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爷对梦蝶寄予的希望太大了,梦蝶承受不起,是以会让王爷感觉失望。”失望与希望本在不停的交替和转换,希望越大,就变成了奢望,奢望带来的当然是失望乃至绝望了。
“你意指本王太贪心了么?”冥翳问得有些阴郁,当他转变自称时,便意味着他心中的火焰又被我轻易点燃。
我悠然笑问:“知足常乐不好吗?”
他默然走近我。我抬头凝视他的面容,却看见面前这个天生被阳光与春风眷顾的男人,此刻神态却是如此的倦怠。那淡得有些发白的薄唇,那曾一贯带笑的眉梢与眼底,俱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与憔悴。
我突然有些不忍心地垂下头,眼里不由自主迅速闪过一丝暗淡。
“梦蝶,你知足吗?”他问得有些深远。
我知足吗?当然不!我不幸生于帝王之家,我痛失慈祥温柔的母亲,我无法如普通百姓选择自己的姻缘,我被迫与父亲妹妹天涯相隔,我注定与其它女子共事一夫……屈指算来,我竟有这许多的不知足。也正因为这不知足,我才会不快乐。
而如今,他也不快乐,难道他也有不知足么?
“灯灭了,令人感到恐惧与彷徨,灯亮了,最初那一刻的刺眼一过,便是如春的温暖。忽明忽暗的生活,矛盾的人心挣扎——梦蝶,难道你不知道你时刻都处于这样的生活之中吗?”冥翳有些无奈又有些语重心长地直视我的双眼。
他不是说对我有些失望吗?为何还说这样的话。他说的话是那样深刻与一针见血。他比我年长,比我更有阅历,他此刻不像是我的夫君,反而像是一个渊博长者,将我比作迷途之羊谆谆善诱。
可是我是那只羊么?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安与疑惑笼罩着我。
冥翳神思有些缥缈,仿佛他说的话来自遥远的天上。他说:“梦蝶,你聪明、美丽、冷静、自持,可是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尤其是男女之情,你简直避如洪水猛兽!”
“王爷想是有深刻的经历与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否则怎能这般喜好探知别人心底掩藏的秘密?”我脸上浮现一抹柔和,可眼中倏然凌厉的光芒透视着我内心的艰巨。他以为他是谁呢?圣人先贤吗?
冥翳看了我一眼,颓然、失望,然后是他一贯的微笑,如沐春风。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柔声问:“梦蝶,如何才能让你明白‘诚意’两字?”
“我今夜到此便是诚意。”我心里转动着思虑。
“哦?”冥翳似乎并不相信,他忽地眼色一整,不若平时的轻松温和,郑重其事对我道:“每一个政权的巩固都是带着血腥的,梦蝶,你可知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无可奈何?”
我有片刻的怔忡,却一时不知如何接下他的话,只是有些傻愣愣地瞧着他。
冥翳也是这般盯着我,只不过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凛冽,他忽然用力将双手抓住我纤弱的肩膀,邪邪地对我耳语道:“朝中多有传言,说爨王囤积重兵,意图不轨……”
冥翳说话的声音渐次低沉、顿挫,我的身子随即一僵,不知是因为不习惯他的碰触,还是乍闻方才之言如晴天霹雳。
我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发觉他把我掌握得紧紧,我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爨族历来仰仗北溟国威,方得以偏安一隅。北溟王室素来更是对爨族子民礼遇厚待,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我父亲对北溟国感恩戴德尚且不及,何谈意图不轨之说?这谋逆之罪,可是万万说不得的!”我攫住冥翳的双眼,镇定铮然解释。
冥翳终于有所松动,他放开对我的钳制,脸上又浮现了他惯常的微笑,无害而善意。他狡黠道:“朝中之人都道爨族乃我北溟国心腹大患,北溟四皇子与爨族长公主的联姻不过是一场政治游戏。”
“传言也罢,游戏也罢,不都要看王爷如何看待?”
冥翳放开手,纵声大笑,黑夜里,他的笑声格外响亮清彻,毫无顾忌。待他笑声停止,他敛容整装,肃然道:“其实,你和我都不是傻瓜,很多事我们心照不宣,又何须费尽心机掩藏?”他顿了顿,唇边又浮现温和笑意,他似是漫不经心指出:“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嫁我。”
我听得心里又是一惊,手心里竟有冷汗微湿。我神色有些凝重道:“王爷真会开玩笑,王爷人中之龙,谁人不渴望这样的夫婿,我自是比别人幸运些,既如此,焉有不情愿之理?”
冥翳轻笑:“是么?”旋即是无奈地叹息,随性道:“可惜最初的我却是不情愿的。”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和他终日将会是这样虚与委蛇地生活着,实不料他今夜如此坦白。我虽不明白他的真意,可心里对这样的直爽倒也不拒绝。
“王爷的心中只有一个聂凤池,当然是不会在乎我的。”我故意有些幽怨喃喃控诉。
冥翳并不理会我,只是脸上罩着朦胧的柔和,思绪像是飘到了好多年以前:“我与凤池成亲的时候,我十五岁,她十四岁。她,是一个聪慧、美丽又很坚强的女子。我自对西戎无弋一战以后,领兵平乱的任务就此一发不可收拾,而她,从未有怨言......”
