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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要丢吗?她两难地叹了口气。丢了不就承认了她的无用?可若要喝下,她又真的咽不下口。
“药熬好了?”禹逍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夕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身,不料却撞上他厚实的胸膛,一不小心,手里的药全翻洒落地。
“我的药……”她急喊,想去抢救,却见墨浓的药液全数被泥土吸收。就算再怎么难以入口,也还是她辛苦熬好的药啊!她咬唇,弯腰拾起滚落地上的木碗,失望的模样不言已明。
不会吧?!那东西她真的想喝?禹逍不敢苟同地紧拧眉头。
她以为他一早就入山去了,其实他压根儿没离开这里,他只是轻巧地跃上屋顶,将她的一举一动无声地收进眼底。当然,也包括了她的手忙脚乱。
她以为他真放得下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吗?要是把他辛苦搭好的木屋给烧了怎么办?不愿承认心头的担忧是针对她,禹逍撇了撇唇,抽过她身上的木碗。打翻了正好,省得他还得想法子倒掉。药她熬成那副德行根本已经变质,真要喝下去,别说治病了,会不会引发别的病都还难说呢!
“药打翻了,再重熬一次就是。”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屋后存放药草处重新抓了一份药放入药罐。走到屋前,见她还依然怔怔地蹲在那里,禹逍不禁拧眉。“快点起来啊,你挡在那儿我怎么煎药!”
“我要自己来。”夕颜闻言倏地站起,急急去夺他手上的药罐。
占尽身形优势的禹逍根本连躲都不用躲,只消抬高手,就算她跟着脚尖也碰不到。“喂!你做不来,别闹了!”他斥道,这自走到起火处准备重起火堆。在将她的忙乱全看进眼里后,他敢让她自己来才有鬼!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跳下来帮她,最后都因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而作罢。
“我做得来!”夕颜执拗地握紧拳。“我刚刚明明把药熬好,是你突然出现才害得我打翻的。”
“你熬的那种药能喝吗?”禹逍闻言翻了个白眼,怒目瞪向她。“要用小火慢煎,四碗水熬成一碗,你呢?起火起了半天,火大把药烧焦了不说,加了几碗水下去你有数吗?”她甚至连他辛苦替她铺的床都拿来起火。
夕颜闻言一怔,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他说得好像他在场似的?“你怎么知道?”
“我……”禹逍哑然,才发觉自己不小心泄了底。他脸一热,用更激动的大喊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把药罐烧得黑漆漆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灰头土脸的,瞎子才看不出来!”
“至少我还是自己生起了火啊!”夕颜脸一红,用力抹去脸上的脏污,努力替自己申诉。“而且加几碗水你昨天都没跟我说,你不能怪我。”
“你自己说一次就学得会的,别把错赖在我身上。”禹逍低哼一声,对她的抗议根本没放在眼里。
“可是除了示范一次让我看以外,你连口头上提点我都没有,这井不能算教。”她就知道他是针对她那句宣言。夕颜微蹙眉头,轻轻拉扯他的衣袖。“难道这样要着我玩,很有趣吗?”
他虽不是耍她,但那故意的心态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我哪有!”被说中心事的他很难得地结巴了起来,一对上她那柔似秋水的眸子,禹逍感觉他的心又开始狂怦起来,连忙别过头去。该死!怎么又和昨天的状况一样了?
“别躲着我。”不让他逃开,夕颜绕到他面前。“我真的想学,想锻炼好我的身子,我发誓我会小心不生病,你答应我好吗?”
“还说会小心不生病?”她的话勾起了他遗忘的怒气。禹逍眉宇一拧,走到大石攫起那件背心递到她眼前。“这是什么?我给你背心不是让你特地脱下来放着!这祁山一天比一天凉,你居然出来外面还不穿上?”就是她脱下背心这个举动让他差点从屋顶跳下来,就怕她不小心又病了。
怕身上的脏污染上背心,夕颜退了一步。“我怕弄脏它。”她低头轻道。
第一次看到把衣服看得比身子还重要的人!禹逍怒哼了声。“它本来就没干净到哪儿去,怕什么怕?!”
“可是……”夕颜轻含下唇。“那是你给我的。”
“我给的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禹逍闻言不悦咕哝。“弄脏了大不了我叫人送件大衣上来给你就是。”
“我……”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夕颜抬头,用着清澈的眸光直直看他。“我不要别的,我只要这件,这是你给我的。”
她眼底深处那抹隐隐跃然的情慷撼动了他!禹逍一震,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干咳了几声。是他的错觉吧?她说这话应该没什么涵义才是。
“随你、随你,你高兴就好!”他随手一挥,故意放粗声音掩盖住心头的奇异感觉。“我不管了!”
“那你要教我煎药、煮饭喽!”夕颜一笑,对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并不以为意。
他哪有说?!禹逍错愕地睁大眼,但看到她的笑容,再看向她狼狈的衣服和伤痕累累的手,尽管闷了一肚子的不愿意,也只得长叹口气。不教行吗?瞧她那股执拗劲,不教,只是让她更伤害自己。
“去把衣服换下来,手伤敷完药我再教。”他不耐地低道,终于认输。
“我马上去,要等我!”他终于答应了!夕颜兴奋地往屋里奔去,恨不得能立刻换好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之前就没看她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禹逍无奈地摇头,低头看到手上的兽皮背心。“等一下,把这个穿上!”他高举手上的背心晃了晃。
“等我梳洗完再穿。”夕颜头也不回,奔进了屋内。我怕弄脏……那是你给我的……突然,她的话窜进了脑海。
禹逍抬头,望向她消失的门口,眼眸微微眯起,性格的脸庞有着些许的迷离。
她,究竟在想什么?
