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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抽到一半的烟塞进他手里。萧逸骐正想说他不抽烟的时後,孟月 已经走掉了。她绕过重重人墙,沿着酒吧边缘摸索到大门口,打开门便被室外冷空气一冲而打了个喷嚏。孟月 张大了眼向四方极力寻觅。
在她对面的山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头前斜立着一个深色衣服的男人,面向着酒吧门口,一手横环在胸前,一手夹着烟凑在唇边。暗夜里,唯他手上的烟头亮起星般光点。乍见此人修长的身形在夜色里勾勒出来的轮廓,孟月 感到一阵似喜又似怒的复杂情绪冲动,但随即,凉风吹散那人的长及颈畔的头发,她於是知道他只是个陌生人,因为她心愿见到的人并没有蓄长发。
万般情绪顿成失望,孟月 呆立了半晌,还是走过去。她看见引擎盖上有包烟,想也不想就拿起来,先拍出一根,才去看那个男人,眼露询问之意。那人微愣後一笑,把手里的烟递过去。孟月 迎着风接着他的烟火点燃了。
「你怎麽不进去玩?」她问,将烟还给他。
「我在等个朋友,想看他什麽时候会出——」他骤然停住,呆呆望着她,四五个粗重的呼吸过去後,才再次开口,声音微微战栗:
「你是谁?」
「你是谁?」孟月 蹙眉反问。
她仔细看他,这张脸太漂亮了,如果她曾经见过,一定不会忘记;换句话说,孟月 确定自己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可是为什麽……他的声音听起来这麽熟悉呢?静了半晌,冷风刮起她的长发,如鞭打在他的脸庞。难道……
「铐,」孟月 笑了出来:「不会真的是你吧?」
「是我。真的是你?」
「是你!那你为什麽失约呢?明明约好每天都是同样时候的,为什麽你突然就不见了,之前连预告都没有?」害她一连好几个星期,天天都去「鬼屋」的围墙边喊叫,却都等不到人。
这几句奇妙的对话,全世界也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懂。在他突然消失之前,他们几乎天天隔着那堵墙壁天南地北的说着话,靠着一种奇妙的默契联系,他们竟然谁也没开口问对方的名字,也没要求过要见面。如此「相识而不相见」的说话方式,在这两个脾气都古怪的人之间,维持了两叁年,直到……
「我搬走了。」事实是,他突然被父亲带离别墅,回到都市里,从此没有再回去过。「你……还住在那附近吗?」
孟月 点点头。他以一种兴奋迷惑的眼光,出神似的望着她。他的眼睛在接触到孟月 颊上的伤痕时,滞了一下。他为她的模样在心里塑造过几十种形象,可从没有包含这样的伤痕,这伤痕似伤在他自己的心头一样,很痛。
「这是怎麽回事?」
「小时候受的伤。」孟月 抬手理了理鬓畔的发。
「多小?在我们认识之前吗?」她点点头。「为什麽从没听你提起?」他又问。
「不爱提所以没提啊。」她有些不耐地。「对了,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哪?」
「柳昊然。你呢?」
「孟月 。」同时招呼柳昊然:「喂,一起进去吧,站在外面等有什麽意思?去里面我陪你喝酒说话呀!大家正在跳舞,好热闹——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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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孟斯浩今晚的情绪特别高涨。
在兽医诊所里和大舅舅一起看着五只小狼犬一一从母犬的後腿间挤出来,母犬用牙咬断脐带,用舌舔噬新诞生的小犬。孟硕人让他触摸那潮潮的,软软的,还没有张开眼睛的小生命,一面说给他听:「小孩子就是这样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我也是吗?」孟斯浩张大嘴巴看傻了,问了好多好多问题,跟孟美缨回家的路上还不停歇的问着,彷佛整个世界突然之间变得和从前不同了!
孟美缨帮他替换睡衣时,耐着性子应对儿子一个接一个没完的问题。
「你生下来就是十根手指头,不是一根根长出来的。所以以後也不会再长第十一根……不,牙齿是一颗颗长出来的,不是生下来就有的……」其中当然,也包括孟斯浩最爱问、最常问起的:
「再说一次你和爸爸第一次见面那天给我听,妈。」
「你爸爸和妈妈是同学。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他了呀。」孟美缨微笑说。前半是谎言,後半是实话。
「然後呢?」
「然後我们就结婚,然後就有你了呀。」依然半句谎言搭配半句实话。
「然後呢?」
「然後爸爸就死了,然後妈妈就把你生下来呀。」
就这样,谎话为经,实话为纬,编织成儿子对父亲仅有的一点点印象。直到孟斯浩终於疲倦又满意的阖起他那对漂亮的长睫毛时,月亮早就爬上高空了。孟美缨静静等着儿子完全睡着後,又陪母亲说了会儿话,弟弟如杰也自学校结束晚自习回来後,她才骑了她的小机车,驶在夜色里往美少女酒吧去。
沿路边躺着细细碎碎的枝叶。又是秋了,她想,跟着陷入了回忆中。
那天,孟美缨记得清楚,也是秋风刚起的季节,她初次看见柳昊然的那天。
孟美缨还在念大一,周末时间除了帮一些孩子补习外,也帮着附近几栋别墅作些庭院设计的工作。这原本是父亲生前的嗜好。孟家附近不少人家的庭园都是父亲免费设计的。孟美缨从小就跟着父亲身边当帮手,学了不少。
父亲去世後,她推掉了许多家,仅剩下叁家,依然利用馀暇帮忙。
而其中一家就是柳家。
