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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特离开以后,实验室更安静。何永洲位在整栋楼的一个小房间内,感觉更像一只藏匿的老鼠。
老鼠……他曾经用来辱骂雁屏的词句,这是他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收回那一夜所说的每一句话。
但,一切似乎都太迟了。
十个月前,雁屏在医院里经紧急输血,才救回了一条性命,医生说她非常虚弱,谢绝会客,以后也不曾露面,除了那一封在各报章杂志转载的情之外,没有人再见过她。
仿佛变魔术般,她就在紧迫盯人的媒体面前消失了!
而何永洲在家人的严格监控下,更不可能亲自去打听雁屏,他想见她想疯了,但更担心的是,程子风对女儿如此公开的“背叛”,会有什么反应?
她的失踪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还能教他感兴趣的,是彻底挖掘出北门堂所有暗藏的罪状。
让程子风保持“忙碌”,他就不会有时间去对付跟他唱反调的女儿。
这期间,因展屏以生命所做的澄清,市长、法务部及调查局又重新过他加人反毒工作,学校也叫他回去上课,“政坛明星”的光环又顶在他的头上。
但就好像一个曾经溺水的人,再回到岸上,总有一种人世无常之感,何况其中还有雁屏,让他看透、参透,对头衔、权势及前途,不再如往日那般眷恋。
就在他南北努力的搜集程子风的罪证,准备将他逮捕起诉时,他却因为例债风波,携带了两亿台币潜逃出境,不知所综。
一罪暴露,百罪齐发,北门堂内部包含了暴力围标、偷工减料、劳资纠纷、勒索贿赂、走私贩毒、地下钱庄……等问题。程子风的几个女儿女婿及一千亲友,不是人了狱,就是受到各方人员的监管。
他何永洲是获得最后的胜利了。但看者曾奉雁屏为公主的北门堂瓦解,就仿佛是他亲手一砖砖拆毁地的城堡,内心老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矛盾与悲哀。
她在哪里呢?身上的伤好了吗?心头的病还在吗?她是否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她的日子是否温饱呢?
在办案的过程中,何永洲屡次通问雁屏的几个姐姐,但她们的回答都差不多:“雁屏从小就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和她不亲也不热,不知道她的下落。”
那个偷拍照的程玉屏则说:“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她不在台湾了。”
何永洲曾拜托他的好友,出自警察世家,却在建筑及航海业闯出一番名号的岳海粟,帮他往基层深入打探,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她还活着,除了台湾,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落脚。”
暖,还真幽默!何永洲苦笑地想着。他第一次发现雁屏的孤独,连个可联系的亲友都没有,当她走时,就如气泡般蒸发消失掉,而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台北的人群中,他真有满腔的苦说不出来,有时他好想大声喊:雁屏那封信中说和我没有恋情,是错的!她爱我,我也爱她,我们在禁忌中苦苦相恋!
可他太怯弱,在知道她的身分局,便立刻将她推开,怕沾染了自己的好家世、好名誉,甚至还虚伪做作地和她谈“永恒的道别”。天呼!他才是一只披着羊皮的该死的狼!
一直到雁屏连生命都差点赔上了,他仍没有勇气承认。所以,反毒工作告一段落,在论功行赏之际,他就告别辉煌的政治生涯,独自负发到遥远的纽约去念鉴定科学的博士学位。
这个决定,名为进修,实际上是自我的流放,是一种惩罚、一种逃避,也是一种追寻。”何水洲叹一口气,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电话铃声便响起,那一头有人用英文说:“我可以和丹尼何说话吗?”
丹尼是何永洲的英文名字,他说:“我就是。”
对方立刻改用中文,“永洲,我是小叔叔,从矽谷打来的。”
“哦!小叔叔,有什么事吗?”何永洲问。
“岳海粟刚才打电话到我这儿,说有紧急事件要迅速和你联络。”何舜浩说:“他留了一个号码,你现在打去,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他。”
岳海粟?莫非是雁屏的事?何永洲兴奋地抄下电话。
“永洲,”何舜浩又说,“你暑假不回台湾,总不会连西岸也不来看看吧?”
“我恐怕走不开。”何永洲说。
“天底下没有走不开的事。”何舜浩顿一下文说:“你爸妈对你这次的‘进修’很不高兴,我是不予置评啦!不过,我期待我们何家能出第二个部长,甚至院长喔!”
“那我就更该‘进修’了,不是吗?因为博士是部长及院长的必备条件。”何永洲打哈哈地说。
“你在哈佛读的就是‘法学博士’,不需要再修一个什么科学博士吧?”何舜浩说。
“多多益善嘛!”何永洲笑笑回答。
和何舜皓闲聊完,他马上冲到停车场,找放在车内已极少使用的行动电话,就在暑热的天气下,播号码找岳海粟。
铃声一响,岳海粟那特有的粗哑嗓音立即传来,
“是永洲吧?若不是,请挂掉,我正在等他!”
“嘿!少拿你那一套狮工作风来对我!”何永洲说。
“你说的可是非洲原野的狮王吧?!”岳海栗大笑着说。
“当然啦!我哪敢说是动物园里那些只剩交配功能的狮王呢?”等他笑完,何永洲又接着说:“你急着找我,是不是和雁屏的事有关?”
