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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在即,怀着既期待又紧张的心情打听着对方人品——假如她能有这么一天,即使对象并非良人,她也会觉得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她微微扬起了笑,唇畔蕴着淡淡的自嘲。这样的想法若是让朝雾知道,铁定又要骂她自怜自艾了。
可,不由得她这么想呵!她就像只折了翼的蝶,失了引人喜爱的优异,没有人会带她离开。折了翼的蝶,还能拥有天地吗?她已失了生趣,她的一生就只有这个家,再怎么计较,她的世界依然就只有这一丁点儿大,争什么呢?
朝雾总是心疼她忍气吞声地受人欺负,却不知道,其实他们以为的容忍全是无动于衷。扬起的唇撑不住心头的愁绪,笑容变得僵凝,夕颜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嫁衣上。
她起身走至支架前,怔怔地看着嫁衣上的精美刺绣。她今生今世怕是穿不到这大红喜衣了……看着上头的五彩绣线,她不由得羡慕地伸手轻触,滑过指尖的肤触,撩动了她隐藏内心深处的怅然。
或许,她只是暂时披一下,应该无妨吧?这个念头才一闪过脑海,她即像烫了手般迅速收回手,急忙退了数步。
她怎么会这么想?她怎么可以?朝雾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想着要穿她的嫁衣?!夕颜双手藏在背后紧紧绞扭着,被自己这不该的想法吓白了脸。
但,以后这些东西,大概已不可能会再出现在家中了吧……这个想法又紧紧攫住了她的心,夕颜踌躇地咬住下唇,忍不住又朝那大红的诱惑迈进了一步。
只是一下下而已,没有人会发现的……不听使唤,莲足又怯怯地迈前一步。
可是……斥责自己的话语还在脑海里打转,等她回过神来,那令人犹豫不已的红艳已经捧在手上。一下下就好,她只是想看看自己披着嫁衣是什么样子……
嫁衣的重量沉甸甸地压着双手,也将心里的自责与罪恶感压得消弭无形。强烈的欲望让她一咬牙,将嫁衣套上身,手指因紧张和愧疚而不住轻颤,费了好大工夫才把盘扣约略扣上。
夕颜低着头,不安地走至镜台前,感觉心急速地跃动着,仿佛她就是明日要出阁的新嫁娘一般。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望向镜台里的自己——
只见镜中的人儿有着迷蒙的水漾瞳眸,因紧张而赧红的双颊,轻含的唇微微颤抖,带着欲语还休的柔媚风情。这是她吗?是她吗?一件嫁衣竟能让她改变如此之大?
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碰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冷。那冰冷冻伤了她,夕颜急速地收回手,紧握胸前,不敢再看向镜台,怕已盈眶的泪会忍不住滑落。那不是她……一时的假象只是让她更为心伤……
“司徒朝雾?”突然,除她之外再无他人的房里,出现了男子低沉的嗓音。
夕颜一惊,直觉回头,却让直直映入眼帘的豪迈男子给震得无法动弹!
天!怎么有人长得如此魁梧?只是站在她身后,那霸道的气势却似将所有的空间完全填满,还有那双精光灼灼的眼,直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夕颜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下意识揪紧胸前的衣服,脑中一片紊乱,甚至忘了质问、忘了呼救。
男子见她回头,眼中闪过一抹犀锐。“得罪!”沉厚的语音才响起,他已掠至夕颜身边,迅速点了她的周身大穴,单手一扬,鼓胀的黑色布套已将她完全笼罩。
夕颜还来不及理清思绪,眼前一黑,天地顿时旋转了起来,重重撞上腹部的坚硬物体让她的五脏六腑几乎全数移位,方才忍着没有掉下的泪水,如今无法控制地滑落了脸庞,夕颜痛苦地蹙起了眉,呻吟冲到了喉头却化为寂静,完全发不出声音。
被倒挂的姿势使得全身血液逆流,让她意识逐渐模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谁?!”昏眩间,朝雾忽远似近的惊呼声传进了耳里。
“转告谷允臣,若要他的未婚妻平安归来,叫他亲自上祁山和禹逍作一个了断!”
