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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至此?”
一旁赵老亦笑道,“我瞧你是老糊涂了,说起来也不过为了八个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尉迟惇将军在地有灵,见着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宇文化及恼怒,长戟一挥,自马上横扫而过,正中赵老胸腹,“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胡言乱语。”
那赵老年老体衰,早摔将出去,猛咳几声,呕出数口鲜血。杜远一声抓了个空,眼睁睁瞧着赵老摔倒在地,恨不得以身代之,瞠目怒吼,“休说这世上已没杜尉迟这一人,便是有,就凭这世家的做派,也休想让我劝他!可笑我本以为是秦王一派对他觊觎,谁知皇族远没有世家如此丧心病狂,做出这等事来!你莫非以为天底下全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给点甜头便像狗一般舔舐不成?或者以为软硬兼施,便能硬按着人的头使人折服?”
他眼中精光越来越盛,马上宇文化及瞧着他支付模样只觉得碍眼的紧,长戟又是一挥,“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你一个商贾之辈便能随意拿捏我了么?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
杜远退也不退的硬吃了这么一记,弯腰叠背喘息良久,方背了手背一抹唇边,“你们这等人,从不将人当正经人看,不过自持身份,自以为高人一等,实际上,”他猛然挺直了腰背,“实际上不过是舔着祖先余荫的蛀虫罢了!”
宇文化及闻言大怒,又是一记击来,杜远躲也不躲,正待承受的时候,突然一旁赵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扑到杜远身前,替他受了一记,而后颓然而落。
“赵老汉儿!你怎样了!”杜远反手拢了他,两人肩靠肩站在一处,赵老全身的力量竟然像是全失了,只凭着杜远的搀扶,勉强立了,闻言竟笑出声来,断断续续道,“我,我怕是要先去,一步了,这一世,值了!”
宇文化及冷哼一声,“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不怕死的。”然而事情就在面前,宇文化及更觉被削了面子,对着仍站立不倒的杜远道,“不怕死,好!我今日便让你知道,还有比死更难熬的……”
杜远朗声道,“好兄弟先去一步!我来着世上清清白白,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好挂念的,不如去休!”说罢便直待闭目等死,然而此刻忽然听得一声女子的凄明:“——不要!”
杜远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难掩的动摇,他猛然向那声音的来处狂奔两步,“——痴儿,你怎么会来!”
来得正是掷杯。她远远地望了自家的宅院被军士团团围住,早慌了神志,甩下身后的青娘与阿丑二人,直往府门冲去。门口两个骑马巡视的军士见掷杯直冲府门而来,一边喝问:“你是干什么的?”一边自马背上俯下身去,探手去抓掷杯,谁料掷杯如游鱼一般,只左右摇摆数下,早从马蹄之侧钻马腹之下,不过数步便冲入门内。
马上的军士不免聒噪而鸣,而此时掷杯早已跑远。
而当她刚一进入后院,便瞧见这么副让她瞠目结舌,心神欲裂的情形。
“——阿耶!”她一声惊呼便欲扑上前去,却只瞧见自己的父亲骤然见了自己,身体摇摇欲坠,掷杯更为难受,恨不得背上插了翅膀,片刻便能奔到杜远身旁。
然而一匹高头大马抢上一步,拦在了她的正前方。
掷杯左右欲冲撞而过,却因马上那人骑艺精湛而未能如意。宇文化及居高临下,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兴致盎然的与掷杯猫捉老鼠般拨弄了片刻,忽而望向满面惊惶的杜远,“你不是说你孑然一身,无所牵挂的么?”
杜远急道,“掷杯,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这里没有什么的,你切莫如此——尉迟?,小女早就出嫁,按着律法无论如何她也是不在律法处罚之列的!”
“阿耶!我不要走!究竟这是为的什么?”掷杯此刻方认出眼前这华服将军竟是曾在宴席上见过的,不禁更家惊恐。
宇文长戟一探,拦了掷杯,一手抛出一根绝长的长鞭,长鞭一挥,便将杜远盘绕捆住,再一使劲,杜远便不由得依着鞭势往前踉跄了几步。宇文化及转而望向掷杯,“你可听好了,我只等你三日,三日后找不来杜尉迟,你们便死在一处吧。”
掷杯一双眼睛只盯在杜远身上,见他踉跄几乎栽倒,忙跨步欲扶,也不知听到了没有。杜远却挣扎不休,“小女出嫁之人,岂能知道杜尉迟的行踪?况且他早已被我逐出门去,早下落不明,宇文化及便是再逼迫,也比当无功而返!”
宇文化及闻言只嗤笑道,“我只不管这个,到时候有人交人,若是没人……”他拉长了声调,“便是没人,抄了你这百万资财之家,也是赚的!”
话音刚落,忽而惊闻四面军士慌乱,“——火起了!”
宇文化及陡然扭头,只见两边厢房之中隐隐有火苗窜起,风助火势,一时间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纵是再过驯服的马匹此刻也不免受惊骚动,宇文化及猛一拉缰绳,马匹方连退数步,嘶叫一声。
掷杯忽而心中一动,望着那火光,想起刚刚被自己抛在门外的阿丑青娘等人,忽而高高跃起,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出招如风,连连像宇文化及攻去。
宇文化及一时不察,险些被击中面门,幸好j□j的骏马有灵,连退数步,方逃过这一劫。宇文化及不由得高呼一声,“好!”,猛然撂下左手的鞭尾,改用双手横握长戟,一时施展开来,舞动如风,赫赫声威。
二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一个空手,一个持戟,连过数招,掷杯见周围军士渐渐围上来,不由得心急,正拼命时,忽然听一旁有人大喝,“捉住了!瞧你还往哪里跑!”
