能想起这样的幽默而微微自满。
——其实没什么的,不过是按照预想中的剧本演出的最终回而已。
不同于族人们天真的幻想,他从一开始就保持着那份残忍的清醒。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在旁观,包括自己的生命也同样是无可无不可的存在。
——只是……只是……
少年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中却不再是那飘渺世外的虚无。
他的视线越过玖兰枢不远处看去。
金发碧眼的少年搂着怀中酒红长发的少女,显然正轻声说着什么,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如此的宁静。
——是啊,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有谁会不高兴呢?
银发的少年满身的血迹,躺在他的孪生哥哥怀中,却笑着摇摇头回应了自家兄长的担忧。
——哎呀,又在难为自己了么,真是,不知道要说多少遍才肯多关注一下自己啊。
——不过,能躺在那个人怀里享受他的担心,你也是笑得如此满足。
——真好,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归宿。
——真好。
视线最终落在了几米开外的玖兰枢身上,然后他笑了。
——好了,杀了我吧,一切总算有一个终结。
——谢谢你,还能给我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时间。
枢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颜。
叫做玖兰枢的男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是经历过长达数千年的两次吸血鬼大战吸血鬼之王。对于敌人,他比谁都更狠得下心来,无论那个敌人摆出了怎样的一种姿态。
他翻过手掌,掌心汇聚了巨大的力量,足以在接触的瞬间击碎白颜已经严重损伤的生命。
他在击下那一掌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刺耳的金属嘶鸣声撞击着枢的耳膜,他在勉强收住了力量之后才看清挡住自己的手的居然是一把纯黑的长刀。
“请住手,玖兰枢大人。”双手紧握着长刀,他重伤的双腿因为无法对抗玖兰枢的力量而跪倒陷入了地面,然而扬起头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个笑的骄傲而挑衅的锥生一缕。
纯血之君的蓄力一击,那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纵然枢及时收手,那种力量也绝非一缕重伤的身体所能够承受。然而他居然真的就一人一刀便将那攻击拦了下来。
“你想阻拦我?”看着面前的一缕,枢皱了皱眉。
一缕踉跄了三次才勉强站起了身体,然后他固执地再次将长刀横在了身前,摆出了守护的姿势。
他笑,眼睛里却是不惜破釜沉舟的冰冷:“是啊,玖兰大人,我不许你杀他。”
白颜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固执地守护着自己的少年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嗓子哽得发疼,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哪怕保护他的人看上去状况甚至还不如自己。
枢再次蹙了蹙眉,这本来并不是一个君王的惯用表情,然而在跟锥生一缕交流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地习惯了这个动作。
“他是最后的敌人。”枢加重了“最后的”三个字的语气,他的弦外之音谁都能听得出来。
然而一缕却仿佛打定了主意跟他过不去似的冷笑道:“可是在我痛苦的快死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却是他。”
枢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下,他知道一缕所指的是哪一件事。
——不惜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也要保护这只血妖么?
他忽地扯了扯嘴角,一步一步地向一缕走了过去。
一缕条件反射般地握紧了手中的黑介。
谁都不会怀疑,如果玖兰枢真的执意要杀白颜的话,他是真的会跟玖兰枢拼命。
修长的手指从背后伸过来握住了一缕的手,压下了那不断晃动着的刀刃。
零的声音里有微弱的笑意:“玖兰不会对他下杀手,一缕,别紧张了。”
他轻轻地一翻手将沾满了血汗的长刀从一缕的手中抽出,然后扶着他慢慢地靠在了白颜的身边。
一缕伸手摸了摸白颜的脸,在手上的血污染红了白颜的如雪长发的时候他轻声笑了起来:“呐,小白颜,是谁对我说过‘不要这么伤害自己’这种话的啊。”
血妖少年美丽的脸上百味杂陈,最终种种的惊讶感动和决心都化作了倾城一笑:“你还不是一样,这样伤痕累累的。”
要说对那个血妖已经完全放心了是假的,然而零在扶着一缕的同时向他看过来,眼神里有着毋庸置疑的警告意味。
枢停下脚步,低头的时候他看到零一贯冷峻的唇角隐约有着笑意。
于是他忽地觉得那个叫白颜的血妖或者其他什么的其实真的都不重要,他可以付出一切去换取眼前人这样仿佛冰雪初融般的一笑。
他摇摇头笑了起来:“零你啊……”
然后枢单膝跪下来,泛着紫色光芒的指尖轻轻地触在了一缕身上不断地流着血的伤口上。
一缕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为自己疗伤的玖兰枢,忽地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枢自然也能察觉到他惊诧的目光,于是他抬起头看了一缕一眼:“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很困扰,我只是为了——”
“玖兰你的伤也不轻,疗完伤还是快点回黑主比较好。”零知道让他说下去必定又是那句经典的宣言,于是他及时地打断了玖兰枢的话。
枢近乎怨念地看了零一眼,只好将注意力放回了一缕的伤口上。
普通的伤口在接触到紫光的瞬间便开始缓缓愈合,然而那些被触手灼伤的肌肤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枢的眉缓缓地蹙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玖兰李土的毒素,还真是跟本人一样让人厌恶的存在啊。”低低地诅咒了一声,枢忽地并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滚落的血液滴到了那些伤口上。
纯血种的血液终于起到了不错的效果,那些灼伤也开始慢慢地趋向愈合。
然而那无比强大的愈合能力在治疗了一缕的同时却折磨了枢——手腕的伤口不断地愈合,于是他只能用更残忍的力道重新撕裂刚刚愈合的肌肤。
等到一缕身上的伤口终于不那么触目惊心了的时候,枢的脸色也白到了一个境界。
零忽地握住了他还在流血的手腕,在枢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地吻了上去。
手腕的伤口在少年安慰的轻吻中渐渐愈合。
枢搂住了身边人的肩,回过头去看向了那些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们。
他们都是如此地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