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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禹逍挫败地手支下颚,盘腿坐地。前几天韩玉净在的时候她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病了!是他昨天做得太过火了吗?他努力回想昨天的情景,却发觉那些似乎都可能造成她风寒的因素。该死的!她身体怎么这么弱呀?!
好不容易将药喝完,夕颜吁了口气,看到他眉头深锁。一脸郁怒样,开始不安地咬着下唇。“对不起……”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碗托紧,她小小声地说。
“你是该说对不起。”禹逍怒哼了声,对她的体弱无计可施让他心生焦躁。幸好韩玉净离去前有留下因应各种症状的药方,否则看他临时找谁诊断去!“你这一病,为了照顾你,我又不能上山采药了。”
她不希望在他眼中她只是个麻烦……夕颜水眸一黯,抑不住的自我厌恶爬上心头。“你尽管去没关系,我可以……”
“你不可以!”禹逍双眼一瞪,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挣扎。“三个时辰后你得再喝药,你会起火吗?你会煎药、看火候吗?难不成要我采药采到一半还特地跑回来帮你煎药!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你别再用你的自以为可以来造成我的困扰!”
他的话句句伤人,却句句属实。汹涌的泪泛上眼眶,夕颜头一低,掀开兽皮,背着他躺下。“我想睡了。”她不想让他看见她掉泪,因为那只会更让他认为她是个一无是处的烦人精。
她的语音里有硬咽声,还有那曲线起伏的背影,虽然覆着兽皮,却透露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可恶!他话说得太重了。禹逍懊恼地仰头看向屋顶,各种道歉的方式在心头盘旋,随口的、严肃的、轻快的、正式的,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啊!他激动地抓乱额前的发,心口的郁闷却依然不曾稍减。
※※※
火势猛烈地烧着,瓦罐里的褐色液体沸腾着,浓苦的药味四溢。
看药煎得差不多了,禹逍将药罐从火上移开,倾注进置于一旁的木碗里。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愈来愈像个老妈子了!看着那碗辛苦熬成的药,成就感涌上心头的同时,无奈也一并升起。
睡了一晚,吃了两帖药,那女人已经没再发烧了,除了偶尔几声咳嗽外,脸色也好了许多,他应该可以不必再死守在这儿了吧!有些药花的花期快过,不快点去采不行。一边思忖着,禹逍一边端起药碗住屋内走去。
一进屋,看到夕颜坐在桌前的情景,让他立刻皱起了眉头。该死,天气那么冷,她身上的衣服又那么单薄,她居然敢离开兽皮坐在那儿!
“你想找死啊!”禹逍放下药碗,不由分说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床前,随手一扯。“我可不想把时问全费在替你熬药上头!”
他只是轻轻一使力,她却无法反抗地扑倒兽皮上。虽然兽皮柔软,跌下去并无大碍,但那种感觉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好像自己是个包袱似的。夕颜微蹙着眉,双手撑持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他。
“我躺得好累了,让我起来走走好吗?”她柔声恳求道,心虚地将冰冷的手藏进袖子里,怕会发现她的状况还不是很好。
她的反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为她应该会乖乖躺着才是。禹逍微微一怔,随即一撇唇。“你身子那么弱,只有温暖的窝才适合你。”伸指在她肩头一推,她又再次应声而倒。
为什么!她明明站稳了!半是懊恼半是羞赦,夕颜脸微微胀红,才一坐起,兽皮又当头兜下,等到她手忙脚乱地把兽皮拨开,已是发散衣乱,她想说些辩解的话,却因为呼吸急促而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他,努力地调整呼吸。
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很难得,禹逍竟觉得想笑。“你今天很顽强哦!”他蹲了下来,语带戏谑,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轻松。夕颜蓦地红了脸,连忙低下头来。“我只是不想再躺着了,好气闷。”她咬唇轻声道。
禹逍屈膝坐下,手随性地置放膝上,唇的笑意更加浓郁。他突然觉得他好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好动的他总关不住,就连生病也是,如今,他就像当初想尽方法把他羁留房里的娘;而她,却成了那时想逃离束缚的自己。
“那也该记得加件衣服啊,要是又病了怎么办?”他板着脸孔道。真是,愈来愈像娘了,瞧瞧这说教意味!
“可是……韩姑娘带来的衣服都很单薄……”不是她不想,她也怕冷怕病,但总不能教她为了御寒而把所有的外衣全穿上身吧!
可不是?韩玉净老爱穿缥缈的白衣服,能厚重到哪儿去!禹逍闻言皱起了眉,苦思解决之道。叫药铺的人送来太迟了些,又不能叫她披着大大的兽皮到处跑,他身上又只有……一低头,瞥见了身上的兽皮背心,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了!他解开腰绳,迅速将背心脱下。
这突然的动作让夕颜水眸微瞠。他怎么……脱起自己的衣服了?还没从惊愣中回复,那件兽皮背心已经扔到了她手上。
他把这件背心给了她,那他呢!他才是那个整日在阴冷山间穿梭的人啊!她看着背心,那残留上头的体温熨贴着她的手,热热暖暖的,让她感动得半晌无法言语。
见她许久未动,只是怔怔地捧着那件背心发呆,以为她是嫌弃那件背心是他穿过,禹逍有点羞恼。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一番好意却被人鄙弃。“喂,穿不穿啊!”得不到回应,他一怒,伸手就要夺回。“不穿算了!”
