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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她挣扎著睁开了眼睛。
一双深沉难测的黑眸正打量著她,与她茫然羞怯的眸子对上了。
“你醒了。”这句话是陈述而非询问,声音低低沉沉,淡然不带丝毫情绪。
她眨了眨眼,虚弱地开口。“你是谁?”
“辛烟波。”
她轻蹙起眉头,好像有一抹记忆闪过脑海,可是她却怎么也捉不住。“辛烟波?”
他依旧凝视著她。
“这是哪里?”她努力对准焦距,环顾这个干净清幽的大房间。
“客栈。”
“我是谁?”她吐出这几个字,但随即被自己吓住了。
辛烟波不动如山的黑眸一闪,冷冷地道:“你不知道吗?”
她惊骇地紧揪住被子,用力地想著……脑中的印象模模糊糊的,她想要去抓住某些东西,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我不知道我是谁……”她喉头哽住,害怕地尖叫了起来,“不,不可能,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辛烟波闪电地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要捶打自己的小手。“冷静。”
“要我怎么冷静?”她抬头望著他,空洞和恐惧深深地盘踞上心头,小脸蛋上有一滴无助的泪悄悄滑落,“你知道你是谁,可是我不知道。”
辛烟波眸光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漠然。“你害怕也没有用,始终得去面对。”
他冰冰冷冷却坚定如铁石的话,奇异地止住了她的心慌。爱儿凝望著他,破碎的声音乞求道:“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
他眼眸低垂,“抱歉,我并不认识你。”
爱儿整个人软倒在床榻上,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不!
“我是在山涧中发现你的,你可能是失足坠下山崖。”
爱儿眼神绝望,“所以你不认识我?”
“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家人。”他转过身要端药碗,这个动作却惊动了爱儿,她紧紧抱住他的腰,眼神狂乱惊慌。
“别走,别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大胆,但是她整个人充满了无力和惧意,这种感觉快要将她的心撕裂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辛烟波一怔,轻垂眼睑凝视著她,身子却听话地不动。“我只是要端药给你。”
“你不是要丢下我?”她的小脸苍白若纸,抱住他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稍嫌笨拙地反搂住她,将她的身子往床内送。“你安心休息,我不走。”
爱儿的手却像八爪鱼一般揪著他,楚楚可怜地道:“别走,别走……”
辛烟波眉头一蹙,只得顺从她,缓缓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咬著唇瓣失魂落魄。“我是谁?我是谁呢?”
她努力地想著,试著搜寻脑中残留的印象,只要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的,她统统要记起来。
可是当爱儿稍一凝神回想时,脑后传来的剧烈疼痛随即令她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辛烟波没办法眼睁睁看著她这般痛楚,他本能地大手一揽,将她的脸蛋压靠在胸前,命令道:“别想了,什么都先别想,闭上眼睛。”
爱儿紧紧熨贴在他胸膛上,呼吸由急促细碎渐渐趋向平稳,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神情憔悴模样可怜。
辛烟波轻轻地拍著她的肩头,动作虽生涩却真挚。“虽然现在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会找到答案的。”
他的声音让爱儿没来由地安心了,她楚楚可怜地点点头,紧偎在他胸前。
辛烟波直到她累极睡著了,才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拉过绸被盖著她的身子。
他望著桌上那碗凉了的药,低低吁了口气。
待会儿他必须到喀什王府去一趟,希望当他回来时,她还安安稳稳地休憩酣睡著。
“小二,请让厨房煨一锅人参老母鸡汤放著,等我回来后再端上来。”他出门吩咐著。
“是,小的马上去。”
喀什王府
“辛大人到。”传达之人高声吆喝道。
福晋和贝勒爷身著华丽隆重的白色丧服,望向门口。
一身白衣胜雪的辛烟波飘然而入,明亮若寒星的眼眸电光般一扫,冷冷道:“辛烟波参见福晋,贝勒爷。”
“辛大人,你总算到了。”福晋泣道:“您是圣上宠信有加的神捕,这件事非您不能解决了。”
“福晋言重了。”
“额娘,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需再劳师动众,阿玛的死因为何,我们大家心知肚明得很,何必再让人多看笑话呢?”贝勒爷不满地道。
“你住口,亏你阿玛最疼的就是你了,现在他死得不明不白,你不设法找出死因揪出凶手,竟然还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随你吧!阿玛有那么多个老婆,并没有多偏爱额娘,你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地找他的死因呢?其他的姨娘根本无动于衷,你何不学学她们?”贝勒爷忿忿地甩袖离开。
“住嘴。”福晋狼狈地叱喝著,再讪讪地看了辛烟波一眼。“辛大人,让你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辛烟波微微点头,“请福晋说明事情始末。”
“好的,来人呀,快快奉茶。”她手一扬,随即道:“辛大人,请坐。”
“谢福晋。”
只听得福晋低叹了一声,开始述说起了府里一连串的怪事。
到最后,福晋泪潸潸地道:“……后来,等十八姨太醒过来之后,王爷已经气绝身亡了。”
“身上有无任何伤口,仵作怎么说?”
