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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朕才相信,果然这皇位只有朕能做。哪怕,你与朕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比朕还要聪明,但天子只有一个,而你,不是那个人!”他语气里满是强大的自信,彷佛真的想通了什么,“因为,你没有刻在骨子里的胆色。朕宁愿不要性命,不要江山,唯尊严不可弃。你以为,朕会受要挟?任何人、任何藉口、任何情况,朕都不会受人胁迫和牵制。包括你,包括想以你来威胁朕生命的其他人!朕宁死,也不会像任何人低头的。因为,全大唐的臣民都可以为某件事低头、软弱,但朕不可以!”
“那你……”韩影子被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镇住了。春荼蘼也是。
韩谋没回答,只是顺手抽出悬在墙壁上的剑,呛啷一声。毫不犹豫的斩下!
韩影子长声惨叫!
春荼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腾地跳起来,骇然望过去。
血,到处都是血!喷溅在床帐子上、附近的地面上,还有人的身上。韩谋换了衣服,虽是便装,却是皇帝专属的明黄色。但此时,他的头脸上和龙袍上染了大团大团的血红。他的右手提着一柄长剑。剑刃上的血,顺着血槽,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而床上,韩影子歪倒,雪白的中衣已经变成红色,左手臂齐肩与肢体分离,落在床前的脚踏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却没有晕过去。刚才突然之下,呼痛声凄厉如鬼,连春荼蘼的耳膜都要刺破似的。此时却咬着牙不吭声,反而尽力的笑。
这是什么兄弟?果然天家无亲情吗?彼此争强好胜。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对方面前认输!
“哈哈,你砍偏了,大好头颅在此!”他奋力坐起,完好的那只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还是你想慢慢折磨我?不管哪一样,尽管来吧!”
韩谋丢掉长剑。突然俯下身,迅速点了韩影子几处穴道,延缓流血的速度。不然。再这么失血下去,他就算不疼死,也会很快休克,然后魂归西天。
“传御医!”韩谋朗声道,语气中有着不容人质疑和反驳的意味,却并不慌乱仓皇。显而易见,这一剑,他砍得并不随性,而且也不后悔。
这时候,春荼蘼看清他。
韩谋的脸色也极为不好,左臂一直垂着,好像伤得厉害,根本就抬不起来。可是他眼神极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才做了一件畅快的事,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血与笑容,断肢与凶器,交织出一幅很可怕的画面。春荼蘼转开目光,否则欲呕。
“你以为,朕就不疼吗?你有多疼,朕就有多疼。但朕告诉你,虽然很疼,但朕的手臂还在朕身上!”
“你砍掉我的左臂,就为了证明砍了我的头,你也只是脖子疼一阵,并不会有事?好,好,好,你果然够狠!”韩影子仰着头笑,可是神色非常吓人。
“朕自有道理,不必跟你解释。”韩谋收起笑容,“不怕告诉你,朕百般留你性命,不是怕伤了你的命,就令朕也活不下去。朕说了,没人要挟得了朕,你也不行,事关性命也不行!而是……朕在母后大行之前发过誓,答应她,要让你好好活着,寿终正寝!朕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说到就绝对会做到。但若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朕了!”
韩影子惊呆了,春荼蘼也是。
这位皇帝,还真是英武且强硬,霸气十足,绝不肯让别人摆布,是天生的帝王!
而片刻后,高福公公带着御医跌跌撞撞的赶到,见到血淋淋的场景也是吓得不敢吭声,连忙匍匐于地。
“下跪做什么,赶紧给此人治伤。”韩谋上前一步,不知打哪儿捞出个面具,动作粗鲁地套在韩影子的脸上。
奇怪的是,韩影子像受了什么打击,不反抗、不出声,也不动。若非剧痛令他身子不断抽搐,春荼蘼甚至以为他昏死了过去。
“他伤得重,但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他的性命。不然,你们就陪着他一起去吧。”韩谋吩咐着,大踏步走出屋子。
但在走到门边时,突然瞄向了春荼蘼。只一眼,春荼蘼就算双腿发软,心砰砰乱跳,但她很机灵、很狗腿的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都听见了?”韩谋出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负手站在廊前。
附近有不少侍卫和太监、宫女,见到皇上浑身是血,煞气凛凛的出来,但龙形虎步,不似受伤,没一个敢过来的,都吓得低头垂目,努力降低存在感,最好被皇上当成透明。
“皇上英明。”春荼蘼默认。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当着她的面做那些事,说那些话,也不知道皇上是否早发现她装死的事,但此时遮遮掩掩,显然是心虚而不聪明的,不如认下。刚才,韩影子为她争取到了对皇上的两次功劳。想必,也不至于被杀。但,此事她想脱干系,是绝对不成了。
“有人冒充朕,胆大包天的诈骗一案,朕打算着大理寺公开审理,毕竟……骗子闹得太大了。对百姓与群臣,朕要有交待。”韩谋并不看向春荼蘼。只是淡淡的道,“所以,朕命你做他的状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合乎唐律就行。最后要让百姓信服,并保下他的命。那样你就没事,春家也不会有事。”
“皇上!”春荼蘼猛然抬头,非常惊讶。
“朕要他活着,光明正大的话着,今后再不必再躲藏。不必再被人利用。但是,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暴露。”韩谋接着说。“这样,你做得到吗?”
