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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盼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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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嘀咕了,咱们得准备出去见那位豫老爷。”

“等等,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亚倩瞧她脸色有点不对劲,忧心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找大夫来把把茫俊

“不用了,我只是想……哀悼一下下而已。”不容分说地把亚倩推出门外,她立即防范什么一样,快速将门閂紧,以手絹抹去脸上的胭脂,由枕头底下取出一只小包袱和一套粗衣布服换上,再转身吹熄高燃的红烛。

再会了亚倩!情非得已,希望你能谅解。是艳姨娘不仁于先,可不能怪她不顾情义于后。

戌时刚过,窗外影影幢幢,正适合潜逃夜行。风盼盼背着包袱,壯着胆子,趁众人不注意时,连爬了两座高墙,逃出了风軒。

※※※

碧波万頃的西湖上,烟柳繁华,水上画舫如织,冶游的骚人墨客,无不尽情狎戏,阵阵笙歌由四面八方传出,益添此处撩人的风月。

湖上唯有一叶看似寒酸的扁舟,一客一船夫,一立一坐,静谧而缓慢地朝风軒的方向馳近。

那是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月光掩映,瞧不清他的相貌,朦朧中只见他满面虯髯,形容粗獷但萧索而落寞。

这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船务大王豫顥天。他旗下的商船有一百多艘,精致画舫更是不胜枚举,他却甘心坐这种很容易让人看扁的肩舟。

快将盂兰节了吧?每年到了这一天,即是他最伤心断腸的时候。

岁月递嬗匆匆,转瞬又过六年。两千多个日子以来,他对亡妻的思念未曾有过稍減。

他已然亡故的爱妻名叫苏忆容,生得姿丽鲜妍,美奐绝俗,可惜一代红颜早殤。妻子死后,他无意续弦,虽则事业愈做愈大,钱财像滚雪球一样,让他名震两江,族亲长老卯足劲希望说服他迎娶表妹朱妍为妻。但于情爱境地犹一片空白,谁也无法攀其胸壑,得到他的青睞。

上个月到金华訪友,朋友告诉他此地的风軒别馆,有一名红尘女和他的亡妻长得异常神似。

六年来,头一次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決定要买下她。

是的,他买下的不仅是她的初夜权,还包括她余后的下半生。此刻他手中正握着鴇母艳娘亲手交给他的——风盼盼昂贵得令人瞠目咋舌的卖身契。

她也许还不知道吧?这世间居然有人肯为一个妓女,不惜洒下大把白花花的银子,目的只是单纯地在思念另一名他真心眷恋,曾经恩爱逾恆的女子。

他甚至尚未见着风盼盼呢,万一他的朋友言过其实,那数十万两银子岂不形同肉包子打狗,白花了?

豫顥天一点也不在乎,反正他多的是钱,倘使果真如此,那就当做……当做是对妻子的一场弔唁吧。

※※※

新月快爬上中天,游湖冶荡的人潮逐渐退去。风盼盼一会儿躡足潜行,一会儿拔足飞奔,短短两个时辰已累得她气喘咻咻,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帮忙散热。

远处传来清悠的钟声,不知是北山的灵隐寺,抑或南山的净濨寺,响起了晚钟。嗄!此刻正是她和那漕帮老大的春宵良夜,艳姨娘不知是否已经发现她不告而别,有没有派人出来搜捕她?

风盼盼抓紧裝着她全部家当的小包袱,恓恓惶惶上孤山,踏苏堤,到了西冷桥畔,前脚突地踩空,险险一跤跌入西湖里,幸亏有个人及时拎住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当心。”

回眸一瞧,站在她身后的是个身量伟岸雄健,样貌驃悍冷冽的男子,按他的外形判断约莫四十上下年纪。

“谢谢你,这位大……”呃,叫大叔还是叫大哥适当?“老大哥。”加个老字比较不吃亏,毕竟她才十八岁多一点点。

她囗里的老大哥并没有作任何回应,只见他如子夜寒星的双眼凜然发直,薄而弧度优美的唇轻轻翕动,整个人不知哪儿不对劲,僵硬地怔愣在当杨。

该不会是她那个“老”字,把他给吓坏了吧?他的确不年轻嘛。

“这位大哥,你……”

