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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画框,“很漂亮的画框。造型特殊,雕刻细腻——咦,这张缺了一角。”低头看见手指上沾染了少许白色的粉末。
“不小心碰坏了。”她懒懒的应道。
他眼睛没有离开过画框,缓缓搓动手指上的粉末,用轻松的态度说话:“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我有张朋友送的画,想给它加个这样的框,但愿不会太贵。”
“画框不是我的,我不清楚在哪里买。有机会你再问……他好了。画里的人就是屋主。”现在回想,她从未考虑过秘密房间里的这几张画是哪里来的。培培不是有买画习惯的人,尤其是这种看似炫丽,实际毫无价值的画。
她不要再想起席培铭。“我去倒水,林先生,请到客厅稍坐一下。”
“哦,好的,谢谢你。”这次他没有反对,等沈蓓珊一消失在厨房门内,他立刻又用手指沾了些白色粉末,放在鼻子下嗅一嗅,心底疑窦丛生。他迟疑了半晌,决定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白手帕,在画框缺角的地方擦拭几下,谨慎的将一些粉末包起来,重新放回口袋里后,才满意的站起身,快步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沈蓓珊端着两杯水到客厅,看见男人正和饼干玩得起劲。她微笑放下水。“你已经准备好当我的模特儿了吗?”
他爽快的摊开两手。“既然答应了,你就画吧,我需要换位置还是摆什么姿势吗?”
“都不用。”她走到画架后面,拿起炭笔。“放轻松就好,说话也没关系。”
“这里的环境很清静。”沉默一下后,他开口聊着,“房子设计也不错,房间又多,很适合退休的夫妻住,孩子回来度假也有地方睡。”
沈蓓珊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随口提起:“上次也有人想出价买这栋房子。”
“屋主答应了吗?”
“不,他说不管价钱多高也不卖。”
“哦。”他用随意的口气问:“现在就沈小姐自己住在这里?”
“是的。”她停顿一下。“但我很快就要搬走了。”
“沈小姐是画家?”
“谈不上。我接点漫画稿和插画之类的。”沈蓓珊简单的回答。
“席先生是做哪一行的?”他谨慎的问。
她停下笔,小声回答:“他是做贸易的。”
“相信生意作得不小。”他笑着,用自然的语调说。“不像我们领薪水的,怎么熬也是那么一点。还是用钱赚钱比较快。不知道席先生是做什么方面的买卖?”
她的手又抽动一下,“礼品。小摆饰、相框、圣诞礼物之类的。”
看见从画架后面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显得如此苍白虚弱,使他不忍心再多问关于席培铭的问题。
半小时后,她停下笔。“谢谢你,林先生。”
“画完了吗?”他跳起来,期待的问:“我可以看吗?”
“当然。”她抱歉的笑笑,“可惜画得不好。”
其实画得很像,他打量着画,她很轻松就抓到自己的神情,只是整张画没有一点感情,让人看完就忘了。不像散在地上的那些画……
沈蓓珊送他到门口。“很遗憾帮不上你的忙,林先生。”
“哪里的话,打扰沈小姐才不好意思。”他客气的道别。
“再见。”她停在门口。
他迟疑了一下,柔声说:“容我冒昧说句话,沈小姐,你应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你的脸色不太好。”
沈蓓珊嘴唇嚅动一下,却发不出声音,感觉眼睛有点刺痛。
“再见。”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关上门,她感觉一阵虚脱,四肢好像要松散开来一样。“没有办法,我只想画他……我好想他,饼干,我要怎么办?”坐倒在沙发里,她搂着小狗,喃喃问自己。同样是让女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英俊男人,但却完全激不起她心湖一点点波动,没有了想画的冲动,那怕画得再像,也只是一张很像照片的画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声再度响起。
她不想再开门,但门外的人显然不放弃,一再按铃。
受不了刺耳的门铃声,她勉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门边。祷告不要是另一位房屋中介,她打开门,“请问有什么事……”
不等她看清楚,四个满脸横肉的粗壮男人已经闯进门里。
“啊!”她尖叫一声,被其中一人推得向后跌倒在地上。
饼干退后几步,对着男人们不停吠叫。
一个穿着红棉杉的男人迅速将门关上。
突如其来的惊慌与恐惧使她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另一个穿条纹衬衫的男人粗鲁的把她从地上拉起,一手先捂住她的嘴,再用另一手将她两手压制在背后。
其余两人一进入客厅就开始破坏行动,东西摔落地面的巨响声此起彼落,沙发、茶几、电视、台灯、音响,不是被砸得粉身碎骨,就是被刀划得面目全非。
饼干退到角落,低伏着身子,喉咙里不停发出低低的威胁声,但男人们显然懒得理会一支小狗。
“唔……”沈蓓珊吓得全身发抖,眼泪从眼角奔流出来,她拼命挣扎,但怎么抵得过男人的力量,两支手臂痛得要命,男人手掌上传来浓臭烟味使她几欲作恶,心脏剧烈的跳动使全身血管都快要炸裂了。
客厅很快就变成垃圾堆。动手的两人暂停下来,问红棉杉男人:“其他的东西呢?”
“除了画,全部砸。”男人作着奇怪的指示。“一张画也不准动。”
两人一离开客厅,抓着她的男人就问:“只有画不准动?女人呢?”
