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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个情报局局长,即便他想当,也不能当。
经过仔细考虑,李谨言和楼少帅商量,情报局局长暂缺,只将豹子提拔为情报局一处处长,另增设二处三处,处长分别是之前表现出色,并具有一定资历的情报人员。
这样既按原计划提拔了豹子,也同时消弭了情报局里,因萧有德离任而形成的一股暗流。
哑叔的人并入情报局四处,但他们并不归军政府管理,倒像是“挂靠”在情报局的一股编外力量,只对李谨言负责。
江湖人行事自有本身的一套规则,比起“科班”出身的情报人员,倒显得另类。这也让情报四处甫一成立,便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后世不乏对北六省情报局的各种“揭秘”,可一提到情报四处,却没有一份资料或文件,能确切说明这个情报局中最神秘的部分,究竟是何出处,里面都是些什么人,都在做些什么。
调查李锦书“丈夫”的工作,李谨言交给了豹子,只有一个人名,简单的资历,连张照片都没有,调查起来并不容易。
但豹子的反馈却很快,不到一个星期,有关这个人的详细资料就摆在了李谨言的案头。
一共三张纸,就把这个许逸文的生平写得清楚明白。包括他的籍贯,家庭,在国外求学的经历,以及回国后的一系列动作。
纸上还附有一张照片,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相貌很斯文。
许逸文家境并不差,父亲和大哥经营着一家纱厂,借着欧战没少赚钱,他本人先后留学法国和美国,和李锦书是在美国认识的,李锦书能甩开两名情报人员,他可是帮了大忙。除了写诗撰文,他也有些经营才干,李锦书所在的报社就是他一手创立,如今在上海也算是小有名气。
可是,李谨言翻到资料的最后一页,脸色沉了下来,他家中已经有了一房明媒正娶的夫人,在他去美国之前,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件事,李锦书知道吗?
从调查出的资料来看,这个许逸文并不具备成为间谍的条件和背景,相反,他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一样,心怀家国,忧国忧民,他所创办的报纸,其上刊载的文章,也多是对民生艰难和社会黑暗的揭露,只不过,他对于军阀和如今的联合政府持反对情绪,倒是对已经成为历史的南方政府和下野的郑怀恩带有同情。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不是间谍。但这比他是个间谍更难让李庆云夫妇自处。
有家有室,还有了孩子,只要父母不承认,他在老家的妻子也不松口,李锦书别说嫁给他,连个姨太太恐怕都捞不上。就算捞上了又怎么样?李家的女儿,李三老爷的嫡女,上杆子去给人做妾,还是无媒媾合,传出去的话,他一家都抬不起头来!
现如今的确是有“新派”人家不注重这个,联合政府里也有抛弃发妻另娶的。可这样的人,哪怕工作能力再强,在大部分人眼中,其德行依旧有亏。
李谨言觉得手中薄薄的几页纸有些烫手,这件事和他扯不上关系,他本该松口气的,可……
良久之后,李谨言还是把有关许逸文的资料装进牛皮纸袋,封好,派人送去了李家。
房间中安静下来,李谨言却愈发烦躁,总觉得心里憋了一股郁气。起身走到书房桌,铺开宣纸,起手磨墨,随着墨香散逸,浮躁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刚拿起笔,房间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略带焦急的说话声:“二少爷,您走慢点,别急!”
下一刻,脚步声停了,房间的门被敲响,李谨言笑了。
来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虚岁还不满五岁的楼二少被教养得极好,从日常行事中便可看出一二。这么小的孩子,从不忘记敲门。虽说对楼大总统和楼少帅时常摆冷脸,该行的礼却从来不忘。
白老很喜欢他,只道此子将来必有所成。
毫不夸张的说,凡是见过楼二少的,极少有人会不喜欢他。至于总是把他从李谨言身上撕下来丢开的楼少帅……或许这也只是另一种表达兄弟友爱的方式?好吧,李谨言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不过楼少帅对这个弟弟的确是疼爱的,举例来说,楼二少手里的马鞭,没开刃的小匕首,还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可都是楼少帅送的。
“言哥。”
见到亲自开门的李谨言,楼二少顿时眉开眼笑,抬起胳膊要抱。
按照楼家的教育方式,楼夫人以及女眷已经极少抱他,倒是李谨言,觉得楼二少还小,每次都要抱抱他。
楼二少已经开始习字了。
千字文,三字经,这就是小豹子的启蒙读物。
白老爷子说,孩子幼小,手骨尚且柔软,不适宜练字,等再过一年才会教授他写字。现在只会读识意即可。
老人家身体硬朗,到底已是古稀之年,偶尔也会精神不济,结果教楼二少认字的责任就落在了李谨言的身上。
白老的说法是:“身为兄长,当负此责。”
一句话,拍板定音。
至于楼二少的“正牌”父兄,成天忙得不见人影,遑论教他读书识字了。
楼夫人对李谨言教导楼二少是乐见其成,还曾笑言:“男孩子还是得有父兄教导才是正理,混在脂粉堆里总难成大器。咱们女人家难免心软,还是言儿来教的好。“
李谨言苦笑,心软?面对这么一个可爱的生物,谁能真硬得下心来?但让他教楼二少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要把这头小豹子留下了?
见李谨言抱着他走回桌边,半天也不说话,楼二少搂住了李谨言的脖子,蹭蹭,“言哥?”
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小豹子,李谨言把脑子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抛开,笑着说道:“昨天教的字,睿儿可都记得?”
