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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正偏头看着她。
向南又往回走。
看着她突然折回来的身影,那一刻,景孟弦的心跳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初见她时的状态,那么急切,那么凶猛的撞击着他的胸口。
向南站定在车窗前,目光柔缓的看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会,才说,“刚刚忘了跟你说……恭喜你。”
景孟弦漆黑的烟潭紧缩了一圈,面色瞬间寒了下来,“你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句不相干的话?”
向南抿了抿唇,没有理会他的话,深呼吸了口气,这才又继续道,“孟弦,幸福的婚姻和爱情一样,需要满满的祝福才会完美。”
她微微笑着,眼眸有些酸涩,“好好珍惜你和曲小姐的缘分,万千世界里能相遇已经是福,能像你们这样,相识相知相爱且还门当户对的,真的……很不简单。”
向南的声线有些发哑。
曾经自己被景夫人发难的时候,她总在想,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有个好的家世,足以与他媲美,与他站在同一个舞台牵手对视呢?如今,她长大了,也不那么想了,虽然出身贫寒,但到底这评估不了一个人的整个人生。只是,她永远都羡慕那个能站在这个优质男人身边的女孩……
那是她,一辈子遥不可及的梦。
“所以,我祝福你们。”
向南说完,眼眶已经红了。
而她却依旧保持着那抹最真挚的微笑,步子缓缓往后退着,而双手却冲着景孟弦做了一串复杂的手语。
向南走了,转身的那一刻,早已泪流满面……
景孟弦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深黑的深潭,越渐晦涩。
单纯的她,以为他还读不懂她的手语,却不知,在失去她之后,他已经找了全国最好的手语老师学习。
他知道她在说,“请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
可是,尹向南,没有了你的世界,又何来所谓幸福!
“尹向南——”
突然,景孟弦朝着她远去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向南的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
却听得景孟弦在身后问她,“耳钉,还要不要?”
他不知何时下了车,走近了过来,向南转身看他,眼已经红得像小兔子。
景孟弦站定在她面前。
眼潭深深的盯了她一眼,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径自从兜里掏出那枚蓝色的耳钉,大手温柔的替她拨开长发,挽至耳后,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细嫩的耳垂,这才俯身,替她将耳钉插进了那个小小的耳洞中。
所有的画面,一如……那年那日。
他的指腹又软又热,烧着向南的耳垂,发烫得厉害,连眼眶都跟着开始烧了起来。
“谢谢……”
向南不敢抬头去看他。
因为,眼泪早已在眼眶中堆积,只要她一眨眼,就能泄出来。
倏尔,朦胧的天空,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洒下来,落在他们的肩头上,凉意习习。
“下雨了,我先回去了。”
向南的声音有些发哑。
“你也赶紧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始终是低着头说着,没正眼看景孟弦一次。
而景孟弦却至始至终的凝着她,一语不发。
“再见……”
向南说完,转身,冒雨匆忙往家里奔去。
雨,似越下越大,落在她的脸上,竟还有些疼。
向南伸手想要去抹开脸上的水,却发现,越抹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尽,到最后她几乎分不清脸上那水到底是雨水,还是她的泪水……
景孟弦,你知不知道,我尹向南从来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我只是……决定不再表现出来了而已!
雨刮器在玻璃窗上来回挥动着,清楚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楚。
景孟弦靠在车椅上,燃了一只烟,淡漠的抽了几口。
烟草的味道,他一向不太喜欢,但却能麻痹他这颗孤漠了整整四年的心。
袅袅的烟圈笼着他那张清俊的面庞,迷离的眼眸愈发深邃而凉淡。
他伸手将烟头重重的摁灭在烟灰缸里,而后,启动车身,急转方向盘,离开了这让他几乎窒息的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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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阳化疗的前一天夜里——
向南拧着一份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推开了血液科办公室大门。
“亦枫,猜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
今儿是周末,办公室里也就戴亦枫一个人值班,所以向南也没敲门,直接探了脑袋就进去了。
却不想,办公室里竟然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景孟弦!