“你是风盼盼?”他骤尔擒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黛屑轻扫沾闲愁,一方朱唇含春情,两泓碧波似临江,呵!这般惊人的美丽,与他的忆容几无二致。世上再也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人了。

要糟!盼盼胸囗沉篤地给撞了下,冷汗迅速由手心沁出。她这身朴素裝扮,竟然有人能够一眼认出。他是谁?

狠狠嚥下数口唾漠,把浮躁的心绪赶紧按下,脑子飞快翻转,确定他真的不是她的恩客后,才稍稍安了心。

“老大哥你也认得我姐姐?这么说你一定也去过风軒罗。”慢着,去过那儿的泰半不是什么好人,神情不必表现得这么亲切,赶快把笑容收起来。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我是猜的。”豫顥天听说她不是风盼盼虽显得有些儿失望,可还不肯放开她,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她虽不施脂粉,依然娉婷绝俗的脸蛋。“你果真是风盼盼的妹妹?”
“如假包换。”骗死人不偿命是艳娘教给她们的金玉良言。“我和姐姐原是屔忝茫拥锵嗉倘ナ酪院螅捅淮蟛嘎舻阶硌章ィ以颉拱镒约赫腋鍪裁粗耙当冉鲜屎夏兀俊杆拇Υ蛄愎ぁ!?

“噢?”他已信了几成,从她的衣着裝扮看来,确和一般的卖笑女子大相迳庭。再说,此时风盼盼应该已经在风軒等候他多时,怎可能出现在这儿。

豫顥天为自己的失态歉然一笑。“真对不住,我一时认错了人,请你海涵。”

“没关系、没关系。”盼盼仓卒把手抢回来,唉,他力道还真大,抓得她好疼。“刚刚多亏你拉我一把,否则我恐怕已掉进水里喂鱼去了。”互相客套完毕,可以闪人了吧?“那么我……”

“敢问姑娘大名?现住何处?”

好个罗嗦男,萍水相逢嘛,点个头笑两声也就是了,何必在乎彼此谁是谁?

“我叫风可人,现住东华街双茶坊巷子底。”一谎百谎,累死人了。“如果没事,我要赶着回去歇息了,有空来坐哦。”

嗄!要死了,方才说什么来着?她现在已是“良家妇女”,怎能没事就邀人家来坐,万一不小心露了餡不惨斃了。

“我会的。”豫顥天饒有兴味地回答,脸上居然还啣着灿烂的笑靨,而这张笑容可真是好看极了。多谢月儿娘娘及时露脸,让她得以瞧见如此神伟俊朗的相貌。

“呃……那好,我等……哦,呃,不不不,我是说,那我先走一步了。”待会儿一定要狠狠摑自己一百下耳光,把过往所有的坏毛病和囗头禪统统改掉。

快走快走,再谈下去,她包准会现出原形。怎知,盼盼才拎着包袱走不到两步,又让他给叫住。

“想再请教风姑娘一件事。”和艳娘约好亥时正,他明明已经迟到了,却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时间在这儿和你窮蘑菇。

“既然令姐是红遍江南的名妓,你为什么还需要靠打零工度日?”

嘿!你管得未免也太寬了吧,人家高兴不行啊?

盼盼嘴角牵动了下,将不满的情绪一一强嚥回肚子里去。“姐姐过的是“花非花,若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覓处。”的卖笑生涯,賺的是血泪钱,我怎么还好意思向她伸手?”

豫顥天一听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久久无法言语。

他还去风軒做什么?他已经找到他要找的人了呀。与其耗费鉅款买下一名镇日生张熟魏,习惯送往迎来,也许还十分低俗浅薄,非常虛榮无知的妓女,倒不如要个冰清玉洁,聪颖灵秀的平凡女子。

呵,尘封了六年的心扉,就在今夜,于西湖桥畔,为一名寒门女子而重新开启。莫非天意?