“记得。”
楼二少拍拍李谨言的胳膊,示意放他下来,脚一落地,便端正的站好,认真说道:“言哥,可以考我。”
咻的一声,李谨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箭射中,他很想控制脸上的表情,可嘴角还是有朝耳根咧的趋势。
片刻之后,房间里响起了读书声,一问一答,问者温和且耐心,答者声音稚嫩,却语意清晰。
楼夫人在门前驻足良久,示意丫头不必通报,唇边带笑的转身离开,遇上迎面走来的楼少帅,开口道:“逍儿,之前和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
楼少帅站定,回答得干脆利落,“不行。”
“怎么不行?你没见言儿和睿儿相处?”
“见着了。”楼少帅垂眸,在楼夫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还是之前的答案,“不行。”
“逍儿,你总要为言儿考虑,”楼夫人蹙了一下眉头,“这对你们兄弟也好。”
“有我在。”楼少帅抬起头,不容置疑,“足够了。”
话落,向楼夫人行礼,大步离开。
“这孩子!”
楼夫人摇头,父亲曾说过,睿儿的路和他父兄都不同,却也注定要沿着他父兄踏出的足迹前行。她和大总统都已上了年纪,睿儿还年幼,教导他成才的责任必定要落在兄长的身上。
至于大儿子,楼夫人是不指望了,她有一个总是板着脸的儿子,不想再出另一个。倒是谨言,就像父亲说的,赤子真性,德言清行,有他在,自己足以放心。
但大儿子总不松口,这事闹心啊。
楼夫人蹙眉,打算去和白老讨一下主意。
李谨言正教楼二少认字,听到声音,抬起头,见到迈步进来的楼少帅,开口道:“少帅。”
“恩。”
楼少帅走到桌旁,负手而立,楼二少愈发坐得挺直,板起小脸,学得认真,这几乎成了本能反应。
兄弟相处,虽少了李谨言的温和,在外人看来,却有另一种默契。李谨言见楼少帅修长的手指点在书页上,楼二少煞有介事的点头,神思有些飘远,血缘,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恍然回神,发现楼少帅和楼二少都在看他,一样漆黑的眸子望过来,李谨言勾起嘴角,这兄弟俩长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像。
楼家兄弟在房间中“友爱学习”,楼夫人去见了白老。
白老难得靠在躺椅上,收音机中正播放一段评书,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说到精彩处却是戛然而止,只留一句,且听下回分解。
评书之后,是一段姑苏小调,北方人听不太懂曲子里的吴侬软语,倒也听得新奇。
“父亲。”楼夫人示意丫头出去,亲自为白老倒了一杯茶,“请用茶。”
白老接过茶杯,“和逍儿说了?”
“是。”楼夫人道:“如父亲所料。”
“太急,时机也不合适。”
对于楼夫人提及,把楼二少留在楼少帅和李谨言身边,白老是同意的,但观其行事,却认为楼夫人有些操之过急。
“睿儿太过年幼,且逍儿夫妻如今百事缠身,即便逍儿松口,也不宜把他留下。”
楼夫人点点头,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急了。
“再等等吧。”白老掀开杯盖,吹了吹,“等睿儿满了六岁,送他到关北来读书。”
“读书?”
楼夫人仔细斟酌,白老却已放下茶杯,悠然靠向躺椅,不再多言。
李家
三房中,一片愁云惨淡。
李庆云脸色铁青,三夫人哭肿了双眼,李谨铭坐在一旁,看着李谨言送来的资料,眉头紧皱,气得手都有些发抖,见父母的样子,想要开口,却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
“谨铭?”三夫人也顾不得哭了,连声让丫头送上温水。
“娘,先别管我,我没事。”李谨铭等到咳嗽得不再厉害,转向李三老爷,“爹,锦书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庆云的嘴里一阵阵的发苦,“我只当她在外头死了!”
“老爷?”三夫人顿时一惊,这是要……
“不然怎么办?!”李庆云猛的一拍桌子,“我的女儿,怎么能去给人做妾?!”
“爹,”李谨铭出声道:“这个人有家室的事,锦书知道吗?若是能想办法让锦书对他死心,再把锦书送走,说不定……”
李谨铭的话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丫头的声音:”老爷,夫人,出事了!“
房间里的三人都是一惊,原来,李锦书见父母兄长铁了心的关她,竟然拿着一枚簪子抵住脖子,逼丫头来见李三老爷,要李三老爷放她出去。
听到丫头的转述,李庆云的脸色更难看了。三夫人的神情也变得怔忪,李谨铭见父母都没出声,干脆让丫头把李锦书带了过来,当着她的面,把李谨言派人送来的资料全部摊开,不想李锦书却说,她早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你早就知道那男人家里有妻有子?!”
“是。”李锦书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带着一丝轻蔑,“不过是封建包办,不值得一提。”
“你,你……”
三夫人被气得再说不出话,看着李锦书的目光,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这真是她的女儿?这哪里是大家女儿会说出的话!
“锦书,你难道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吗?”
“错?”李锦书看向李谨铭,手抚上一侧的脸颊,“我还真不知道错在哪里,不如你告诉我?但只一件事,二哥打我这一下,我会一生都记得。”
“你!”
李谨铭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三夫人和李三老爷都被吓到了,三夫人忙不迭上前扶住李谨铭,李三老爷大声叫门外的丫头去请大夫。
整个过程,李锦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