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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到地址就直往本馆十四巷街去的左刚,一路跑到巷底地字十号房的大门前,先是深吸了口气,再扬起一拳轻敲她家的门。
「有事?」一夜未睡,眼下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的蔺言,一开门又见到那张熟面孔後,更是没好气。
他忙不迭地对她介绍超自己,「我叫左刚,目前任职吞月城一扇门的总捕头,同时也是这儿一巷天字二号房的住户兼你隔壁的邻居。」
「然后?」她爱理不理。
「你可许了婚配?眼下有心上人吗?」他很执着一定要问到这个重要问题。
「没。」
他顿了顿,「那……」
「那?」
左刚笑得阳光般灿烂,「我可以追求你吗?」
砰!
毫不讲情面的蔺家姑娘,下一个动作,即是当着他的面,两手将大门使劲甩上,还差点……夹扁了他的鼻子。
辉煌灿亮的灯火,照明了整片夜空,夜色委屈地被驱逐至远处,天顶的月儿,此刻看来更是模糊不清……
在床榻上翻来翻去,翻了近两个时辰仍是睡不著后,蔺雷翻身自床上坐起,一手杵着额,在屋外亮得把四下都映照得明亮无比的灯火下,心情甚是恶劣地转首看向窗外。
朝外头看去,穿过手工制造精巧细致的回廊,越过墙边一大片如林的孟宗竹林,位在她家隔壁巷的天字二号房,此刻正灯火明亮得有若白昼,并且强迫天字二号房的左右隔邻也都得跟着一块亮。
长年习惯睡在黑暗里,在这状况下,蔺言压根就睡不着,加上昨夜完全没睡、现下又没法睡……她忍抑地下床著好衣裳,再拉铃叫来这裹所有住户的管家丹心。
「蔺姑娘,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何要事?」不过多久,丹心即出现在她家的大门前,好声好气地问着夜深仍是不睡的她。
她一手指向左方,「隔壁,怎么回事?」
「隔壁?」丹心看了看她左方的墙,不明白她所指何谓。
「太亮了。」渴睡不已的蔺言,这回乾脆说得更明白。
「喔,那是左捕头,他就住你的隔壁巷。」丹心脸上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他怕黑,因此他要求天字二号房夜夜皆必须灯火通明。」
她抚著额,「太亮,我睡不着。」就算那家伙怕黑,那也要有个限度吧?他是想把她的夜晚也变成白日吗?
「呃……」这么多年来,从未遇过有人抱怨天字二号房太亮,丹心顿时觉得这事可能会很棘手。
「你,想个法子。」那个叫东风十里的不是说,无论人事小事,尽管吩咐她,声就是了?那这等小事,她总能解决吧?
丹心的表情更是踌躇,「这个……」
「办不到?」蔺言横她一眼,许久未睡的火气跟着悄悄冒了上来。
知道她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知道,丹心很委婉地向她解释。
「不是办不到,只是,若是要求天字二号房熄灯的话,只怕这间客栈里所有的住户今晚都甭想睡了。」若是可以,她实在是很不想为了天字二号房而又去触怒所有的住户。
她愈是多说一字,毫不掩饰面上表情的蔺雷,脸色就更加难看上一分。
「好吧,我就照你的意思去试试。」丹心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巷子里。
站在原地等着天黑的蔺言,抬首看着明亮如昼的夜空,在办事能力甚强的丹心过去隔壁房不久后,即如她所愿地灯火俱熄,大地再次恢复了往常的漆黑一片,只是在那同时,某人所发出的惊天动地耳熟惨叫,也随著灯火的熄灭一并响起。
「哇啊——」
不顾左刚的反对,将天字二号房的烛火熄灭并全都收走后,丹心边听著各号房的住户此起彼落的咒骂声,边手提着一只灯笼走回蔺言的家门前。
「吵死了!」坐落在客栈最远那头的客房首先发难。
「姓左的,你有完没完?次次都这样!」隔了两条巷子的房客也跟着响应。
