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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之大,震落院中落叶无数,我也着实被他狠狠地吓了一跳,定定地瞧着他,心有余悸道:“我不过是玩笑话,王爷何必认真。”
“玩笑话!”他声音嘶哑,激动道:“你最好不要再一次给我开这种玩笑!”
他是认真的,我从他愤怒而担忧的复杂神色中看得清清楚楚。我想,即使他对我有戒心有怀疑,但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是真挚而深刻的,为人父者,终于知道了生命的可贵。
那一瞬间,纵然有许许多多的疑惑与不堪,都有些释然。第一次,我觉得这孩子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讨厌。
第三十四章 旧事(一)
腊月初,垸城下了第一场雪,若洒盐空中,若柳絮因风而起。我是南方人,近二十年的时光,也没见得几场雪,因而对这雪是怀有一份欣喜之情的。
院落里,零零星星开了几枝梅花,疏影清浅,暗香浮动。踏雪寻梅,赏心乐事,我便邀了那几个女子赏梅,聂霜只是不待见我,钟离荷称病未能来,最后便剩了梅归一人。其实,这正合我意。
我与梅归围着紫宸殿前的几株梅树,闲谈逸事,摇梦深深。裹了一袭纯白狐裘,倒也不觉得寒冷,只是站得久了,渐渐也有了倦色。
“累了么?”梅归扶了我的手臂。
“有些。”最近嗜吃嗜睡易疲倦,脸上也丰腴了不少。
梅归叹了口气,拈了一朵寒梅,把玩于手中,如悬崖冰雪孤傲地笑:“你这样子,要如何与他对处!”
我垂了头,萧瑟道:“这孩子的到来在我的意料之外,事实上,我是不喜欢的。”
“是么?”梅归嘴角翘起些微弧度,“要不,我托人给你些药,吃了可就一了百了。”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用手护住了腹部,难以置信地盯着梅归。
她轻哧一声,带着嘲弄的笑,“你现在这样,跟车裂前的情形有什么分别?”
车裂?将受刑人的头与四肢分别系于五车之上,然后以五马驾车,同时分驰,将肢体撕裂。很残忍的刑罚,可是她说得对,我现在的心境,不就是这样的情形么?
梅归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她笑着缓和道:“算了,不说这些。上次你问我宫中废墟之事,我已从欢颜那里得知了一些。”
我一下提了精神,“是么!”
“那是当年冥爰羲王瑜夫人的宫室,不过,这个瑜夫人已在冥爰羲王廿七年死了。”梅归停顿了下,续道:“就是死在那场大火中,据说,那火是瑜夫人自己放的。”
“自己放的?”宫闱之事,谁能说清,我问:“为什么?”
梅归有些苍凉道:“听说是瑜夫人和宫中一乐人私通款曲,被冥爰羲王幽禁在寝宫,想是她自己想不开,便放了那火。只是可惜——那宫殿里有三十多人跟着陪葬。”
三十多人付之一炬,我想起了那废墟,我曾踩在这三十多人尸骨之上,我的心底泛起一股子冷意。
“还有你更想不到的。”梅归瞧了我一眼,用极低的声音缓缓道:“你可知道,冥柔的生母是谁?”
“不是云舒夫人么?”难道我错了?
梅归摇头道:“是瑜夫人。她死时冥柔只有一岁,所以便交由云舒夫人抚养,那云舒夫人本是——我想我该走了。”
梅归的转折话语让我措手不及,却见她目光越过我的肩膀,往我身后看去。我连忙转身,却是冥翳与冥魅并肩而至。
冥翳走到我身边,握紧了我的双手,皱了皱眉头,责备道:“这么冷。”
他手心的温暖一缕一缕地传进我心里,我含笑自嘲道:“少有见雪,便自作主张邀了他们来赏雪,可惜,除了梅姑娘,都没人赏我薄面。”
“你倒还有理了!”冥翳改而拥着我,笑对冥魅道:“昔时有‘蜀犬吠月’之典故,不想今日,我府中还出了吠雪的。”
我淡淡笑着:“我读《牟子》一书时,知有一句‘少所见,多所怪’,今日一见,才发现王爷是多见了还多怪!”