掷杯不由得闻声望去,只见杜远年老体弱,刚跑出两步,便被三五个军士一齐围上,虽也想着豁出命去,可无奈双拳不敌四手,早被团团围住。
就这一错神的功夫,宇文化及忽而长戟挥动,横逼而来!正中掷杯腰侧!掷杯此刻身犹处空中,不由得一声痛呼,直横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半响无法动弹。
这一声痛呼传到杜远耳中,也引得他抛下围着自己的众人不顾,高呼一声,“掷杯!”便视众人招数于无物,只想往掷杯处来,反倒也被那三五个军士瞅到空子,击倒在地。
宇文化及志得意满,于马上俯身一探,早将杜远逮在手上,“好个女子,好个本领!尔父我先带走了,若是三日后不至,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说罢竟带人扬长而走。
掷杯摔在地上,全身上下无处不疼,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摔散了似的,连连挣扎数下也无法站起,只得眼睁睁瞧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急怒攻心,眼前一黑,早昏了过去。
61
不知过了多久,极短抑或极长,一滴春雨自天空而落,恰巧滴落在掷杯额头。
刚一苏醒,掷杯直觉浑身酸楚,她想要站起身来,却尝试了三四次也无法成功,尤其腰侧之间被长戟击中的地方,更是疼痛难忍。她探手一摸,发觉早肿得足有三指厚,刚一触及便不由痛得浑身一颤。
“阿耶……”雨滴纷纷扬扬,不停落下。掷杯放眼四望,只见残垣断壁,四野里突然空荡荡的,半分生气也无。掷杯喘息了半响,方慢慢地挣扎着站起来,
掷杯在残垣断壁间茫然而走。
她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是一刻,一个时辰,还是半日?只是周围却早已一片狼藉。天上雨丝连绵不绝,厢房的火早已熄了,间或发出“噼啪”一两声轻响。
满院的婢奴、虎狼般的军士一时全没了踪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掷杯一人。
掷杯望着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院子如今这副将死的兽般模样,只连身上的伤痛也似感觉不到了似的。
她只觉得心痛。
不,如今不是黯然神伤的时候,她在心底为自己打着气。阿耶被带走,生死难料。如何能救得了阿耶,这个才是她如今该想的。
尉迟。
杜尉迟。
虽然只听到一星半点儿,但那宇文化及话里的意思清楚的很。他是要杜尉迟的人。杜尉迟他若是能上门,那么一切好说,阿耶的性命也可保。只是……这一上门等于自投罗网,掷杯心底有些心存侥幸的想法,然而若是真无妨碍,阿耶又怎么会宁愿舍弃一切,也不要泄露了杜尉迟的行踪?
杜尉迟,你现在究竟在哪?
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掷杯眼眶一软,险些落下泪来。正在此时,突然听得右侧半塌的厢房中有什么动静,掷杯忙拭了泪,低声喝问,“什么人?!”
然而屋中慌忙窜出两个衣衫不整的浪荡儿,如鬼魂儿似的抬着张供桌便跑。黄木供桌太重,二人惊魂不定,其中一人身上胡乱披着件捡来的锦衣,用女子的半截披帛缠在腰间,拖拖拉拉坠在地上,不防踩了一脚,腿下一绊,“哎呦”一声便摔倒在地,引得同伴也骨碌骨碌滚做一团。
居然是趁火打劫偷东西的。掷杯瞧着这人这狼狈样,有心要扯出一个倍感荒诞的笑容来,却只张了张嘴,便再也无法多加动作。
她无心理会这些浪荡子,转头欲走的功夫,突然背后有人高喝:“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放下——哪里跑!”
掷杯闻言扭头看去,正瞧见石头与禹剑二人遥遥正快步赶过来。
石头嘴里一边嚷嚷着,一边拔腿追了上去。那两个毛贼一听人言,也不顾疼,爬起来一颠颠跑得更快了。
然而禹剑却没有动,只冲着掷杯露出副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大娘……”
掷杯见了熟人,眼眶中酝酿已久的泪禁不住便要滴下,但是她终究是忍住了,只把头昂得高高的,“你可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杜尉迟究竟上哪去了?”
禹剑只是摇头,“我真不知他上哪去了,据我所知——也没有人知道。自从他那日被逐出家门,隔日便偷偷走了。大郎下了令,不许任何人去找,也不许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众人畏惧大郎的命令,也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他可真舍得,就这样走了。一点信也没有。”掷杯咬牙道。
禹剑突然道,“大娘稍等一下。”说罢钻入一间未起火的偏屋,半响捧着几张盖了红印的薄纸出来。
“这是善堂的地契,还有郎主名下的几处屋宅生意——郎主被逐出门去,便升了我为部曲,并留了这些给我打理,娘子拿去吧。”
掷杯不接,“既然是他托付给你的,必有他的缘由,我要这个干嘛呢?”她举目四望,哭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哭腔,“这些资财,不是我的,也不是阿耶的,侥幸没被查走,也是幸事,等过些日子风声松了再做打算便是。”
禹剑推托再三,见掷杯不收,才勉强收了,长叹一声。
此时石头赶走了那些毛贼,复跑过来向掷杯道,“娘子,接下来该干什么好呢?”
掷杯便向禹剑拱手道,“还麻烦你再多打探下杜尉迟的消息,我如今也不在杨府里住了,有消息告诉我一声便是。”说完报了处院宅的地址,却是她自己的陪嫁商铺。
“至于我,也去采娘、韵娘那打听下情形,搞清楚这为的什么才好想个办法出来。”
禹剑迟疑了一下,“在下偶有听闻,你跟那个安定县主关系良好……”
话音刚落,掷杯眼睛便是一亮,“是了!县主与那宇文化及关系非同一般,正好可以探听一番!”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