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训诫?他做错事了吗?”我疑惑地反问梦舞。
梦舞“咯咯”娇笑着道:“姐姐哪次训诫不是没错找错啊?”
我知道我脸上的笑容与温柔在这一瞬间被固定了下来,我有些讪讪地、狐疑地问梦舞:“你常常见我训诫他吗?”
梦舞一转身,飘然而去,笑声婉转灵动,如出谷黄莺,“不多的,只有两次。”
我的人整个地僵在了原地。
初次遇见郝戈的时候,我七岁,梦舞两岁,那时的母亲还很健康美丽。
“娘,那个人是谁?”清晨的露珠还没有散去,我的蔷薇园中居然有个冒失鬼在练武。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可眼神中已然集聚冷漠,一招一式凌厉狠辣。他全神贯注,一心只在练武,周遭的一切于他都全然不顾。
母亲拉了我的手,慈祥而温和地对我说:“那是郝戈,你爹爹的义子,以后他便是你的兄长。”
“那又如何呢?”我自小就知自己是爨(cuan)族的长公主,地位身份尊贵无比,我何须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兄长。
母亲弯腰搬正了我幼小的身躯,她严肃而郑重地告诉我:“蝶儿,他是哥哥,你要尊敬他。”
我挣脱开母亲的手,走向了蔷薇花丛。然后我看见了郝戈薄薄的单衣已被细密的汗水浸透,我低头,发现一片被踩得狼藉的草地。
“哥哥,你怎么不休息呢?”
他蓦然停了身手,愣愣地看着我,冷漠的眼神里居然蕴含了惊讶与温柔。我笑得愈加的灿烂无邪,很早的时候,我父亲就曾对人说,他的梦蝶是世上最精致美丽的娃娃。
“你是谁?”他傻傻地问我,居然不敢走近我身边。
“我是梦蝶,哥哥你不认识我吗?”我无辜而又委屈的噘起了嘴。
他显然开始手足无措,因为他居然找不到话回答我。我慢慢的靠近他,我居然只到他胸膛,他身上有一股汗湿的味道,和着早晨蔷薇的花香、青草的芬芳,竟让人有丝沉醉的晕眩。我清楚地听到他咚咚的强有力的心跳声,然后我看见他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食指轻触我的脸。比起他阳光般的健康的古铜色皮肤,我的脸白晰粉嫩、吹弹欲破,想必更具有诱惑吧!
就在他失神沉迷的当下,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把他推进蔷薇花丛,我如愿的听到一声惊呼,却不是他的,而是我母亲的。母亲奔到郝戈身边,把他从花丛中拉了起来,然后转身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没有哭,因为自始自终,他也没有哭。尽管他脸上全是蔷薇刺的划痕,尽管他手上布满点点血珠,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看起来也不过是有些失神和茫然。
“这是要警告你,以后不可以随意糟蹋我的花园。”我骄傲的仰着头逼视他,谁若毁坏了我心中的美好,我定要他十倍奉还。逐浪
那一次,我坚决不道歉;那一次,我母亲又补了我一巴掌;那一次以后,郝戈再不曾在我的花园中练武。
我十八岁那年的四月,蔷薇已经开满整个花园,可是我母亲已经整整去世了八年。就在那片我曾推倒郝戈的蔷薇花丛掩映下,我不小心听到了梦舞对他的告白。我猛然惊觉,我的梦舞已经不再是牵着我的手蹒跚学步的小丫头。看着郝戈仓皇失逃的身影,我如释重负。
隔天凌晨,我在那片蔷薇花丛传了郝戈来见我。
他来的时候,脚步极轻,我蹲着身子,鞋子早被露水打湿。我没有说话,他便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一动也不动。我缓缓地、温柔地去抚摸那些娇柔的蔷薇花瓣,花在我指尖轻轻摇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你来了?”我背对着他,我们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一开口,却像深交多年的朋友。
“是。”
我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凄楚,十一年了,从我推倒他那一天起,我们不曾说过一句话,其间偶有碰面,不是他避我,就是我不理他。我轻折下一枝粉色蔷薇,转身举到他面前,默默地插在他衣襟上。
“美吗?”我微笑着问他。
“是的。”他说话好像总是那样简洁。
我复又把那花拿了下来,盈手一握,枝上的刺迅速刺破了我的掌心,鲜红的血一滴滴往下落,我的眼睛一下就聚满了眼泪。就在那一刹那之间,他握住了我流血的手,抖落我手中的花瓣,毫不迟疑地低头用温热的唇吸吮我掌心的污血。我的眼泪终于决堤如海,一发而不可收拾。被蔷薇花刺到,真得痛彻心肺,那年的他,一定比我今日更痛十倍。
他被我的眼泪吓到了,进退两难,只是傻傻地握着我的手,忘记了回避。我在泪眼朦胧中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温柔与怜惜。
许久,我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嗖”地抽回了我受伤的手,环视周围,天色尚早,不见一个宫人。我们同时在瞬间恢复了最初的漠然。
我想我只是太缺乏温情,抑或是精神上太过艰辛,否则不应该做下方才有失体统的举动。我有些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刚才的事,你最好忘掉!”