无弋一战,使冥翳名动天下,迅速垫立他在北溟皇室中的地位。可也就是那一战以后,他再不可能有平静的生活。我可以想象,一个只有年仅十几岁的少妇,每每独对孤灯,时刻还要记挂着远在沙场的丈夫,内心是怎样的翻江倒海。而这个丈夫,本是一个绝世的英雄,聂凤池所能做的,也只能是藏起所有的艰辛与忧虑,默默为他祈福。
“她从未在我面前流泪,因为她从不愿给我半点牵绊。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些年月里,我欠了她太多无法弥补的感情债。”
我默默地注视着冥翳,发现他眼角竟有闪烁的泪光,我心念一动,竟也有些痴痴地瞧着他。万般滋味,心潮起伏,他对他曾经的妻,描述并不过多,语气也颇为平淡,可就是这平淡中,透着浓浓的深情。而他口中那个与他少年夫妻一场,令他情深意重的女子,何尝又不是深情而执着。只是可惜,情深缘薄。
我就那样念及了聂凤池的名字,多好听,昔日凤凰池畔见,可是今日呢?今日天人两相隔。
“王爷——”我轻唤他,唤醒了他有些迷失的神志。
冥翳敛神,深呼吸了一口气,嘴角轻抖,算是微笑,他有些难为情道:“梦蝶,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以另一个女人来伤害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世间男女之情,并非如你想的都是虚假。”
“聂霜是你的幸福吗,王爷?”我突然不着痕迹地随口一问,既然他认为男女之间有真情,那么为何在聂凤池去世的第二年便又纳了新妇?
冥翳一怔,反应敏锐,他带着苦笑:“这是我的报应。”
“报应?”我咀嚼着他的话,疑惑问:“我不明白王爷所指之意为何?”
“凤池与我成亲之时,聂霜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她。”
“那又如何?”年龄并不是问题,何况他们不过只相差八岁。
“再见她时,是垸城的秋天,桂花飘香,呼灯篱落,在聂莒家的后花园秋千上,她长得实在太像凤池……”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
又争奈、已成行计。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我恍然明白冥翳的真意,那些个痛失爱侣的日子,他是怎样的难耐?如同搜集碎片,他四处搜寻着与聂凤池相似的身影。如我所料,那个桃花般艳丽的女子,不过是姐姐的背影。那般骄纵任性,嚣张跋扈,是冥翳惯宠的结果。
只是这果,不过是空自背负了别人的容颜。
“我当然相信王爷对凤池姐姐的情意。”我终于展颜,含笑问:“可王爷既然将真情留给了凤池姐姐,那我还有什么奢望呢?”
冥翳目光如炬:“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是夫妻,我们的路还很长很长。”他忽然将我拖进怀中,肯然道:“放开你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我惴惴而迟疑地靠在他怀中,不明白他所指“机会”为何?可是我的心清楚而明白,无论什么机会,我断不会给他。那些需要付出女人的真心与真情的机会,我怎敢轻易交付。那些过往种种的阴影,那些我掩藏心底的企图,我若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一旦有一天噩梦变成了真实,那谁人又再给我同样的机会?
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错误,可是有的错误只要犯一次便会毁了一生。
第十六章 红颜(一)
冥翳环住我的肩,突然瞧了一眼天上,轻润薄唇,正色道:“其实,除去纳聂霜为侧妃一事过于荒唐外,我不再对你不起。”
“嗯?”我简单地轻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一望,月已微残,想来已是后半夜的冷清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那残月像是被赋予了浓重的神话色彩,充满了神秘与幽深,想那被天幕遮蔽的光辉,竟是那般裹着浓浓的古老的悲哀。
这并非是好的直觉与感触,反而更添一重悲凉,可在这一刻,我却没有机会细想。因为,冥翳已在问我:“你不相信?”
“我怎会不信。”
冥翳眉峰轻舒,略微放下心来。他欲言又止,终于平缓道:“梦蝶,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不曾欺骗你。”
“是吗?”我的兴趣被他挑起。
“梦蝶,你已见过钟离荷,不是吗?”
我轻点头,自是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何况,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我微点头。
“她有病,你可也知道?”
“只听得她常咳嗽,倒不知是什么病?”我明知故问着。
“肺肾两虚之症……”冥翳不无唏嘘。
果真如我所料了,既然从冥翳口中如是说,那钟离荷的病便是真的,我先前对她装病的疑心便就不攻自破。
“怎的年纪轻轻就落下这等病,岂非太难为她了。”我记得钟离荷曾无意提及她的病始于娘胎之时,待得我再深问,她已三言两语轻易打发了我。
“你可知她的病是如何落下的?”冥翳低头再问我。
我轻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但也是我很想知道的疑问。
冥翳轻笑一声,目光凝望远处的天际,那里有一颗闪着微弱光芒的星星,半醉半醒,在无垠虚空中孤零零暗自哀愁。那距离,与我们是那样的遥远。
“钟离一族城破之日,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并不如其他宫中女子一般四窜逃命,如惊弓之鸟。”
“那她果真是非同寻常了。”我轻笑,听冥翳这话倒觉着钟离荷不似她容颜般娇弱可怜。在那样族破家亡,风云突起无所依之时,尚能处变不惊,端的不是普通女子?
“你是这般认为么?”冥翳轻笑,他犹自以局外人之态娓娓述尽五年前的一件旧事。
“难道不是么?”我迷惑了,看冥翳的神情,似有些觉得我先前的认知在他意料之中,但他的问话恰又证明我的猜测是在情理之外。
“当然不是!”冥翳轻挑眉,幽幽道:“那个时候的钟离荷,病若膏肓,气如游丝,是死是活于她根本毫无悬念,她又何须逃亡。”
“哦!”我沉吟,原来如此。命悬一线的女子,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与其忍受病痛的折磨,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你一点都不同情她吗?”冥翳忽地收紧了他的手臂,我肩膀上的力道为之一紧。
我直起身对上他半开玩笑的眼眸,淡淡道:“人必有一死,只是不知何时死,如何死?她既然比别人先知道这天机,便是比别人多了一分幸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