“怎么?什么时候我们哥儿俩的交情只有一个程雁屏可说了?”岳海粟故意嘲笑他。
“海粟,别再卖关干了。”何永洲不耐烦地说。
“好吧!不过,你先别高兴,有消息不见得是好消息。”岳海桑正色说:“事情是由程子风开始的。”
“程子风?他落网了吗?”何永洲问。
“不!是黑道的人先找到他。”岳海粟说:“他身怀巨款潜逃,本来就是各方觊觎的对象,前几天他在北加州的隐居处被绑架,勒索信寄到洛杉矶他三老婆处。他王老婆束手无策,找刘家志帮忙,刘家志找我,我就找你。”
“警方知道了吗?”何永洲又问。
“我们还没报案,他三老婆还在犹豫。”岳海栗说。
“他们如果不让美国或台湾警方插手,我们也爱莫能助,黑道的人,自有他们的制裁行动。”何永洲冷冷的说。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岳海粟又说:绑架信上要求一百万美金的赎款,而且只能程雁屏送去。”
“雁屏?她在美国?”何永洲惊喜地说。
“没错,而且现在正飞往旧金山。”岳海粟回答。
“那我也马上到旧金山去!”何永洲急急地说:“记住!在我到达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更不能让雁屏去送那该死的赎金。”
“你以为我打电话给你是做什么的?”岳海票反问。
何永洲没时间再和他鬼扯,立刻关上电话,发动汽车引击。真糟糕,他还必须回公寓一趟,或许下次他应该在车上放个行李箱,以便能随时旅行,就像Qo七一样。
唉!他一想到能再见到雁屏,又不禁心选神醉起来。她永远有这个魔力,能让他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别来可无恙?
雁屏由旅馆的电梯走出来,她一身素净的白短衫和牛仔裤,头发变长了,扎在脑后,刘海已不在,迈出秀气的领头,整个人少了“娃娃”的味道,却多了一种深度的美,一双眸子更浓更黑,像月下的猢,微波如叹息。
何永洲看见她,情难自禁。她变瘦了,甜甜的笑容不再,纯真的模样不再,他特别注意到,她的左手腕戴着米色的表带,右手腕则系着一条不太显眼的银锭,他知道那是什么,心又止不住如针刺般的绞痛。
雁屏走过铺着地毯的大厅,先看到的是两个身高相当,都很魁梧精壮的男人。第一个浓眉大眼,理三分头,晒得一身古铜色,俊得有些邪。
简秋华介绍说:“这就是刘家志。”
哦!是让父亲又爱又恨的义子。
雁屏很大方地伸出手说:“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刘家志也不禁对这听了好几年的神秘五小姐多着几眼。
另一个人,雁屏不会形容。他长得很怪……呃,也不是怪,事实上,他的五官都很好,只是排在一起让人有一种压迫感,简单一点说就是很性格,带着看遍五湖四海的沧桑。
他主动说:“我叫岳海粟,家志找我的理由,是因为我对这儿的华裔帮派很熟。不过别误会,我本人不属于黑社会的,我老爸也不准。”
雁屏也很有礼貌地和他握手。
“他父亲是警察局的局长。”一个潇洒斯文的男人由盆景后面现身。
雁屏倒抽一口气,竟是何永洲,十个月不见的何永洲!
“你……你来做什么?”她的心情一下子混乱起来。
“我对你父亲的案子最了解,不是吗?”何永洲用极温柔的眼光看着她说:“你好吗?雁屏。”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对另外两个人说:“我不要他加入讨论,这不干他的事,也对他没有好处。”
雁屏的态度刺伤了何永洲的心,他说:“怎么不干我的事?今天你父亲的遭遇,虽是咎由自取,但也有部分是我引发的,我当然要负责到底。”
雁屏不理他,转而求简秋华,“妈,你去跟他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不想再害人了。”
何永洲原本对两人的重逢抱有很大的期望,在飞机上就幻想着各种喜极而泣的场面,绝不是眼前雁屏的冷漠及排拒,她甚至不愿正眼看他。
他方寸大乱的说:“雁屏,我明白你还在怪我、恨我,是我不好,不曾设身处地为你想,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不!我没有怪任何人。”雁屏急急地说,还用手势强调,“真的,这次家父出事,家母实在不该惊动任何人。我晓得刘先生是好意,但家父一定不愿你介入;还有岳先生,你有警察的背景,恐怕会让事情更复杂;而你,何大哥,你还嫌被我们害得不够惨吗?为何还来趟这趟浑水?”
一声“何大哥”如天籁之音,抚平了何永洲的沮丧。他说:“雁屏,你不懂,事情早就在你父亲携款潜逃时就变得很复杂了,我猜他在逃亡的过程中并不好受,而且这次的勒索也非第一次了,对不对?”
“没错。”回答的是简秋华,“这几个月来,黑白两道的人都在连他,有一回车库还被放了炸弹,不但害我们居无定所,连我妹妹也被迫搬家,过着躲藏的生活。我还劝过子风,不要贪那些不义之财,不如早点投案算了。”
“爸一定不愿意的。”雁屏说。
“现在也由不得他了。”岳海粟说:“绑架者要受美国法律的制裁,而你父亲有许多刑案在身,也必须引渡回台湾,所以警方的介入是必要的。”
“不!绑架的人要求不能报警的,否则我父亲会有生命危险。”雁屏说:“我不要警方知道,连你们也别插手,我就照他们所说的,一个人带钱去就够了。”
“雁屏,你在拿你的命开玩笑吗?”何永洲着急地说:“帮派份奇#書*網收集整理子各个心狠手辣,说不定拿了钱就杀人灭口,你绝不能单独前往!”
“你忘了吗?我就出身在帮派家庭,所谓的老鼠生的孩子就是老鼠,蛇养的女儿就是蛇,我还会怕他们吗?”雁屏冷冷地说。
“去他的!你为什么要记得我所说的混帐话?我错了好不好?我才是蛇,才是老鼠,不是你……”何永洲涨红脸说:“总之…总之我不能让你去。”
雁屏想再狡辩,但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