“风姑娘——”他一句话未歇,由背后两旁突然跳出了四、五个手执大刀的抢匪。

“不许动,这是抢劫。”为首的大汉一声吆喝,他的手下马上将豫顥天和风盼盼团团围住。“乖乖把荷包拿出来,还有身上值钱的手饰一併解下来。”

大胆狂徒!豫顥天正待发作,风盼盼已沉不住气,一手插腰,一手气呼呼地戳向那首领。

“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家当土匪?你娘没教你凡事得自食其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义之财不可得,否则会遭天打雷劈拉肚子?”

“为……为什么天打雷劈还会拉肚子?”土匪头从没被这么漂亮的姑娘用力戳着胸囗,登时面红耳赤得不知所措。

“连这你也不晓得,还好意思出来混?”盼盼不屑地摇头如撞钟。“抢了别人的钱就会遭天打雷劈,之后再拿着那些不义之财去买东西吃就会拉肚子,这是基本常识。老大哥,你说是不是?”

有这种说法吗?豫顥天疑惑地一愕,盼盼立刻用手肘偷偷撞他腰腹,暗示他别扯后腿。

“没错。”怪了,他干么要陪她瞎扯,这群毛贼根本不成气候,三两下就可让他们抱头鼠窜的呀。

“大哥,别听这女人胡说八道,快叫他把钱拿出来。”土匪头的手下提醒他。

“说的也是。”土匪头把刀子指向豫顥天。“把钱拿出来听到没有?”

“喂,我刚才讲的你全当耳边风啦?”盼盼火大地把他的刀子拨开,这回改指他的鼻头。“也不看清这位老哥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好意思抢他,不免得很丟脸吗?”她直觉这位斯文倜儻的老大哥铁定手无俊χΓ绻话锩裢苏庑┣婪耍烟颖磺蓝嵋豢盏呢恕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土匪看她粗衣布裙,料想她也没几个钱好让他们抢,于是把目标全对准锦衣华服的豫顥天。

“他们要抢的是我,你就先到那边桥墩坐一下好了。”豫顥天可不希望等一下动起手来伤了她。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曾有恩于我,我怎能见死不救?”盼盼没别的优点,就是憨劲十足。她自有主张地面向土匪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个小毛贼?”

“当然不是。”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我们全是劫富济貧的绿林好汉。”土匪头大言不惭地说。

“是吗?听说绿林好汉都是恩怨分明,而且一诺千金。”她在拋餌诱鱼群上鉤。

“大哥,别跟她罗嗦,快抢银子走人。”

“不急嘛,先听听看她想说什么?”其实他不是想听,是想看,看她的人。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种人。”

“那好,咱们打个赌。”盼盼自腰际取出一张皮革递给他。“这张是当年后周郭威偷偷埋在鄴都﹙今河北大名县东北﹚的藏宝图,如果你赌贏了,它就送给你;要是你赌输了……”

“那又怎么样?”众抢匪一听到是江湖传闻甚久的鄴都藏宝图,个个眼睛为之一亮,摩拳擦掌地欲待强抢夺。

“我还是把它送给你们,不过,”她慧黠地冷凝一笑,把原已要放到土匪头手中的藏宝图又抽了回去。“你得认这位老大哥当干爹,认我当姑奶奶,并且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为难我们。”

“输了你还肯给我?”

“不给你你还不是要抢,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信用卓着,一诺千金。”

当了十几年土匪没碰过这么上算的事。土匪头子瞟了身高足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豫顥天一眼,再瞧瞧这小不点姑娘,没多做考虑就点头应允了。

“好,赌什么?”

“赌勇气和耐力。”盼盼气定神闲地说。“我们各打对方一拳,谁先受不了谁就输。”

“就这样?”众匪徒一听,无不因她的自不量力而笑弯了腰。“方法是你是的,到时万一把你打死我可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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