冥翳故作生气的捏了我的脸颊,“这嘴巴是愈加不饶人了。”
“好了,好了。”冥魅一付难以忍受状:“实在受不了你们!”
“太子殿下,王爷,梅归告辞了。”梅归微欠身,起身准备离去。
“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你再留一会儿。”冥翳含笑吩咐道。
第三十四章 旧事(二)
冥翳既然开了口,梅归自然不敢再拒绝。我知道她心中挣扎难受,但也无能为力,只是对她报以无奈一笑。
冥魅虽与冥翳谈笑,可眼角余光不时扫向梅归的方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或是某人有情却似无情。
“幽幽梅香映雪,别有情趣,若是再加上大哥的笛音,那就更是相映成趣了。”冷不防冥翳笑着对冥魅建议道。
冥魅也不推辞,拔了别在腰际的碧玉短笛,凑近唇边,径自吹了起来。雪白花红笛声悠扬,细细听来,那曲子竟是一首《梅花落》。想是注入了吹奏者全部的精神,我所听到的仿佛已不是笛音,而是片片梅花飞溅的呻吟。
冥翳轻轻扯了我的衣袖,我顺着他示意的眼神看去,梅归愣神地侧耳听着。她的心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我暗暗感叹着。
冥翳拉了我的手,我们静静地离开,也许天地之间本来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我与冥翳回了簪菊堂,室中已经生起了火炉,甫一进屋,一股暖暖的热气就迎面而来。
我搓搓双手,笑着吩咐青莲下去沏壶滚烫的热茶。
“幸而这世间有火的存在,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把手伸到火炉处,笑着对冥翳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你想喝酒?”冥翳立刻反对:“你现在这样不能饮酒!”
“一点点。”我退一步央求道。
冥翳搂住我的腰,在我耳边呵气道:“只能一点点。”
他又吩咐青莲烫酒,然后搬来椅子放在火炉旁边,轻轻拉过我,让我坐在他腿上。“软玉温香,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他轻咬我耳垂暧昧道。
我的脸“唰”变得滚烫,引来他阵阵笑声。
青莲端了壶酒进来,放在火炉上用水温着。酒是陈年花雕,饮一口,馥郁芬芳,甘甜醇厚。
“此时若有蟹肉相佐更好。”我含笑提议,蟹肉性凉,花雕暖胃,这两者一直就是最佳的搭配。
冥翳好笑地望着我,嘴里却说着:“也不知这外面两人如何了?”
当年梅归认识冥魅在先,既然冥魅对梅归有情,为何却让梅归住在了冥翳王府?他若直接将梅归留在身边,近水楼台,不是更方便么?