向南脸部的笑容,稍稍有些不自在。
拧着糕点进了办公室,冲景孟弦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景孟弦面无表情的坐在戴亦枫对面的旋椅上,连招呼都吝啬于同向南打,更别说是一抹客气的笑了。
戴亦枫显然也没料到向南会这个点过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向南偷偷地觑一眼对面的景孟弦,低声回答戴亦枫道,“我不放心。”
她不放心阳阳,但她没敢把话说明白,唯恐景孟弦察觉出什么来。
然这话听入景孟弦耳底,却全然变了味。
“拿什么吃的来了?我看看。”戴亦枫说着从向南手中接过那盒糕点,“还热乎着呢!那得趁热吃了。”
“嗯。”
向南有些尴尬,她看一眼景孟弦,“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在,所以我就带了一双筷子过来。”
“没事,我这有呢!”戴亦枫说着就去抽屉里拿洗过的竹筷。
“你们不用客气了。”
景孟弦说着站起身来,淡漠的看着对面的向南和戴亦枫,疏离一笑,“我拿了血检报告就走。”
其实,他的血检报告出来很久了,本来是整个科室一起拿的,但科室里来拿结果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独独少了他景孟弦的报告,最后这事儿就一直被他给耽搁了,直到今天好不容易记起,就顺便过来拿了。
戴亦枫将他的血检报告递给他,“放心,检查结果挺好,就平日里多注意休息。”
“嗯,谢了。”景孟弦从他手里把报告接了过来,“下班了,先走了。”
“这糕点真不吃啦?”戴亦枫问他。
“嗯,不吃了,还得留着肚子吃语悉炖的血燕呢!”景孟弦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莫名的,有一种微微的酸意还泛着浅浅的涩然涌向向南的心头,特别不是滋味。
景孟弦出了血液科的办公室去,直到走前都没正眼看过向南一回。
向南长舒了口气,神情里却掩不住些分的落寞。
“怎么?吃醋啦?”戴亦枫笑问她。
“说什么呢!”向南死鸭子嘴硬,“吃糕点还差不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吃醋了,来来来,赶紧趁热吃了!”
里面那对夫妻的恩爱,无疑,对景孟弦而言就是一根刺,一根深深扎在他心口上,四年都未拔出来的刺,每每见到他们,景孟弦就会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像足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
向南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化疗对于小向阳而言不仅没有较好的帮他抑制体内的噬血细胞,甚至于因为化疗,他体内许多正常细胞以及免疫细胞被一同杀灭,导致小家伙免疫力大大降低,而化疗所带来的副作用也越来越严重。
起初,小向阳是上吐下泻。
他几乎是日日夜夜里都蹲坐在马桶上,直不起身子来。
“向南,阳阳有点困了……”
小向阳坐在马桶上,撑着一双惺忪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向南。
苍白稚嫩的脸蛋上,写满着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疲倦和痛苦。
向南心疼得差点落泪,但她忍住了,她怕自己一哭,小家伙也跟着哭了。
她伸手,将小家伙抱入怀里,“宝宝睡妈咪怀里好不好?”
因为小家伙不能从马桶上起来,一起来,下面就像开闸的水龙头一般,拉稀的大便会洒得到处都是,停都停不下来。
小家伙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肚子里根本没什么可拉的,拉出来的也全是水和血。
看着这样的他,向南就觉好像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剜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每一刀几乎都要了她的命!
小向阳窝在妈妈的怀里,小脸蛋儿贪婪的蹭了蹭,“向南,你别难过,阳阳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小向阳的话,完全就是颗催泪弹,向南怎么都没能忍住,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般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害怕自己哭出声来。
伸手,将怀里的小宝贝抱得更紧更紧,那患得患失的模样似唯恐小家伙如同风中的流沙一般,说没就没了。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阳阳,不管有多苦,妈咪都会为了你一直一直挺下去,所以,不管未来有多艰苦,请你为了妈咪,也一定,一定要坚强的走下来!!
现在,他就是她心中唯一的明灯,一旦灯暗了,她尹向南的世界也就全黑了!那种昏天暗地的日子,她想都不敢去想。
阳阳的泻,好不容易给止住了,却不想,医生再次给向南带来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病房外的长廊里——
“南南,说这些话之前,我希望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戴亦枫看着对面弱不经风的向南,几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么残忍的话,他该如何像这个可怜的母亲开口?
这一刻,戴亦枫觉得自己就是个恶魔!
向南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色一白,眼眶瞬间就红了,搁在身前的双手颤得有些厉害,“你……你说,我……已经做足了……心……心理准备。”
向南的声音,抖得叫人心里发疼。
戴亦枫深呼吸了口气,隔半响,才道,“南南,你知道的,这次的化疗对阳阳的病情没有起到任何的帮助,甚至还有让他病情恶化的趋势……”
“嗯……”
向南低着脑袋,点了点。
她正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次的化疗副作用……起初我们以为只是些轻微的消化道障碍,但是,今天的检测结果……”说到这里,戴亦枫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喉咙发哑,几乎不忍再继续往下说,“我们发现化疗药物已经损害到了的阳阳的肝功能,现在的他,并发感染慢性中毒性肝炎……”
向南洁白的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非常用力,几乎快要把自己咬出血来了。
她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掉眼泪,只是瘦弱的娇身抖得如风中的筛子。
她非常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是阳阳唯一可以依赖的大山,她不能让自己倒下来,哪怕一点点的脆弱,她都不能表现!
“南南,别这样……”戴亦枫心疼得一把将她纳入怀里,手温柔的拍上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如果你要怨我,我也受了!对不起,当初研讨会上我就应该拒绝化疗的,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医生的错,我知道,化疗是延缓阳阳生命的最佳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连唯一的办法都失败了……
向南觉得整个天空都黑了,第一次知道,原来心伤到深处,真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埋在戴亦枫的肩头上,闭上眼,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再坚强的她,真的,也快要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