那天,原是她安心要在家里休息的日子——学校大考刚刚结束,母亲甫完成一段疗程,出院回家了,孟少玮在打工地方学了几招烧烤技术,兴冲冲说要主厨,顺便给在南部念书、难得回家的大哥打打牙祭——偏偏下午刮了场强风,孟美缨心里因而记挂起几株刚刚移植不久的小树苗。孟少玮说:「还有两小时才开饭,有 帮我足够了,你就去看看吧。免得你坐立不安,没心情 我的好手艺。」
孟美缨去了。於另外两家庭院里巡察了一圈,最後才到柳家。
当初没有推辞柳家的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柳家主人在电话中表示,根本没有雇请人打理庭院的计画,是当初孟先生自己寻上门,表示兴趣所至,愿意免费帮忙;因此,如果孟美缨不愿再继续帮忙,柳家也不会再找人接替。
听见这样的答覆,孟美缨反而决定不放弃了——
没人赋予关怀的庭院,只剩下日渐荒废的命运。她不能坐视。
另一个原因是:柳家庭院里有叁株茶花,是父亲最早教她亲自栽下的,从育苗开始,她看着花儿日渐茁壮,这份感情,她难以割舍。父亲教她种植时,曾告诉她:「每回台风过後,我最担心的不是花草是大树。大树会断折,甚至被连根拔起,花草或许会掉些花瓣,会受些伤,但它们因为柔软反而能承风不倒。」
父亲说这些话时,也抚着她脸颊,含笑告诉她:
「女孩总比男孩早熟些。你虽和硕人同年,但他还只是个毛孩子,你和少玮反而比他懂事的多。但少玮是棵树,刚猛有馀,柔韧不足,你必须善用你的韧性,而那来自爱。美缨,爱,是你所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不论以後遇上任何困难,不要忘记爱是你的盾牌,也是你的兵刃。」
孟美缨在回忆父亲的慈颜中微笑,在微笑中整理树苗凌乱的枝叶。
秋风拂过脸庞,轻挑起她的发丝玩耍。她举手将发归到耳後,脸庞微微偏侧。
於是,没有防备地,那画面就跳进她眼里,直直摔落进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他,站在阳台上,看起来完全不像真实世界里的人。吹过她脸颊的风,也吹起他雪白的绸衬衫下摆,轻轻鼓动,秀气苍白的面容微微仰起,滔天的夕阳辉煌尽数倾注在他的颧骨和鼻梁上,眼睛里有几根嘲讽的刺,有几抹哀哀的懒,远远投向天边,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孟美缨伫立久久没有动弹,也忘了呼吸,手里的铲子就掉到地上了。
他转头看见她,一下子,脸上的迷失和淡漠全消失了,先是一脸的迷惑,很快又变成一脸的冰冷,冰冷的灰,那灰,融进周围所有事物里,让一切都跟着他的表情黯淡下来,变成没有颜色的画面。
他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钟,便调过身子走回屋里了。
孟美缨至今不能忘记那幅画面。
她在酒吧门前停下机车。门板隔开了里面热浪声波和门外的寒风凉露。她搓了搓两手,呼出口气,薄薄的白雾毫无气力的散进风里。她在进门前,仰头看天空一眼,今晚的夜只有一个银盘孤伶伶悬挂在半空,没有一颗星的光迹。
孟美缨推开大门,里头热腾腾的空气倾刻间便将她的身子烘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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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孟月 牵着柳昊然的手,穿过重重跳舞的人群来到吧台时,萧逸骐惊讶万分。
「我认识她比认识你还早。」柳昊然以愉快的声调,把从前的事告诉了他。「真好玩,从七年前第一次说话开始,却直到现在,我们才见到面。」
「是谁规定作朋友一定得知道对方叫什麽名字、多大岁数、有着怎样的头衔呢?不知道这些难道就不能做好朋友吗?」孟月 道:「你们今天的酒帐都算我头上吧!」她後脑突然被二姐的指节轻轻扣了一下。
「你又捡人回来啦?」刚从舞池里退下来的孟少玮,轻微喘着气说。
「这是我朋友。」孟月 简简单单介绍了,便进吧台倒酒。
「整个岛屿都是你朋友。」孟少玮说。
「有什麽不对吗?大家都一样说中国话。」
「而且都一样用台币。你知不知道今天被你这麽一起哄,我们会损失多少?」她挥挥手,「拜托你,长大点,不要每次心情不爽就玩免费大赠送行不行?」
「我们会付钱。」萧逸骐说。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是她的问题,也是我和缨把她给关在厨房里炒菜的缘故,不然让她来管吧台或外场的话,我们一毛钱都不用赚了。没见过比她更不实际的人。」孟少玮虽抱怨着,眼嘴却含笑。
「说实际,在场者没人比这位仁兄更实际。」柳昊然指指萧逸骐说:「此人绝不浪费时间作对他自己无益的事。」
「和我们喝酒打屁,对他有益吗?」孟少玮扬扬眉毛。
「这正是我纳闷之处。所以我才会在门口等着,看他何时会出来,一面帮他计算他总共浪费了多少光阴。」柳昊然笑说。
「你说错了,我执着的不是对自己有益之事,而是经过我评估後,最值得花时间去作的事。」萧逸骐不悦而反驳道。
「现在最值得花时间作的事,除喝酒无它。」孟月 把酒杯拿到柳昊然手边:「来,为我们重逢,还有,初次见面,乾杯。」奇怪又贴切的说法。柳昊然接过酒,提起嘴角,灿烂的笑了。孟月 第二杯拿给萧逸骐。
「我酒量不好,不喝了。」萧逸骐敬谢不敏。
「这麽没种?男人怕醉?」孟月 听了不悦。
萧逸骐勉强接过那杯伏特加。他的极限是两瓶啤酒,而且刚刚才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