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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禹逍睁开了眼,不悦地皱眉。她以为常年待在深山野林的他会睡得多熟?随便一点风吹草动就得醒了,更何况是她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喊声?
他宽阔的背影不曾或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睡着了。夕颜轻叹口气,拉开兽皮钻了进去,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好使冰冷的手足末梢赶快温暖起来。身体不好的她手足一直是冰冷的,有时天气冷些,睡到半夜她甚至会被自己的手足冻醒。
若是像他那么温暖就好了。看向他,夕颜又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他大手握着她足踝的画面,她不由自主地又红了脸,连忙用力摇了摇头,想摇散那令人心慌的情境。
“什么事?”突然,他不悦的声音传来。
夕颜一怔,朝他的方向看去,他背对的姿势依然没有变过。可能是她听错吧。她耸了耸肩,正要躺下时,却见他突然坐了起来。
“喂,到底什么事?”禹逍用力扒着散落的发,被打断睡眠的他脾气并不太好。烦死了,把他吵醒也不问,不理她又不成,谁晓得待会儿睡到一半她会不会又来一次啊?
这突然的举动把夕颜吓了一跳,她抚着狂跳的心口,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睡?”
“睡了,可是又被吵醒了。”他横眉竖目地瞪了她一眼。“到底什么事?有话快说。”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醒。”他的指责让夕颜歉疚地低下头。“因为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所以……”
“快点问、快点问,问完快睡。”禹逍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连问个问题都要解释那么多,烦!
夕颜抿了抿唇,在心头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和我姊夫到底有什么恩怨?”
这什么烂问题?!禹逍一僵,脸色阴沉了下来。“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他那模样就像只踩着痛脚的猛兽!虽然明知他不会伤她,但他那冷怒的表情还是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咽下心头的恐惧,夕颜顿了下,才又嗫嚅道:“掳来的是我……你不觉得……我应该知道原因吗……”
禹逍哑然,不知该怎么答,怒喷了声,抓了根草叶用力扯着,半晌都没出声。
这件事真的那么难以启口吗?韩姑娘也不愿提,她是否过于探人隐私了!“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没关系的。”不忍他陷入两难的局面,夕颜摇了摇头,掀开兽皮打算躺下,不想再继续追问。
“我有个妹妹,叫禹遥。”没想到,禹逍却在此时开口了。他板着脸,以平板的语音说道,看得出正勉强抑制着内心澎湃的情绪。“我们禹家世代以采药为业,我负责采药,禹遥负责和买药的商家周旋。”
他的举动怎么都这么出人意料之外?夕颜连忙坐直了身子,专注地听着。
“有次有个大买家,来到我们药铺,那个买家就是谷允臣,他想要涉足药材的买卖,需要稳定的药源,于是找上了我们禹家。”说到此,禹逍的拳用力握紧,顿了下,才又续道:“他怎么和禹遥谈的我不晓得,但最后禹遥和他去了京城,教他一些关于药材的事。后来过了两个多月,禹遥捎来飞鸽传书,要我也前去洽谈,那时我刚好从祁山下来,于是也去了。”
为什么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朝雾之前说过的话浮上心头,夕颜身子一僵,开始觉得她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或许……这关系到一个姑娘家清白的私密事……而那位姑娘,很可能是他的妹妹禹遥……
“没想到去到那里却看到一个憔悴的禹遥,她什么话也没说。只一个劲地要我带她回来,回这儿,祁山。”禹逍绷紧下颔,朝地上指了指。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倔强的妹妹流泪。“一到这儿没多久,才知道韩玉净也被她叫来。”
为什么不回禹家,反而要到祁山?夕颜开始惴惴不安,偏偏禹逍在此时又陷入了沉默,气氛沉室得吓人。
“我不想知道原因了,我要睡了。”不希望他再受回想的折磨,也没勇气等待那可能骇人听闻的答案,夕颜躺了下来,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对她的逃避视若无睹,禹逍深吸口气,才缓缓低道:“她怀孕了。”他闭上了眼,握紧的拳因强烈的愤怒而隐隐颤抖。“后来,她生下一个女孩儿,完全没让家里人知道。”
夕颜睁开眼又猛地坐起。她发觉自己的身子也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是……我姊夫的吗?”
“你说呢?”禹逍扬起讥消的苦笑,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她到谷家为了帮他打理药材的生意,镇日相处在一起,她有什么机会和别人……”他一咬牙,硬生生将不堪的字眼吞回。
“可是那也只是你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向她求证,不是吗?”在他的注视下,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辩驳,也不知自己为了谁辩驳。
她的心乱成一片,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不愿相信朝雾所嫁的人真是这种负心汉,不愿相信那位禹姑娘真的遭遇此事,不愿……不愿他因为这件事痛心……
“我问过她,她没否认。我要去找谷允臣理论,她也不肯。问她发生什么事,她更是不说。”禹逍板着脸,发怒地扯着身下的草叶。“韩玉净才刚帮她坐完月子,她就带着小孩离开,已经两年没有消息了。”
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夕颜难过地闭上了眼。“你原先打算掳走我姊姊,是为了以牙还牙吗?”她深吸口气,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问道。他当初的凌辱威胁,究竟是真是假?
“别把我跟那家伙相提并论!”禹逍气得一跃起身,握紧拳大声咆哮。“我只是不想让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成亲!他毁了禹遥的一生,自己却成家立业,这叫禹遥情何以堪?!我要掳走他的老婆,让他在大婚之日丢脸,让他上祁山,知道他负了禹遥些什么,而不是默不作声就可以淡化一切!”