“皇上……这……好高难度的。”春荼蘼苦下脸,心中却暗骂:你都下了命令了,就属于圣旨的范畴。就像刚才甩给御医的话,我如果做不到,全家还有活路吗?
可是要做到,真的真的真的。很难。
“若简单,朕也不特别指定了你。”韩谋忽地一笑,“朕听小正那小子吹嘘你不是一件两件事了。他说你是天降我大唐的律法天才。即如此,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此案,朕会亲自去听审,只要说服朕,就能说服天下人。”
“民女……遵旨。”她想不答应,成吗?!娘的,皇上也会说好话,哄得人为他卖命。
“你是不是觉得,朕心狠手辣?”韩谋突然话题一转。
春荼蘼叹了口气,“皇上,不怪您。因为……大爱者,无爱。”
“好一个大爱者无爱。”韩谋苦笑,抬头望着天际,“没想到,朕对唐律的想法,是你能理解。朕这番行事的心思,也是你能明白。”
春荼蘼不敢说话。
她出身低,还是女子,听到这样类似夸奖的感慨可不是好事。但她真的知道皇上为什么在砍掉影子大叔的手臂。
皇上说要影子大叔光明正大的活着,前提就是影子大叔再不能冒充他,也不能被明的暗的各种暗涌的势力利用。那么,两人之间就必须有重大的区别。毁容?不行,还可以易容,或者人皮面具什么的。可是肢体残缺了,就再难装另一个人。别说古代了,在现代也没有那么高级的义肢。当然,前提的前提是,她能打赢这场官司,让影子大叔有活下去的机会做独臂大侠。
“你先回吧,堂审的日期,朕会找人安排。总之,大约一个月左右,你好好准备。”韩谋看了一眼沉默的春荼蘼,只觉得这姑娘特别聪明,凡事都不必多做解释。因而抬步就离开,把她晾在那儿。
春荼蘼也不敢乱走,好在片刻后康正源脸色急切地小跑过来,“荼蘼,你没事吧?”旋即压低了声音,“宫里居然闹刺客,后来听说你吓晕了,被皇上带到内廷去。我在前头帮忙肃清宫乱,也不知你如何了?”
“我没事。”春荼蘼犹豫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决定绝口不提此事。毕竟,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皇上自有主张,明天就会召告了吧?所以,她这时候必须要显得嘴巴特别严实才行。
第十八章 他的代价
康正源多聪明的人,见春荼蘼除了双手包着白布,有绿色药渍渗了出来外,并无明显的外伤,精神也看着还好,当下什么也不多问。只道,“皇上下旨,叫我送你回家,走吧。”
“好。”春荼蘼说着,又抬头望天。
此时,深蓝发黑的夜色已经悄悄退去,有几丝灰红的彤云渐渐晕染了天空,东方呈现鱼肚白色。这说明,天就要亮了。而她昨天深夜入宫,在宫里耽搁了一宿,祖父在官驿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一路上,她都恹恹的,和康正源很少交谈。其实,她很想问问所谓刺客的情况,很担心夜叉有没有安全回家。可是她怕被康正源发现异样,只能忍耐着。毕竟,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好不容易到了官驿,春青阳果然没睡,见她双手包扎,脸色极差,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但当着康正源又不好多问。而康正源还领着差事,要回宫复旨,又知道人家祖孙二人有话要私下说,当下也没多待,客气几句就离开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康正源一走,春青阳就急着问,见孙女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就受了伤,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宫里进了刺客。”春荼蘼小小声的,捡能应付过去,又不甚重要的事说给祖父听。
春青阳果然大吃一惊,“那皇上……”
“皇上没事,您等午饭后随便打听打听,必定有官方消息传来。”她举起两手,苦笑,“孙女无能,吓得跌倒,把两手摔伤了。但别看包得很夸张,还抹了厚厚的药,可太医说了。其实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
“疼不疼啊?”春青阳小心的捧着孙女的两只被白布包得看不到手指的手,见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头发也重新梳的,哪能放下心?叹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容易好?”
“祖父。”春荼蘼笑,“并没有伤到筋骨。就是点硬伤和外伤。”她怎么告诉祖父,是她被关在夹墙中,因为极度恐惧,用手敲墙时,撞出淤青、擦破了皮肤、指甲被掀,可能还有点关节错位什么的?
疼,自然是疼的。但宫里的药好,现在凉凉的,并不是很难忍受。
春青阳对皇宫进刺客的事只打听了个大概,并不深究。反而对春荼蘼的身体问了半天,看她实在是疲累。就打发过儿和小凤,亲自侍候她回屋,换了睡觉的衣服,然后躺下。
然而,两个丫头才轻轻把门反手带上,一条黑影就从床帐后面闪出来。
春荼蘼一骨碌就爬起,可是双手撑床时。忘记伤势了,疼得咝咝吸冷气,只是所惊动了别人。把痛呼声全死死闷在肚子里。
夜叉连忙一步上前,轻轻扶住了她。之后又急急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站的地方离她不太近,但也不太远。
春荼蘼很想问,他躲在床后多久,是不是看到她换衣服了?但见夜叉的绿眸明澈,隐藏着看不懂的情绪,似有焦急和心疼,却绝对没有其它。她立即觉得自己龌龊,夜叉满身落拓,但举止不经意流露出骄傲和高贵,就算当初见他被雪埋住,威势都还在,不会行小人之举。
果然,和刑狱之事沾染过多,经常接触流氓和罪犯,心思也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