「像熊的,立刻闭上嘴,否则天亮后你的人头会摆在午门前!」属于命令式的口气,虽不洪亮,还夹带着几声咳嗽声,但却是最阴狠的一个。
「蔺姑娘……」将灯笼挂在墙上后,两手掩着耳的丹心,很可怜地望着破坏今夜夜晚安宁的肇事者。
不为所动的蔺言,只是面无表情地两手环著胸,继续听著隔邻的哀号与各家房客陆续发出的怒吼。
「二号房的,再鬼吼鬼叫的,当心我过去砍了你!」最为火爆的怒吼声,在左刚所发出的叫声仍是不间断时终于开吼。
「三号房的,这次给他死!」还有人咬牙切齿地鼓励。
「丹心,你又忘了点上那家伙的灯吗?再不快去把他的灯点起来,我就亲自去缝上他的嘴再埋了你!」娇柔婉约的女音,也在一阵吵杂声中加入战局。
实在是很难做人的丹心,期期艾艾地看著面上神情全然不变的蔺言。
「蔺姑娘,你也都听到了……」她就行行好,别这么折腾所有人了吧。
她不改冷色,「熄掉」,那个姓左的爱灯火煇煌那是他家的事,但,吵了她家隔壁就不行!
「可其他的住户——」身为管家,本还想替其他住户争取安眠权利的丹心,话才说到一半,就遭她射过来的冷眼狠狠瞪掉。
「我说,熄掉。」
丹心颓然地垂下头,「是……」完了,天明前,不是左刚被其他住户给大卸八块消音,就是她这个跟著倒楣的管家,被绑成粽子、脚上再系块石头给扔到天字一号房的湖里去。
两手关上自家大门,蔺言才懒得理会隔邻的男人如何哀号,她也不在乎其他住户今晚睡得好不好,走回房里的她,只是自柜里翻出一件冬衣,抽出两团棉絮塞上耳杜绝惨叫声后,打算就这样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就在她转身想要走向床杨时,突然间,一道来得疾快的黑影跃过她家的墙,跳进她的院中,并且二话不说地快速冲向她。
对这情景已经有过一回经验的蔺言,才下意识想要扬手抵挡,可这回,她仍旧是慢了一步,因为才这么一转眼,就「又」有个男人已紧紧巴住她不放。
「你给我克制点!」气极的蔺言,一拳狠狠痛揍向左刚的顶上。
站在外头听见叫声停止的丹心,敲了敲门后提着灯笼走进地字十号房,在走至蔺言的闺房前时,她紧急止住脚步,并识相地退得远远的,以免自个儿将会是下一根被左刚抱住的浮木。
「那个……」眼看著蔺言仍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丹心只好劝上一劝,「蔺姑娘,今晚就请你将就点吧。」
「又将就?」
「嗯。」丹心边说边瞧著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她,「依多年的经验来看,天未亮,左捕头是不可能会放手的。」这样也好,至少今晚大伙都可以睡得又香又甜,只是得苦了她就是。
蔺言听了,也不管自个儿的功夫会不会在人前露了底,随即暗自运上气,试图用内力震开身上又想抱著她睡上一夜的男人。
「上回,东翁派了十个大汉来拉,也没法拉开他。」每门每派功夫都看过的丹心,在她仍不死心时,只好对她说个前例。
拉不开、震不走、更甩不掉,忙了好一阵的蔺言,在身上的男人始终下动如山时,冷冷地问。
「有没有刀?」
「刀」
「砍了他。」这样往后住在这里的大伙都可睡得好。
丹心重重叹了口气,「上上回,天字三号房的房客砍了他十来刀……」会想这么做的,自以前到现在,从来就不只她一个。
「结果?」
「即使左捕头被砍得只剩半条命,天亮前,左捕头还是没放开他。」她就认了吧,今晚,算她倒楣。
这个姓左的男人,还当真又抱著她过了一夜。
睡眠严重不足的蔺言,光只是昨夜一夜,在她脑海里,大约就动了一两百回想杀了左刚的念头,而接连著两夜未睡,更是让她对这姓左的男人记恨累积到了极点。
于是在今日天色一亮,她就先赏他两记火辣辣的耳光,趁他还不太清醒时,她硬是拖著他到她家大门门前,再一脚狠命地将他给踹出门外。
「日后,夜里不许灯火通明!」蔺言怒不可遏地指著坐在地上还一脸睡眼惺忪的他。
「啊?」
「也不许再冲过来!」整间客栈里不知住了多少人,可他哪家的墙不跳,偏就挑她家的!