难怪当他知道他掳错人时,会气成那样。“我不是我姊姊,对不起。”夕颜绞扭着手,难过得想掉泪。他的希望可能无法实现,因为姊夫不会为她上祁山来的,在听到这件事,她更加确定了心头的担虑。经过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她还能盼着什么?而他,又岂有不知之理?
她那句道歉,使他无法再忽略那现实的问题——谷允臣不可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上祁山受罪!
“可恶!可恶!啊——”他突地握紧拳,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像把这些天沉积的怒气和懊恼借此全数发泄出来。“为什么——”
不堪那震耳欲聋的音量,夕颜捂住耳,秀眉因痛苦而蹙起,那嘶喊声里所含的苦涩和不甘,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知喊了多久,禹逍气竭了,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地呼出,发觉心头的气愤似乎褪了一些。糟了,这吼声她不知受不受得了?直至此时,他才想起她的存在,连忙朝她看去,这一看,不禁让他愣在原地!
搞什么?该哭的人是他才对,她哭个什么劲啊?“喂,你别哭啊!”他为难地皱起眉,走到她面前蹲下。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掳错人的……”感觉他的靠近,夕颜哽咽道,却忍不住又啜泣起来。她没办法克制,眼泪不停地流,她真的停不下来。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啊!”禹逍挫败地叹了口气。“谷允臣不来也就算了,等你身子好一点我就送你下山,别哭了。”
听到他的话,夕颜的泪涌得更急了。“真的对不起……”她已泣不成声。
“喂、喂、喂!”禹逍慌了手脚,他最怕女人哭了。“你再哭我把你丢出去喂野兽哦,听到没有!”不料此话一出,她反而掩面哭得更凶。
该死的,他忘了恐吓对她是没有用的!“哎,我说笑的,瞧我说了那么多次,哪一次丢过,是不?”他连忙陪笑保证。为什么一遇上她,他老是得扮这种丑角逗她呀?
“我知道,我知道。”夕颜强忍住哭泣,抬起头来。“你是个好人,我知道。”
他是个好人?禹逍一脸错愕。这女人眼睛是瞎了还是脑子傻了!居然说他是好人?
“随便你说,只要你别哭就好了。”最后,他耸了耸肩。“快睡吧,跟你耗了那么久。”他一挥手,转身走回他的位置,躺下来,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拭去眼角的泪,夕颜屈膝坐着,她怔怔地看着他,紊乱的心里理不出思绪。
为什么她会哭得那么凶!是因为……心疼他吗?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她瞬间羞红了双颊。她心虚地朝他看去一眼,看到他依然安沉地闭着眼,下禁无声地吁了口气。
心疼……他吗?夕颜侧身躺下,水眸微眯,迷蒙地看着他。
为什么才一天,她对他的观感就已完全改变!真是她之前太过先人为主,所以才会看不到现在所看见的他的优点!
心疼他吗?已沉入半昏睡状态的她扬起了笑,有着情愫初动的甜蜜。
心疼他……
第六章
“喂,要出门了。”禹逍用力系紧腰绳,头也不抬地对坐在墙角大石上的夕颜喊道。
天空是晴的,山风是冰凉的,四周有着清脆鸟鸣,这一切该是令人精神振奋的,但为何她的脑中却一片昏沉,身子软绵绵的完全使不出力来?夕颜难过地靠着墙,呼息变得混浊,黛眉因身体不适而不自觉地蹙起。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她染上风寒了。
昨晚和他谈完话后,她脑子里闹哄哄的,不知道何时才终于入睡,睡眠不足,天气又冷,一早起来,就发觉自己病了。不想造成他的麻烦,她忍着没让他发现,但如今,她的脑子愈来愈沉,她好像快忍不住了……
“喂!你要我催你几次?别净坐在那儿,快点起来!”没得到回答,禹逍不耐地回头瞪她。
他刚刚有叫她吗?她怎么都没听到?“我马上起……”夕颜从恍惚中回神,双手撑着大石就要站起,眼前却突然一黑,身子往前倾去。
搞什么啊?!禹逍见状瞪大了眼,连忙上前及时接住她软倒的身子。“你怎么了!”他扶着她重又坐回大石,看到她脸上异常的红润时,浓眉不由得皱起。可恶,她又病了!
“只是头……有点晕……”夕颜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走……”
她连呼吸都吃力得像要断气似的!“你还想走去哪?!禹逍气结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攫住她的腰将她扛上肩背,二话不说直接走进了屋子。
夕颜还想抗议,但头朝下的姿势和不断摇晃的震动,让她原本晕眩的脑海更加模糊一片,只得闭上眼,任由他处置。
禹逍将她放上了她的床位,拉来另一张兽皮粗鲁地将她满头满脸地盖上。“给我待在里面不准出来!”他咆哮道,下颚绷紧地走出了屋外。
怎么会这么容易又病了呢?夕颜闭上眼,难过地叹了口气。她还想着今天要发愤图强,好好跟着他采完药的,结果……她咬紧了下唇,懊恼的情绪让她有种想掉泪的冲动。
上了祁山之后,她好像变得爱哭了。以前虽然老是病着,但她很少落泪的,而如今,不只爱哭这件事,好像她的身子里、她的思绪里,都有一些些东西在微微改变。
“起来,喝药!”昏沉中不知过了多久,禹逍不悦的语音在上方响起。
喝药……夕颜眯着眼,从兽皮中探出头来,看到禹逍拿着木碗蹲在床前,她忍着晕眩挣扎坐起,接过他手中的碗慢慢地喝着。
怎么会这样?禹逍挫败地手支下颚,盘腿坐地。前几天韩玉净在的时候她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又病了!是他昨天做得太过火了吗?他努力回想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