“上面没指示,你要玩就玩。”红衣男人不离开大门边,冷冷的说。
如果听得见男人说话的声音,沈蓓珊只怕就要立刻晕厥过去了。她的耳朵里只听见楼上和饭厅传来不断的乒乓巨响,下一件事就是知道穿条纹衣服的男人正在拉扯自己。
她死命扭动,想咬男人的手,但他压得太用力,嘴根本张不开。
饼干等待很久,抓准机会冲上前,在男人脚踝狠狠咬一大口。
“嗄。”男人吃痛,脚向旁一踢。饼干旋身躲过攻击,飞快逃到仰天翻倒的沙发背后缩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吼声。
沈蓓珊趁男人一分神,抓着自己的手一松,振臂挥开他的摆布,向前跑了两步。
男人气愤的伸手一抓,揪住她的头发,硬生生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救命!”她放声大叫,男人从腰后掏出一把小刀,比在她的喉咙。
“呸,敬酒不吃,你不要后悔!”他恶声恶气的恐吓她。
冰冷的刀锋抵在喉咙间,沈蓓珊只得咽回叫声。“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她颤抖的恳求着。
男人笑了,一手拿刀,一手像铁圈一样紧紧箍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往一楼客房里走。
“不要!”她的叫声完全哽在喉咙里,发出来的仅仅是悲惨的呜咽。震天价响的声音不断从楼上传来,像轰然的雷声从天上劈下,她的心脏随着每声巨响疯狂震动,在男人大力的拉扯下,不争气的眼泪绵连不断滴落,她身不由己的看着房门越来越接近……
“喂,你只有十分钟。”大门口的红衣男人阴沉的提醒。
“知道……”男人还没有说完话,饼干冲上前,高高跳起,两支后腿在他背后一踢,男人一个颠簸,还没有站稳脚步,饼干落地又再跃起,这次对准他持小刀的手张嘴咬下去,小而锐利的牙齿在男人手背上留下血红的齿印。
“该死!”男人手指松开,小刀落在地上。
沈蓓珊奋力挣脱开男人的箝制,迅速捡起地上的小刀,背转过身子,两手握紧刀柄举在胸前。
男人愤恨的咒骂一声,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一步步后退,直到背抵着墙。“不要过来!”她咬紧牙齿,握刀的指节泛白,准备随时尽全力挥出。
男人不屑的冷笑两声,继续逼近。
饼干从他背后跳起,在他臀部咬了一口。
“浑帐的狗!”他愤愤的大吼,反手摸摸后臀。因为裤子厚,这次并没有受伤,但饼干连续的挑战已经足够让他燃起怒火,决定抛下女人,掉头抓狗。
动作灵活的饼干在客厅的垃圾堆里四处穿梭,哪里这么容易给他抓到,它一会儿从残缺的茶几底下冒出头来,对他挑衅的叫两声,又飞快钻进沙发破洞里,等男人从茶几处绕回沙发时,它已经从另一个洞钻出沙发,在远远的那一头对男人吼叫。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站在门口的红衣男人只当闹剧欣赏,全然没有出手干涉的意思。
在楼上破坏的两人下来。
“走了。”红衣男人没有多说一个字,拍拍手转身离去。整件事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场二十分钟不到的便饭。
穿条纹衬衫的男人显然不敢违背,恨恨的骂几句脏话,就和另外两人走出大门。
沈蓓珊挤出最后一点力气飞奔到门边,用力关上门,把所有的锁链全部锁上。
用背抵着紧闭的门,她的身体开始狂乱的颤抖,眼泪如泉涌出眼眶。
“饼干,饼干……”她低声叫着勇敢的爱犬。饼干摇着尾巴跳进她怀里。
她抱着饼干,精神一松,身子一斜,被晕眩击倒在地上。
※ ※ ※
在饼干的舔舐下,沈蓓珊悠悠醒转,她的身体发冷,两支手臂痛及骨髓。
“再不吃东西,我大概随时都可能死掉。”她牵动嘴角,小声对饼干说。
听见吃,饼干很开心的舔她的脸。她虚弱一笑,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把饼干抱在怀里。
用不着满目疮痍的客厅提醒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很清楚,一想起就止不住身体发抖。她不能想像如果没有饼干,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经在空中飘荡,和凌子舜作伴了。
但这样一来,却让她的思绪整个儿从席培铭身上移开了。
现在的她只想到要吃点东西,然后赶快离开这里,到安全舒适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厨房里也被砸的乱七八糟,满地都是碗盘的碎片,看来整栋房子大概没有剩下一个完整的碗盘。她一手夹着饼干,一手拉开橱柜,从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食物中找出一条巧克力,然后在饭厅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角落,确定地面上没有碎玻璃后,才坐在地上和饼干分着吃那条巧克力。
饼干很少吃罐头以外的食物,它兴奋的两眼发亮。
“小馋鬼,这算是给你的谢礼。”她小口小口的啃着,饼干却是大口吞咽。一条巧克力很快就没有了。“这里不能住了,我们回家去吧。”
它贪心的舔着她的手指,留恋巧克力的味道。
沈蓓珊此刻才省悟连到电话也被摔坏了。如果要回家,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徒步走上半个小时,直到有计程车可叫的地方为止。
无论如何,她是不想再待在这栋屋子了。
她没力气再收拾什么,更不愿意上楼面对另一片混乱,只取下了墙上的席培铭画像,用一手夹着,一手牵着饼干,支身离开席家老屋。
※ ※ ※
一听凌子舜的报告,席培铭全身血液冲上脑门。“蓓蓓人在哪里?”
“她回到家,现在已经睡着了。饼干说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吓坏了。”
他稍微镇定下来,沉声问:“你不是每隔几小时就去看她一次?怎么会出这种事?”
“我才想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