霸气的语音响起,胸前所抵的那片平坦也不住地震动着,奇异地,竟让几乎陷入昏迷的她有种莫名的心安。
“等一下……”才一转眼的时间,朝雾的声音已几不可闻。
随着身下的晃动,夕颜最后的识也完全涣散,唯一残存脑海的——
折翼的蝶离开了它的世界,迎接它的会是辽阔的天……抑或是难以存活的地?
※※※
在敏捷地以轻功窜出京城后,禹逍换乘了事先安排在郊外的马车,以六匹骏驹的速度飞快地往北移动,用布和木条搭起的车厢被疾风吹得不住鼓动,不消多时,繁荣的京城已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驾!”禹逍低喝一声,挥动手中的鞭子,精烁的目光透过随风敞动的布帘朝车厢看去,只见一团红艳背对他躺着,人几乎让嫁衣给全数掩盖,只有那露出嫁衣外的青丝显得她是如此单薄,渺小得几乎疾驰的晃动给震碎了似。
禹逍收回目光,眉宇因心头的强烈烦躁而攒得更紧。她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女人家胆子小了点罢了,既没给她套黑布袋,也没五花大绑,只是随便绑了她的手脚跟点了哑穴而已,对一个人质而言,这样已经算很礼遇了。
心里虽这么想着,他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怎么动也不动的?她不知道这样很像死人吗?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啊?他不禁低咒一声,抓起身旁的布袋扔到她身边,大声地朝里头喊:“这里面有馒头和水囊,你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
感觉有东西落在她身边,夕颜痛苦蹙眉,却是连抬眼的力量都使不出来。好难过……好冷……别再晃了……她蜷缩成一团,在冷风与发热的双重折磨中昏沉着,苍白的脸上沁满了冷汗。
一连串的奔波和不住灌进的冷风,已让夕颜从原先的昏迷中清醒和再次陷入昏迷之中徘徊了无数次,大病初愈的她早已不堪负荷,神智完全陷入了模糊,整个身子像有烈火在烧,失温的手足未却是冰冷得吓人。
以为她是故意不理,禹逍不悦地沉下了脸,讥消道:“不吃算了,等着你的谷允臣来救你吧,看你撑不撑得到那时候!”手用力一抖,他狠下心不再管她,专心一意地驾车朝祁山奔去。
※※※
仗着过人的体力和意志力,在经过禹逍一天一夜马不停蹄地驾车奔驰,风尘仆仆的他们终于来到了祁山山下。
将马车停进隐密的山洞里,禹逍解开了缰绳让马匹离开,望着马匹扬长而去的尘土,他知道它们会自动回返府里。
连这些马都比那女人还来得容易搞定!忆起身后还在马车上的人质,禹逍的浓眉不由自主地又拧了起来。该死!谷允臣娶的老婆真够拗的,这段时间居然连一口水也不喝,存心寻死不成?!就算要以死殉节也不用这么绝烈吧?
麻烦!真是个麻烦!!他暴躁地扒过额前散落的发,脚泄愤似地用力踢了踢地上的尘土,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进山洞。
“别再逞强了,不吃点东西你撑不到山上的。”禹逍揭起了布帘,冷冷地喊。
里头的人一动也不动,嫁衣的红艳在他眼中却点燃了怒火。早知道在谷允臣成亲时直接破坏婚礼算了,也用不着千里迢迢地绑了这个麻烦回来!
“喂!这种方法对我是没有用的,只是让你自己受苦而已。”压下怒火,禹逍放大了音量喊。“喂、喂,听到没有?”