※※※
同样的绿荫连天,遮蔽了日阳;同样的枯黄落叶,铺满了人烟罕至的树林地上;同样的寂静气息,弥漫了四周;而,那紊乱粗重的呼吸和跌跌撞撞的脚步,也同样地没有改变。
天!夕颜按着隐隐作痛的侧腹,停下了脚步,胸腔的灼热让她痛苦喘息着。
尽管昨天他真的认真地教她了,但她可以感觉,他还是不希望她碰那些事。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天一早第一道阳光才射进屋内,她就被他打着她生病痊愈的旗号,从温暖的被窝拖到山上锻炼身子来了。
但她不以为苦,她也希望能借此将身子磨练得强健些,她真的想跟上,真的想的!夕颜懊恼地闭上了眼,可,她以为只要她坚持就可以支撑得下去,没想到,决心和体力依然有着一段差距。
许久没听到她跟上的脚步,禹逍又走回头路来寻。“喂,上来吧!”他背对着她蹲下,舒适的背椅出现眼前,仿佛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再让我休息一下,我可以走。”夕颜摇头。她不想这么轻易放弃。
怎么最近她老爱闹别扭?禹逍拧眉催促道:“别逞强了,快上来。”
连这小小的山路都克服不了,她凭什么待在祁山?“我自己走。”夕颜一咬牙,靠着一股意志力,拖着疲累的身子踉跄领头先行。
逞什么强啊?到时体力不支倒了下来还不是得靠他?禹逍怒啐了声,朝和她不同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道:“走错了,这边!”爱走就让她走去,看她能撑到几时!
走错了?夕颜脸一红,连忙回头跟上。
早知道就不带她出来了!原以为这么做可以阻止她再做些不自量力的事,没想到她连走个山路也要跟他扛上!禹逍一肚子人没处发泄,故意加快脚步不去看她的情况,想让她知难而退,然而,竖直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将她的状况全听了进去。
喷!笨,怎么又被树根绊到了!他拧起了眉。可恶!那边石头有苦藓,她不会学他一样避开吗?到底有没有跟着他的路走?禹逍的眉皱得更紧。该死!那边有被树丛遮蔽的山涧!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冲到她身边,及时将她从危险之前拖回。“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跌跌撞撞的,路也没在看,想找死啊?”烦!
她连走路都很吃力了,哪还有余力去注意那些?夕颜看着他急促喘气,好不容易才调节出足够的空息回话。“我…我、我会……注意……的……”
“算我求你好不好?你上来吧,别给我添麻烦了。”对她的固执束手无策,禹逍不禁放软了姿态。他认栽!从错掳她回来就没顺利过,现在竟落到得哀求她的地步。
“我正在……正在努力不给你添麻烦。”几个深呼吸后,夕颜发觉她的呼息没那么困难了。
“这哪叫不添麻烦?”禹逍不可置信地喊,把装药草的竹篮直递到她面前。“你看!这里面有什么?我们出来一早上了,采到的却只有这么一点!我不是在玩,有人等着我这些药草救命的,你知不知道?”
她也不是在玩,她赔上了自己的未来当赌注的。夕颜咬唇,伸袖拭去额角的汗,沉默地越过他先行。
她竟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喂!你!”禹逍眼中怒火狂炽,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他的手,好温暖。那指掌粗糙的世界,是她所追寻的,却被他不住地阻拦。看着腕处的大手,夕颜没有挣扎,只是低垂着眼睛看着。
“为什么不用你的手领着我走,却只是要我让你背着走?你把我当个麻烦看待,我就永远只是个麻烦。”缓缓地,她开了口,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覆上了他的。“握着我的手我会走得更顺畅,别不让我尝试就否决了我。”
像她的手会烫人,禹逍忙不迭地抽回手,那柔嫩的触感却深深烙在他的手背,挥之不去。“有本事你就自己走!”他板起声音故意不去回应她话里那扰人的若有所求,却没发觉,他的嗓音已因她这小小的举动变得喑哑。
她太心急了吗?他那急速闪躲的模样,就像她是个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妖怪似的。夕颜脸一红,为了自己的主动,幸好早因劳动发热的双颊可以掩饰她的羞愧。
“走就走。”她打起精神迈出步子,却不小心踩着了松脱的小石,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坡度中段,整个坡道净是小石和沙砾,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地跌了下去。她低呼一声,双手想抓住什么来稳住身子,却什么也抓不到。
禹逍见状连忙伸手去抓,但因一指之差而眼睁睁看着她从眼前溜走,直滑到坡底。虽只是一瞬间,却吓得禹逍脸色发白。该死的!他连忙侧身滑下坡,托起她的身子。“你要不要紧!”
夕颜也吓得脑海一片空白,一抬头,看见他着急的模样,没来由的,她竟有股想笑的冲动,不自觉地,还感觉不到身上是否受伤,嘴角已扬了起来。
她还笑得出来?!“喂!”禹逍气急败坏地咆哮。“可恶的你到底要不要紧?”
夕颜敛回了散乱的神志,身子微微动了下。“好像……没有吧……”她在他的扶持下站起身,低头检查身子,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天!”
禹逍顺着她眼光看去,因那声惊呼而提悬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害他还以为有什么严重的伤势,结果只不过是背心弄脏了!“拍一拍就可以了,只要人没事就好。”他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夕颜咬着唇,眸光直在背心上头打转,万般不舍。她昨天那么保护它,没想到今天却弄成了这副德行。
“你够了吧?!”见状禹逍不禁大吼。“你到底还要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