“不!我要穿,我要穿的!”夕颜连忙紧拥胸前,忙不迭地喊。“我要穿,别拿回去,你给了我的!”怕他又夺,她甚至还背过身去,当那件背心是稀世珍宝似。
需要那么紧张吗?禹逍见状有点啼笑皆非。“要穿快穿啊,光在那儿嚷嚷。”他忍住笑,板平了脸道。
见他没有夺回的意思,夕颜才转过身来,忆起自己刚刚的样子,不由得羞了脸。她就像个怕抢走玩具的孩子,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怕脸上的红潮被他瞧见,她连忙拿起背心穿上,背心太过宽大,她甚至得站起身来才拉得直。才一穿好,身旁立刻爆出大笑。
“老天,怎么你穿起来像在穿布袋!”禹逍指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夕颜一低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穿起来刚好的背心,穿到她身上却成了及膝的短袄,宽大得几乎要将她淹没。
感觉在背心的包围下,自己的体温混合着他残留的,紧紧地将她环绕,不受冷温侵袭。“太大了。”她低道,眼眸却和语意相反,染上了一丝甜蜜,她扬起了温柔的微笑。
“把这系上吧!”禹逍将腰绳递了给她,一跃起身。“现在你可以到外头试试,看够不够暖。”他走到门口朝她招手。
“嗯。”那腰绳她缠了两圈依然嫌长,随手打了个简单的结,随他走出屋外。
才一跨出门,清新冰凉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夕颜不禁闭上了眼,长长地喟叹了声。就算屋里空气再怎么流通,依然比不上外面自然的气息。
“冷吗?”禹逍问道。
“不会,谢谢你。”夕颜摇摇头,愉悦地扬起笑。“能出来走走真好。”
这是自她上祁山来,所显露过最真诚快乐的笑容。那笑容,援禹逍看得痴了。像是上天将世上所有的日光全捉来放在她的脸上似,只一笑,将四周暖了,能将冬雪融了,什么都无可比拟。
没发觉他的惊艳,夕颜依然沉浸自由的快乐中,突然忆起一事,笑容沉淀了下来。“你把背心给了我,那你呢?”她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心和不安。只穿着那套衣服,够暖吗?
笑容一消失,四周也暗了下来。禹逍用力摇了摇头,发现那只是错觉,天依然晴,风依然轻。只不过是笑了下,他怎么就这么看得怔了!他连忙敛回游离的心神,正好对上她盈盈的水眸。
她怎么一直看着他!不会是她发现他看她看得发呆的事吧!没将她刚刚的问题听进耳里,禹逍皱起眉,挣扎了会儿,只得开口问:“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你没有背心,够暖吗?”夕颜又问了次,而后微微柔笑道。“你刚刚不回答,我还以为你又生气了。”
那略带羞赧的笑容直直映入眼帘,禹逍的心毫无防备地狠狠一震!要命,人家只不过是笑了几次,他怎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毛躁了起来?!他尴尬地转过身去,不自然地咳了声。“我又不是你,这山上的气温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可是……她明明听到他咳嗽。夕颜微蹙眉头,绕到他面前侧首看他。“你刚刚是不是在咳嗽!”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想在他脸上找出端倪。
老天!她怎么突然这样冒出来?!心头的悸动尚未捺下,莫名的火热情绪又窜了起来。“我哪有!”感觉脸一热,禹逍连忙别开头,头和脖子成了反方向的大逆转。要命!他脸红个什么劲啊!要是看到,他也不用做人了!
他怎么了!像在避着她似的。她真这么令他厌恶吗?夕颜神色暗了下来,轻抿下唇,默默地走到墙角大石坐下。她还是别太打扰他比较好,免得又惹他生气。
“对了。”好不容易才将波动的情绪平静下来,禹逍清了清喉咙。“桌上有药,赶快去喝一喝,喝完再出来。”
“好。”夕颜轻轻应了声,起身就要往屋里走去。那失落的模样和刚出来的兴奋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看到她动作缓慢,禹逍又不耐起来。“你坐着吧,我去帮你端。”不等她回答,他直接走进屋内,没多久就端着半凉的药出来,递到她面前。“快点喝。”
她讨厌喝药,她讨厌成为一个药罐子!夕颜看着眼前的碗,一股想伸手打掉它的冲动油然而生。她讨厌身上挥之不去的药味,那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是个麻烦!
“怎么了?快点喝,药都凉了。”见她不动,禹逍催促。
内心的任性和礼教在冲突,挣扎了许久,手,就是挥不出去。夕颜接过了碗,叹了口气。若是她能再骄纵些,或许就可以了。她羡慕朝雾,敢怒敢言,真挚的个性让人疼惜,而她,却是没有足够的自信去表达自己真实的情绪。
突然,一个念头窜过脑海,她怔住了。她的天地不再只是小小的司徒府,她所认识的人不再只是家人和府里那些仆佣,她离开了,不是吗?她何苦像以往一样对凡事无所求,何苦隐藏了所有的情绪不敢释放!
她一直以为她离不开那个小小的天地,而今,她离开了,是否也意味着她的生命也将有所不同!是否她毋需抱病终老,而有了另一个改变的契机!这个想法犹如当头棒喝,夕颜浑身一震,感觉心里似乎有一个全新的自我正在蜕变而出。
而……夕颜抬头看向禹逍,心,强烈地跳动了起来。是否将她带离那个狭小天地的人,是她穷尽一生所等待的人!
怎么又看着他不动了!禹逍拧眉。“喂,喝药啊!”他提醒。
难道她又要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什么也不做,等到他将她送回那狭隘的天地,重回等待死亡的无趣生命?夕颜揪紧胸口,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不!她不要再回去了!她不想离开这儿,不想离开……他……
她状况好像有点不对劲,韩玉净没说过她有心痛的毛病啊!禹逍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她不想离开他!看着他,夕颜眼中的迷乱定了下来,柔柔一笑,妩媚动人。“没事。”她轻轻摇了摇头,端起碗喝着药。一想开,她不再觉得吃药是件痛苦的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