一想到此,我带着疑虑微叹道:“当初大哥直接将梅归留在自己身边,不是省了许多事么?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奔波,徒增烦恼。”
“是梅归不愿的。”冥翳道:“梅归那性子,你也知道,若是强求,只怕得不偿失。”
我微笑道:“那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再说,我根本是知道梅归留在冥翳王府的真正目的。但是,这是我与梅归的秘密。于是,我故意道:“大哥有妻有妾有子,梅归若真待在他身边,少不得受委屈。而且她又是冷淡孤傲之人,做人妾侍必不是她所愿,倒不如镜花水月,实质虽空空落落,看着总是如梦似幻的。”
冥翳用手拍了拍我的脸颊,道:“什么歪理从你这嘴里说出来,都成了金玉良言。”
“那就说明我说的话本来就不是歪理!”我缩在他颈项之间,微微吐气。
正在此时,青莲在门外禀到,伺候冥柔的月画来了,我与冥翳都是一怔,也不知冥柔又出了何事。这任性的小丫头,我实在是对她有些无能为力。
冥翳放开我,站起身,对我道:“你在屋子里等我。”说完便走了出去。
每每涉及他这妹妹,他就神神秘秘,火烧火燎,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我尾随他走了出去,躲在紫宸殿堂的帷幔之后。
“夫人让我请王妃。”是月画焦急的声音。
“她现在身子不便。”冥翳推托着。
“王爷,公主一直不肯好生将息,身体也是越来越差。夫人实在是没有法子,所以才——”月画红了眼圈,却是一句话哽在喉间,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梦蝶也不是大夫。”冥翳依旧拒绝得很彻底。
我想他并不一定是担心我的身体,只怕是担心冥柔再见到我更受刺激,病情愈加严重。
“夫人让我转告王爷,心病还须心药医,王爷请尽管放心。”月画终于缓缓而低沉地接道。
我在心底冷笑着,这话正是证明了我方才对冥翳推托之辞的原因猜测。他果然是不放心我的,这种情绪似乎表现得也很彻底,要不然不会连云舒夫人也看了出来。
我掀开帷幔,含笑道:“月画,回去告诉夫人,我即刻就进宫。”
“你——”冥翳微皱眉,有些无言以对。
“也许我能治好冥柔的心病!”我不容置疑道。
然后,我看到冥翳无奈地点头。
第三十四章 旧事(三)
冥柔歪歪斜斜地倚在窗前,双眼无神地平视着窗外,有些像衰柳败荷,了无意趣。冥翳掀帘而进,轻轻唤了声“柔儿”,冥柔幽幽回神,然后是眼睛一亮,扑向了冥翳怀中。
我冷眼瞧着,她的身体也没我想象中的严重。危言耸听,言过其实。
不知为何,冥翳轻柔推开她,想是那样拥抱的姿势委实令人费解。
可惜,他忘了他妹妹是一个异常敏感的人,他这一举动无疑让她受到莫大的伤害。她的委屈与自卑迅速表现在了脸上,仿佛觉得自己在刹那间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然后,她看见了帘外的我。那眼中又惊现怨、恨、痛苦与哀愁,她一定将冥翳方才的举动归咎与了我。
我能引起她这么多情绪纠结,委实太过抬举我。可是,我又何其无辜?
“哥哥——”冥柔声如蚊虫,但我还是听到她说的话,“她怎么会来?”
不再是“梦蝶姐姐”,而是“她”,不知为何,四个字反而没有一个字听来舒服。
“其实我并不想来。”我话一出口,身后的云舒夫人立刻有些目瞪口呆,冥翳更是皱眉呼道:“梦蝶!”
我将双手合并,指尖触了触下颔,对云舒夫人与冥翳道:“我想和柔儿单独待一会儿。”
单独?连我自己都有些失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哪次和她独处没有出现状况的?
冥柔似乎比我更着急,她可怜巴巴地攥住冥翳的一寸衣角,泪眼汪汪哀求道:“哥哥,我不要。”
冥翳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但接触我“无商量余地”的眼神,他自动地闭了嘴巴。
“哥哥,难道上次的事,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么?我,我已经承受不了这样多!”
眼见着冥翳有些松动,我接口道:“王爷,现在我与柔儿都是需要保护的人。”
冥翳歉然地放开手,走向我身边,低声道:“梦蝶,别难为她。”
我冷眼一望,淡然道:“你觉得我在难为她么?”
他有些语塞地同云舒夫人一起走了出去。
我皮笑肉不笑地对冥柔道:“现在只剩了你我,安静了许多,不是么?”
“我不想见到你!”她有些恨意地对我道。
我叹了口气,终于正面交锋,比起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更喜欢看到现在的冥柔,愤怒中透着真实。我莫测问:“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么?”我笑了笑接道:“现在是你最可爱的时候。”
“这与你无关!”她坐回床上,撇眼道。
我不理会她,径自走到窗前,嘲弄道:“一个女人只会选择自残的方式去留住一个男人,实在太悲哀。”
“翳哥哥永远不会丢下我。”她有些得意。
“你只会利用他这一弱点控制他,你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女孩子,这样小就熟悉这些伎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