“是。”他又变回了父亲身边最得力的义子,冷漠、镇定。
我轻舒了口气,眉开眼笑道:“果真如此,我就放心了。”
我低头看了散落草地的碎花瓣,想起了传召他的目的。思忖片刻,我淡淡地对他说:“昨天梦舞和你说的话,你最好也一并忘记。”
他或许是没有想到我居然偷听到了他与梦舞的对话,我明显感觉他的身形有些微震。我猜想他会说“是”,可是我听到的话却是:“十一年,这地方我每天深夜都会来。”
我如当头一棒,所有的冷静土崩瓦解。过往种种,我豁然明朗。他不怨恨我,却时刻躲避我;梦舞的话,情真意切,他却惶然而逃;面对我受伤的手,他慌不择路。一切的一切,只是我太过愚蠢。
“你最好以后也莫要再来这里了。”我终是能很快恢复理智,我和他,永远不可能有交集。于是,我警告他:“你最好时刻记住你和我的身份,切莫要做一些非份之想。梦舞实在太小,她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我一直就知道,又何须公主特意提醒。”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平静地外表下,掩藏的应该是火热的激荡的心吧,我莞尔一笑,第一次真心真意对他说:“哥哥,不论是十一年,还是二十一年,你都应该明白的,蔷薇虽好,可终究有刺,不是吗?”
我们相对无言。那一次以后,我与郝戈,连面也不再常见,更遑论谈及只言片语。
在我的记忆里,关于郝戈的部分就只有这短短的三个片段,初相遇时,梦舞不过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懵然不知世事。我突然很想嘲笑我的自以为是,我那一直认为少不更事的妹妹,原来比我这个姐姐更懂得什么是聪明。这个世间上,谁又能信誓旦旦地说,我掌握着你的秘密,你在探询别人的时候,殊不知别人也在窥视着你。
第一章 风起云动(三)
父亲一向节俭不喜奢华,我们的宫殿也不过是比普通的部族民居大了许多。随地而赋形,又多添雄浑凝重。
我赤脚踏进父亲的书房,青石、紫石、灰石铺就的地面,五彩斑斓,光滑冰凉。父亲反手立于书案前,周遭空无一人,万籁俱寂,针落有声。书房是除了父亲和我,谁也不能擅闯逾越的禁地。
“父亲。”我屏息静气颔首立于他身后,女人的直觉让我感到今天的气氛有些凝重,有那么一时的错觉,我像一只不知方向的猎物,正走近猎人为我设下的陷阱。
隔了许久,父亲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定定打量着我。我今日穿着单层白色长纱裙,镶银丝蝴蝶花图案花边,腰间斜系水红色腰带,脚踝处扣银质龙凤链,赤脚,青丝垂腰,随意用红色发带轻扎,除佩戴一副蛇骨耳环,我身上再无任何饰物。我的部族,多有汉人杂居,而且汉人商旅常年往来其间,我们的习俗多已被汉化。我想我今日的着装,并无任何的不妥,只是对父亲的目光有些忐忑不安。
“风摆扬柳枝,白雪映霞红。”父亲居然抚掌大笑,转而又露出欣赏之态,不无感叹地说:“我早说过,我的梦蝶是这世间上最美丽的娃娃。”
我有些摸不着父亲话中的深浅,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他不可能有闲情逸致叫我来谈论我的容颜。
“父亲,出了什么事吗?”
