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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一定用了很多爱心来照顾它们吧?
那他呢?这阵子来,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自那日返宅之后,她原以为待在后山小屋的晴空过两天就会出来,她没想到,晴空这一待,就待上了十来日,她送去的食物和饮水他连碰都没碰,也一直不肯打开门扉,她不知他究竟怎么了,心急却无处探问。
藏冬曾来这看过一回,一听晴空找后了那棵梧桐树后,藏冬的表情有些惊讶,在她想追问之时,藏冬却朝她摆摆手,只说晴空在想心事,待他想通了他自然就会出来。
踩在青草上的窸窣脚步声,缓慢沉稳地接近她。
晚照侧过身子,静静看着瘦了一大圈的晴空,许多本想问他的话,在她一接触他那看似极为伤痛的眼眸时,全都沉淀至她的心底,于是她合上了唇瓣,不想去问终于出关的他究竟想通了没有。
一语不发的晴空走至她的面前,抬手轻轻抚著她柔嫩的面颊。
看着这张再次重同他生命中的容颜,他不禁在想,令她还魂的无酒,是想在消灭他之余,让他承认自己犯过的罪?抑或是无酒存心要他用这一生来弥补前世的过错?
在无酒的介入下,一前一后,他与晚照再次走上了前世相同的命途,再次相识,再次触摸到彼此,然而这究竟是命运的仁慈,还是另一回刻意的捉弄?
“在地狱中,你所受的百劫千劫,可有解脱的一日?”他沙哑地问。
晚照怔了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事,她微偏过面颊,下意识地想避开这问题,但晴空却抚过她的脸不让她逃避。
“无。”他的坚持,令她不得不答。
“在地狱中,口之渴、腹之饿,可有饱足的一日?”他再问。
“无。”无法直视他的目光之余,她索性合上了眼。
“自地狱逃出,会有何后果?”
“别问了。”她拂开他的掌心,不想让他为她难过。
晴空执着地拉住她,“有何后果?”
她咬著唇,万般不愿地告诉他,“日后回到地狱之时,将永无轮回之日。”
“你不後悔?”心疼如绞的晴空,难忍地看着付出庞大代价回到他身边的她。
“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个答案。”她淡淡地说著,“我更想知道,为何我对人间这么牵挂。”
下一刻,晴空二话不说地将她拉来怀中紧紧抱著。
“晴空?”晚照在他的怀中抬首。
晴空颤动地埋首在她的发问,对於一无所知的她,他有满腹说不出口的歉意,他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他曾如何爱她又让她因此死去,他说不出,是他这名佛界力保而不惜将她牺牲的圣徒,令她堕入地狱里受尽日夜千百苦劫。
“你怎了?”感觉到他在颤抖,不明就里的晚照伸手拍抚着他。
“我想撒谎……”他收紧了双臂,仿佛如此就能得到救赎。
她一顿,“你想骗谁?”
“我自己。”
“为什么?”晚照将身子往后退了些,两手捧起他写满懊悔的脸庞。
“因我第一次发现我竟这么软弱。”
就算是赔上性命道行、纵使得背叛佛界,当年他若能够力争那段爱情,他若能早些察觉,并不允许佛界抹去他的记忆,或许当年他就能赶至地狱里将受苦的她救出,若他能坚守真心,她也不至于待在地狱里苦苦想忆起过去……
不知他心中痛苦的晚照,朝他微微一笑,拉下他的脸庞开心地嘉奖著他。
“这不是很好吗?你终於有点像人了。”
看著她单纯无知的眼瞳,晴空哽咽得难以成言,只觉得自己就快因此而窒息。
你不懂,是我害了你……他无声地在心底说着。
没用的,这伤会周而复始的出现,永不间断。
晚照曾对他说过的话,在这时突窜进他的耳底,他好想掩上耳朵,不愿让这刺痛他心扉的话语在他耳畔流连。
难道说,我的存在就是一种罪?
他用力闭上限,不愿去回想她在说这话时眼中流露的心酸。
能认识你,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再也无路可退,他的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滴落在她的脸庞上。
“怎么了?”晚照大惊失色,心慌意乱地抚去他的泪,“你是哪疼、哪不舒服?”
晴空不断朝她摇首。
“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她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望着他的眼。
“不是的,错的不是你……不是你……”晴空像是不能失去她般将她拥紧,不停地在她耳畔极力否认著它。
在他环抱的手劲抱疼了她时,帮不上忙的晚照只好抬起手用同样的拥抱来回应他,就在这时,几不可闻的低语,自她的耳畔轻轻掠过。
「错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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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坐在桌边看著一桌早己凉的饭菜。
他又晚归了……
打那日晴空出关后,晴空就似变了个人,虽然他俩的日子没什么改变,他一样每日出门卖豆腐,她也一样过著日夜不同的生活,但晴空的声音好像被谁偷了般,时常一连两三日没见他开口说过一句话,而他,似乎也在逃避着她,为了不与她碰面,他每日刻意比她早起出门,很少晚归的他,现在则是不到她入睡不返家。
他究竟是怎么了?
她在想,要是日子得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会开始考虑把晴空珍藏的那几坛老酒全都搬走,拿去灌醉藏冬之后,再从藏冬的口中把她要的答案给套出来。
静夜中,沉重的足音在廊上响起。
“你回——”终於等到他回家,晚照欢喜迎接他的笑容蓦地止住。
宿鸟静站在门边。
“你是来找晴空,还是找我?”晚照边问著这个来意不善的不速之客,边一手摸来放在身旁的琵琶。
“你。”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破了外头晴空所设的结界。
她看出他眼中所藏的杀意,“请问,我曾得罪过你吗?”