「可是……」左刚讷讷地抬起一掌,有点想争取一下发言的权利。
「更不许再碰我一根寒毛!」她最气的就是这个,他当她是谁?她是他爱搂就搂,爱抱就抱的人吗?他老兄也不先去洗把脸照照镜子!
「我……」眼看她的怒火已是高张到无可收拾的地步了,左刚方到了嘴里的话,很快即被她的恫喝给盖过去。
「再有一回,我就杀了你!」他要敢再来一回,往后她可就不会光只是在脑子裏想想就算了。
一鼓作气吼完了他后,犹在喘气的蔺言,满心不痛快地瞧著坐在地上愣愣呆看著她的左刚,「看什么?」
他眨眨眼,「你还是头一回对我说这么多话耶……」
「……」
「找还一直以为,你是口齿有障碍不太会说话,或是有什么隐疾呢,原来你同常人一样嘛。」看了就让人觉得刺目的笑容,大大地在他面上漾开来。
她挑高一眉,「还有何指教?」朽木……一棵?
「你好美……」他一脸陶醉地瞧著她清丽可人的面容,一想到她可能就是他命中的真命天女,他就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果然,她是该有识人之明的。
不愿再同他乡废话一字的蔺言,无言地转过身,再起脚踢上大门,任那个根本就是棵朽木的男人,继续坐在外头呆呆傻笑。
打心底认为她生得美若天仙的左刚,兀自晕陶陶坐在地上乐了好一会后,这才缓慢地想起她先前说过的一句话。
咦,她刚刚是不是撂话要杀他?
可是,凭她?这么娇娇弱弱的女人,她有这本事或能耐吗?
站在原地猛想著这事的左刚,在早起的丹心路过他身旁,并来到他的面前叹为观止地瞧着他脸上的两记巴掌印和额心上的鞋印时,完全都没注意到丹心的存在。
她以指戳戳他,「左捕头,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挨打挨得还不够过瘾吗?
「丹心,这号房的主人姓什么?」他回过神,思索了一会后,一手指向十号房大门。
「姓蔺。」
他愈说一双浓眉愈朝额心靠拢,「她还刚好是个大夫?」若他没记错的话,昨日东翁是这么告诉他的。
「嗯。」丹心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看他将眉心揽得死紧,而后过了半晌,再一脸不愿相信地走至十号房的大门前开始敲门。
才回到房里刚刚想躺下睡一顿,便被大门外的敲门声吵到无法入眠,蔺言顶着眼窝下的黑影,满面不悦地一把拉开大门。
「欠扁,或找死?」
左刚一手抚著下颔,「不,这回我额外想问个问题。」
「说。」
「姑娘。」左刚边问边以全新的眼光将她重新打量过一回,「你不会就这么恰巧有个在百年前曾干过刺客与神医的祖先吧?」
她很坦白,「是有个。」
当下左刚的脸色,因她而微微变了。
「还有何废话?」忙著想回去睡觉的她,在他还杵在门前不动时,赶人似地问。
「我」他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恰巧也在百年前有个曾干过六扇门总捕头的祖先。」
蔺言的面色也随即一变,微眯着眼,重新估量起这个彼此祖先曾在百年前结过怨的男人。
站在他们两人近处,卡在中间的丹心,在他们两人无言地对峙了起来时,左瞄瞄、右看看了一会,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