见她依然不为所动,他一火,直接跨上马车,因他的重量马车立刻倾斜了一边,发出难听的木头磨擦声。
他伸手解开她的哑穴,只不过是轻轻的一点,却见她毫无招架之力地软躺下来,禹逍不由得一怔。怎么回事?他又没用多大的力量。
低头看到她双目紧闭的模样,他疑惑地皱起了眉。不会是装的吧?“司徒姑娘?”他低喊,微眯着眼,在山洞的昏暗中努力地辨识她的昏迷是真是假。“司徒姑娘?司徒……朝雾?”
她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眼睫微微颤抖,却是动了半晌,眼睛还是没张开。
“搞什么?明明听得到。”禹逍低声咕哝,不悦地撇了撇唇角,已没了耐性的他开始咆哮。“快点起来!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了,司徒朝雾!听到没有?司徒朝雾!”
这样的音量加上山洞的回音,就不信她熬得住!禹逍更是扯开了喉咙——
“快起来!!”
好吵……
为什么会有雷声……
那声音像把大捶子,狠狠地穿透了她的耳膜,又重又猛地撞击在她疼痛欲裂的大阳穴上……夕颜蹙起了眉,想要抬手捂住耳,四肢却重如铅块,根本动不了。
为什么雷打个不停?求求谁快让它停吧……
“司徒朝雾!司徒朝雾!”
朝雾?不,她是夕颜啊……
气若游丝的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干热的喉发出呓语,却是破碎无法成句。
这女人真是不简单!原先打算能不碰她就不碰她,现在就算冒犯也是她自找的了!“别再装了……”攫起她的肩头,禹逍咬牙怒吼,然而掌下透过衣料依然高烫的温度却让他惊讶得哑了口——她真的病了?!
“该死的!”一把将她圈起,禹逍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山洞,低头一瞧,心当场凉了半截!天!她的脸色根本难看得跟个死人没两样!
“你病了怎么不会说呀!”忘了之前是谁一直点着她的哑穴,禹逍急怒道,连忙解开缚住她手脚的绳索,慌乱中触到她手足异常的冰冷,懊恼的呻吟几乎脱口而出。
他才是那个不眠不休赶路的人,为什么病倒的人会是她?!他掳她来不是为了害死她呀!“司徒朝雾!司徒朝雾!你听得见我吗?”情急之下,他开始用力摇晃她的肩头。
为什么一直有人叫她朝雾?她不是啊……
吹来的冷风让夕颜稍稍清醒,眼睫吃力地颤动着。“我不是……”她艰难地发出虚弱的语音,这简单的几个字已让滴水未进的她喉咙痛如刀割,几欲晕厥。
“你说什么?”听到她终于说话了,尽管沙哑细微,禹逍依然喜出望外,连忙更将她拉近。
“我是……司徒夕颜……夕颜……”努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夕颜残存的体力完全耗尽,螓首一偏,再次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洗盐”?这是什么鬼?!禹逍瞪大了眼,看着那张面无血色的丽容,那几不可闻的气音却成了震耳欲聋的晴天霹雳!
“那为什么你会穿着嫁衣?回答我啊!”他摇晃着她,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禹逍怔愣原地.无力垂下双臂,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她方才的话在脑中不住嗡嗡作响。
她不是司徒朝雾?
谷允臣的未婚妻还好端端地待在司徒府里?
他掳错人?
他掳错了人?!
“该死的!啊——”
须臾,激狂的咆哮直冲云霄,却改变不了事实——
他绑了个不知是什么“洗盐”的鬼东西,而且这鬼东西还命在旦夕!!
第二章
祁山位偏北方,高耸人天的古木几乎布满了整片山头,山里蕴藏了丰富药草和珍禽异兽,是北方人眼中有名的宝山,尽管它险峻的地形让人望之生畏,仍有许多自负身手灵敏的人前仆后继地以生命为赌注,妄想征服这座高山。
然而,自信并不等于实力,入山后能带着药草全身而退的人寥寥无几,迷失山林、被猛兽撕裂、跌落山崖的噩耗时有所闻,只要一接近祁山,人的生命就变得毫无价值。
而禹逍却是那少数中能对祁山了如指掌的人。
出身世传药铺的他,自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