“你得罪过整个佛界。”
她娇声轻笑,“很抱歉,生前的事有些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会记得。”宿鸟往前踏了数步,随即将衣袖一扬。
琵琶的弦音立即止住他接下来的动作。
“忘了这个吗?”晚照笑吟吟地举高手中的琵琶,开始奏起镇魂曲。
宿鸟冷冷哼了口气,有备而来的他,当然早料到她会有此举。
她手拨著琴弦警告,“别以为我晚上的性子会同白日一样好,再动,你可就不光只是在这站一晚了。”
“你无习法,又能拿我如何?”宿鸟不顾她的警告,兀自在手中结印,估计自己大约再过一会就能破她镇魂曲的困术。
“不如何。”她自有对策。“我可找出你心中的罪孽,让你沉沦其中自悔。”以往在地狱里,鬼后的前孽镜若是不管用,她偶尔会被找去助鬼后一臂之力,利用忏魂曲让那些即使是死了也不认罪的鬼伏首承认。
宿鸟昂然地扬高了下颔,“我无罪孽。”
“那得试过才知道。”她勾起唇角,“我才不相信你像白纸那么乾净。”就算她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光是瞧著这双充满杀意的眼,她也知这个佛界中人应当干过不少不容於佛界的事。
与先前镇魂曲迥异的曲子,在她话落之後随即奏起,宿鸟原是不以为意的,但在他眼前,忽然飘过数缕人影,他微微一动,周遭的景物瞬间像湖面上经风扬起的波纹,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浑然不觉自己已一脚踏进罪孽里的他,怔看四周的景物愈来愈清晰,当晴空的宅子突然变成了法寺大殿时,霎时明白此处是何处的他睁大了眼。
殿上人影幢幢,每一张面孔都是这两千年来他极力想遗忘的,他不禁屏住了气息,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躲,数滴温暖的血液即飞溅至他的脸庞上。
他怔看著自己持棍的双手,高高的扬起,又重重击下,趴卧在地上的晚照就这般任他宰割,在戒棍又一次落下之後,他清楚地听见了她脊骨断裂的声音……
晚照将指按在弦上不动,中止了忏魂曲,只因通常一曲未奏完,普通的鬼辈早就全盘将自己的罪过供出了,但这个叫宿鸟的没有,他非但一语不发,还能与忏魂曲对抗不在她面前崩溃。
“好吧,算我低估了佛界的自制力。”她双目审视着他大汗淋漓,苦苦力撑的痛苦模样,“不过我相信你定也不好受吧?”
总算能够再次呼吸的宿鸟,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鲜空气,虽是筋疲力竭,他仍是硬撑着身子不肯倒下。
“为何你怕我?”晚照冷不防地问。
他一怔,随即口气凶恶的应回去,“我不怕你!”
“若是不怕,你何须这么急著杀我?”晚照走至他的面前,近看著那双不敢直视着她的眼,“我才还魂回人世,你就连番来找我两回,且这两回你都怀著非置我於死地的意图,若不是曾与你结过仇,你何须这么做?若不是你心中有愧,你的眼神又为何这么闪躲?”
心中有愧?
不,他没有……兀自在心中天人交战的宿鸟频频摇首,他不承认他所做之事是错,他是为了晴空着想,为了整座佛界的未来而痛下杀手的,为了友朋,他没有错,一点也没有!
“杀了我,就能掩饰你的罪?”晚照推敲地问。
再也不任她摆弄的宿鸟,明知若破镇魂曲可能会耗去数十年的道行,凭恃著自己道行数千年的他,拚著数十年的道行不要,强行挣脱了镇魂曲带来的困术,在浑身剧痛间,他咬牙地开口。
“为了晴空,你就再死一次吧……”
“什么?”晚照愣在原地。
破空而来的佛印袭向晚照的心房,她紧急地回神拿过琵琶来挡,不堪此击的琵琶当下应声碎裂,也硬生生将她的肋骨震断两根,她掩着胸口颤跪在地,看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宿鸟朝她步步走来。
宿鸟的步伐在踩著破碎的琵琶时中止。
晚归的晴空,背对著宿鸟蹲在晚照的面前,他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指尖凑至她的唇边,要遭佛印震得心神大乱的她喝下。
“快喝下去,不然你的魂魄就要散了。”她只是个凡人,哪挨得住佛印一击?若不是有鬼后的琵琶挡著,只怕她又要回去见鬼后了。
晚照张开嘴将它喝下,觉得自己像要四分五裂的她,甚至尝不出口中血腥的味道。
晴空在她将两眼闭上时,将她抱至厅内的躺椅,在他脸上,不见惊慌失措,亦不见愤怒,平心静气地大略将晚照的伤势处理一下后,他施法让晚照睡去。
“宿鸟,不要再以我为名做这种事。”
“你说什么?”站在原地,不知该走或该留的宿鸟,听了他的话,随即敏锐地察觉他话中有话。
晴空缓缓回首,“当年是我不能把持,是我遭七情六欲所困,不是她之过。”
“你想起来了?”如被逮著了罪柄,宿鸟面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可能,你不可能想得起那些……”
晴空走至他的面前,无言地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布包,将它摊开後让他看清那些破碎的佛珠。
“晴空……”
“你走。”晴空木着脸。
宿鸟不敢相信地摇首,“难道,你又要为了她……”
“我不得不。”在他知道那些后,覆水早已难收。
“你不能败在她手上!”宿鸟激动地上前紧握住他的肩头,不遗余力地嘶喊。
“人生是没有胜负的。”
“你忘了你是为何来人间吗?”宿鸟难忍地问,拚命想要撼摇他已定的心意,“你必须渡过这一劫回佛界,你不能因她而毁在这劫上!”
晴空还是不为所动,“是劫非劫,是苦是乐,这该由我来定论而不是旁观的你们。”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