“梦蝶,你可曾听说过北溟之国的冥翳(yi)?”
冥翳,冥翳,这样的一个名字,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冥氏部族并天下这三百年,并非风平浪静,四野无声。每一个政权的更替,都伴随着血雨腥风、遍野枯骨,那些曾被冥族赶尽杀绝的部落,经过三百年的休养生息,早已暗地蠢蠢欲动;而那些曾被冥族招降的部落,无时无刻不在寻求契机一举推翻北溟之国,臣服不过是最终征服的最好借口。自古以来,站在权力巅峰,傲视群雄,指点江山,使无数人趋之若鹜,粉身碎骨。复仇与称霸,在近五十年,大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西戎无弋部族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无弋部族少五谷,但多禽兽,除了善于狩猎,他们几乎难以维持生计,归顺北溟之国,引进中原先进农牧业技术,用近百年的时间繁衍生息,致力军事,发展经济,这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他们准备日后出兵北溟的缓兵之计。北溟冥爰羲王三十二年,无弋部族出兵十万,兼并西戎大小部族二十个,称霸高原,其后兵临渭水,剑指北溟。据说,无弋部族专门锻造一种叫“猴子甲”的铠甲,由于是冷锻而成,所以异常坚硬,能挡五十步以内的强弩利箭。加之渭水汤汤,北溟一时之间竟毫无获胜的把握。进退维艰之际,冥爰羲王不得不命皇四子冥翳亲征,以防北溟士兵军心涣散。冥翳至渭水,修城于朔,利用无弋部族内部争权矛盾,派人离间,无弋部族自乱阵脚,随后,冥翳率五万铁骑西渡渭水,攻无弋部族王城,杀领主无弋谨,随后将无弋部族东迁至北溟掌控范围之内。这一系列的事件,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而这足以让冥翳名动天下,那年,他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以后的十年,冥翳又相继平定东夷赢、偃、淮、钟离、舒鸠、英六大部族,为北溟的稳定扫除了一系列的障碍。而他本人,随着功勋卓著,早已是权倾朝野。
这样的一个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在这样的场合,我不明白父亲怎会忽然提及这个与我毫不相干的男人。
“像冥翳这样的人,很少人有不知道的。”
父亲点点头,不无感概地说:“像他这样的人,百年难遇,他若存在一日,这他日的北溟天下必是其囊中之物。”
父亲的担心并非多此一举,想我爨氏部族雄踞南方上百年,疆域绵延两千里,开门藩属,闭门天子,若非时机未到,能力还未能与北溟抗衡,又岂能甘心偏安一隅,苟且为生。父亲一生满怀宏图之志,毕生心愿就是将爨氏文化遍及四海,倘若北溟长盛不衰,能人辈出,势必会成为我族称霸天下之最大障碍。
自小父亲最是疼爱我,我的一应所有,多是他亲力亲为。他身边虽有多位宠姬,可儿女稀少,除我与梦舞,就只有阿罗夫人替他生下了儿子爨瓒(zan),无奈我这个弟弟仅有四岁,垂髫小子,一无所用。作为父亲的长女,我自小就被推进政治的中心,我必须识大体,知进退,运筹帷幄,只为替父亲实现宏愿。这也就是为何我不能像梦舞般潇洒自如的原因。
“如若能一一除去冥爰(yuan)羲王身边的得力之人,于我们他日北上就轻松多了!”
“这样的想法要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