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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案子,祖父手段狠厉,可以说赶尽杀绝,应该没有留下重要的证据。若是有,他也必须让证据失去证明效力。就算皇上已经心知肚明,表面上只要不定罪,杜家就有活路。
所以这场官司,可以说是生与死的较量。
例行的程序后,杜东辰抢先开口,“上一堂,春状师提出对朱礼谋反案和许文冲遇刺案的诸多疑点,那么这一堂,该拿出证据来了吧?毕竟,口说无凭。”
“杜大人说得有理。”春荼蘼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回身从过儿手中捧着的木盒子里拿出一张纸,双手递到站在公案旁边的高公公手里。
“这一份,是从罗大都督府失窃的箱子中得到的杜衡手书原件。”春荼蘼解释道,“上回说了,这是阿苏瑞从西域贼人手中截获的,如今无偿呈上,为破解朱礼迷案提供证据。在这封信下,附的是杜衡往年所写公文,由此可对照笔迹。”
“皇上,微臣上堂已经提出了反对意见,毕竟书信之物是可以伪造的。事隔这么多年,期间有太多变数,不能以此为准。”杜东辰高声反对。
“春状师以此为证据,暂且记下。杜爱卿,对推之时,你尽可依律反驳。”韩谋无喜无怒的声音,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而且他说得有理。哪一方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对方再推翻就是,却不能阻止别人。
“这一份,是前刑部尚书许文冲呕心沥血所得的证据,也就是当年携带《十议疏》之商队的吴老板所遗之自白书,由王日安转交的。王大人一年前在洛阳,也被灭口。此自白书中,清楚表明是杜仲出面,代表杜衡威逼利诱诚信商号,让他们成为朱礼案反案的关键一环。杜仲是如何行事的,都说了些什么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许尚书亲赴洛阳取此证物,因此被害。与此同时许府遭窃,被盗一本名册。”
“什么名册?”从高公公手中接到自白书,韩谋皱眉问。
“全部死亡的证人名册。”春荼蘼三度从盒子中拿出证物,“一共一百七十五人,都是与朱礼谋反案相关的,无论涉案深浅,无一人逃脱了死亡的命运。这个册子清楚注明了死者的姓名、年龄、身份,以及与案件有何相关。还有,他们死亡的时间和原因包括死因的疑点。能把这些细节调查清楚,许尚书真的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这些都是纸证,岂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杜东辰咬着牙,打定主意死赖到底。为了家族,他什么也顾不得,别说只是厚起脸皮了。
没有人证!没有口供!春六再能耐,再本事,又能变出什么花样?
春荼蘼却不理他,直接对韩谋报告,“想必皇上还记得红绣鞋案吧?案中的死者之一方宝儿,正是朱礼正妻的外甥女,因受本案牵连,也被打入大牢,最后被循私枉法的杜衡以死囚换回前奉国公府为妾。但,方宝儿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她如此忍辱负重就是怀疑朱家是被杜衡陷害,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潜伏在杜衡身边寻找翻案的机会。结果,苦心人,天不负,她终于得到两件至关重要的证物!”
“就是那份自白书和证人死亡名册?”韩谋问。不是做戏,是真不知道。
春荼蘼点头,转向堂下众人,“诸位一定疑惑,为什么方宝儿会得到这些重要到能要人命的东西呢?她又是从何处得到?什么时候得到的?答案就是……”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提高了声音,“方宝儿经常在杜衡的书房侍候,常年留心之下,查到了杜衡的秘密文书都藏在哪个暗格中。几年的青春,对女人来说最美好的时光都在对一个老头子虚与委蛇,那样刻骨的委屈和痛苦,换来的就是这样的机会。身为女子,我钦佩她为报恩而舍身取义的行为,尊重她为使姨母一家沉冤得雪所下定的决心!”她适时的煽情,一是为方娘子感动,二是要调动公堂的情绪。
要知道,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就算贵为天子,只要不是昏君,就不能罔顾民意!而当皇上要办什么人、什么事,民意也是最强大的后盾。
果然,堂下一片骚动。
汉民族,自来都身有侠气,不然怎么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古人的心灵还没被物质污染严重,听了春荼蘼的话,人人登时就涌出几分热血,觉得方娘子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至于她是何时得到的证据,方宝儿也有遗言留下,正是许尚书遇刺的当天!而许尚书遇刺,前案中已经说明,根本不是沈正山报复,而是被朱礼案的幕后黑手买凶杀害。这一点,狼眼的头目阿苏瑞可以做证。他还有证言……”春荼蘼第四次从木盒子中抽猸写满字迹的纸张。
杜东辰看得紧张极了,而其他人则好奇极了,真不知道春六小姐这个盒子是不是魔盒,从里面能掏出多少可怕却又真实的真相。
“阿苏瑞证明,在狼眼完成杀手任务后,从许尚书的尸体上找到了一封书信,交给了随后赶到的买凶者代表人。据他的描述,虽然对方蒙着脸,看不到真面目,但其身形和眼神,与杜仲一般无二。而且那人还双手使刀,与杜仲 也完全相同。”
“杜仲已死,如今阿苏瑞说什么都行。”杜东辰抓住一切时机辩道,“他为了脱罪,其诚实度又有多可信呢?”若不见缝插针,只能被春六压得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而他的话也确实在一部分人心中激起怀疑。到底,夜叉是外族
“杜大人是不是特别庆幸,杜仲因为红绣鞋案而被斩首了?”春荼蘼冷笑,“这么重要而关键的人物和线索就此了断。说起来,杜仲对杜家还真是仁义啊,活着,是忠实的走狗。死了,斩断了冤案的首尾。你们家,不打算好好补偿他吗?”
“春状师,这样说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春荼蘼点头,“没意思,我还不说了。”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派人,为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包括人参公鸡。她只守着自己的底限,那就是正义和真相!
“你们双方,克制一下不得争执与本案无关的事。”韩谋适时“劝架”。
春荼蘼前世做了多年律师,经过千锤百炼,再说她讽刺挖苦杜仲的事也是有意,是为了让看审者对杜家的恶感再加深。此时经韩谋一说,很快认错道,“皇上教训得对,是民女激动了。本案复杂,要理清脉络,时间上有些紧迫,干脆我简略说吧。许尚书身上带的自白书和杜家书房中的证人死亡名册同时丢失,又同时被方宝儿盗出,这很说明问题吧!”
她没有人证!也没有画过押的口供!她没有人证!也没有画过押的口供!杜东辰反复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说出天大的理,也不能落到实地。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方宝儿不仅是民女的旧识,后来更无意中认识了阿苏瑞,并引为可信任的朋友。她怕不能摆脱杜衡的魔爪就把得到的东西转交给阿苏瑞,认为那样会比较安全。所以在此案中,这两件关键性的证物也是由阿苏瑞提供。”她为朱礼翻案,纵然是想让真相大白,惩治恶徒,安慰方娘子的在天之灵,但初始的目的是为了给夜叉减罪。所以这时她撒了小谎,硬说方娘子的证物是由夜叉转交的,为夜叉的戴罪立功行为增加筹码。
证明许文冲遇刺是阴谋,乃其一。提供自白书和证人死亡名册,乃其二。等寻到那个帮助扫尾的杀手组织,乃其三。之后再加两条小功劳,八议之大功者,他就坐定了。
一边,沉默的站在堂上,时刻保持警惕的封况一口气差点憋死自己。那名册明明是春六小姐给了他一个地址,他亲自己挖出来的好吗?不过……既然皇上都不开口,他当然也闭嘴了嘴。
他不知道,那地址是春荼蘼从方娘子遗留的盒子中找到的。盒子太小,藏不下名册。
“还有吗?”韩谋问。
春荼蘼用力点头,表示有得不能再有了。于是,她第五回从盒子中取出证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杜东辰一眼才道,“这两份证词,可是有活人能证明的哦。”
杜东辰面上保持着冷静,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不,她是诈他的!不可能有人证。当初祖父做得狠决,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把事情前后都好好捋了一遍,确实不可能还有涉案者活着。当初,哪怕一个最不起眼的小狱吏,也给干净利落的做掉了。那个告发朱礼的门客,更是全家死光。死因,是一把大火。
所以,春荼蘼哪来的证人,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第六十一章 两个证人
“皇上,我想请杜衡当堂作证。”春荼蘼面向韩谋。
“你说的证人,不是他吧?”韩谋也有些意外。
春荼蘼摇头,“不是。但我见他老人家正在堂下看审,顺便问几句与案件有关的话而已。”
“准。”
韩谋的话音一落,杜衡就连忙站起来,走到公堂中央,摆出一幅泰然的样子来,望向春荼蘼。就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从红绣鞋案就开始坏他的事,现在更把整个杜氏家族都逼到了角落里。他心中责怪三孙女多事,但此时突然明白是自己错了。对杜家可以预见的败落,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他莫名的生出些愤怒。
“杜仲,可是您的贴身侍卫?”这时,春荼蘼问道。
“不错。”杜衡回答,虽然已是平民,但前国公的派头还有。其实在红绣鞋案中,他是被判软禁在家的,可他就这么随便出来看审了,皇上只当没看见,也助长了他的气馅。
权势,蒙蔽了他的心灵,让他斗胆从前做出足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事,令他如今疏忽了很多为臣者该有的谦卑,得意忘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长久,怎么可能一直站在权利的巅峰?
“他的身世,您可知晓?”春荼蘼又问。
杜衡皱皱眉,不知这些问话有何用意。
杜东辰与祖父心意相通,上前拦道,“春状师,你一直问杜仲的事,与本案有何相关?”
“假设杜仲是狼眼组织与买凶者之间的联络人,他就是非常重要的。而他的背景,自然能牵出更多的证据。”
“杜衡,你老实回答。”公座后传来威严的声音。
杜东辰心里一凛。明白这是皇上嫌他打断春荼蘼了。可他,有什么办法?
“回皇上的话,老臣……”
“应该自称草民。”春荼蘼好心的“提醒”。
“草民自然知道身边人的底细。”杜衡气得咬牙,面儿上却还恭谨。
哈,这么憋气,会得癌症的。春荼蘼暗爽。为了方娘子,她极度厌恶这个老淫棍。
“杜仲本是孤儿,从小被我收养。后来草民见他有习武的天分,就找人教了他武功,又送到军中历练了几年。之后就一直跟在草民身边办事。皇上知道,老臣经常被人暗算的,不得不找人贴身保护。免得被宵小之辈得逞。”说着,眼角寒光刮了眼春荼蘼。
“杜老爷子,指桑骂槐这招,您用起来太**份了。”春荼蘼笑着说,慢慢踱到杜衡的身边。而她那笑眯眯的神态在杜衡看来。极度可恶。
“诚信号的吴老板,不是杜仲的远亲吗?”韩谋提出疑问。
“皇上所言不错,但他们是在杜仲成年后才相认的。之前,互不相识。”杜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