“全身上下仅有喉头一道勒痕,杵作说那是致命伤。”
“勒痕。”辛烟波玩味著其中的意思,“既有勒痕,为何会说是鬼祟而亡?”
“都是娇红那只媚狐狸说的,口口声声认定她见著了前来索命的冤魂。倘若是冤qi书+奇书…齐书魂,何不干脆也把她的魂魄给勾走?”福晋看来怒气冲天,好半天才恢复端庄的模样。“辛大人,依你之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辛烟波神色淡然,眸内却精光一闪。“凶手另有其人。”
“怎么说?”福晋情急地问。
“这是凶手有预谋的杀人,来去无踪表示武功高深莫测,装神弄鬼代表不想留下痕迹。”他缓缓地道:“不知在事情发生前,贵府有没有什么异状,或者有非王府的眼生人出入?”
“……若要说眼生的人,勉勉强强就是在月前,我儿寿宴,请来了一大群朋友和歌伎来热闹一番,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王爷可曾与人结怨?”
福晋脸色有点不自然起来,“辛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满汉众官相处,原本就会有无数纷争,王爷自然也不例外。”
他点头,冷然地站起身,“我明白了。”
福晋有些愕然,“你明白了?那么接下来……”
“我会全力缉凶。”他简单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来人,快快送辛大人。”福晋被他从容不迫的气势震住了半晌,随即才连声地叫道。
然而辛烟波早就杳然无影无踪了。
第06章
三天了,爱儿失踪整整三天了!
妩媚急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托了官府帮忙寻找,可是就是遍寻不到爱儿。
杭州城很大,找起人来也格外的艰难,尤其是他们不知道爱儿究竟是被坏人捉走了,还是不小心遇上了什么意外。
不过妩媚身为杭州名妓,自然有一些管道和关系,因此各方势力私底下也派了不少人寻找爱儿。
岭云听说爱儿失踪了,也急急忙忙赶到楼兰阁,看看有什么他可以帮得上忙的。
“小姐,唐公子来了。”襄子小小声地道。
她把爱儿弄丢了,小姐这些天可气她气得紧,每次望著她的脸色都是愠怒不语的,害得襄子也成天提心吊胆。她已经骂过自己千百回了,为什么没事把爱儿留在大街上?她真是自作自受。
“快请。”妩媚黯然的眼神这才有了一丝光亮,她急急起身走向花厅,一见到岭云便焦急地道:“她不见了,她真的不见了。”
看著她眼眶红红的,就知道她内心的焦急,岭云连忙安慰道:“我知道,你先别伤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冷静,咱们想想看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她。”
“不知她会不会被坏人捉走,还是生我的气不回来,或者……”蓦然一个念头飞入她脑海中,妩媚激动地紧揪住他的手。“她离开了,要去找‘宋家小姐’,一定是的,她一定是想我这么久都没有给她一丝消息,所以决定自个儿去找了……老天,她这么柔弱,假如碰见坏人该怎么办?”
他心疼地紧握住她的柔荑,“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了,慢慢来,不要人还没找到你就先垮了。”
“她一定是觉得我一点儿都不关心她,所以就走掉了。”她想起爱儿的贴心,想到天伯的殷殷期待,再想到自己自始至终都隐瞒她事实……
妩媚被重重的罪恶感和心痛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岭云看著她这样,心里好生难过。“妩媚,我相信爱儿不是这样的人,她这么灵巧乖顺,怎么会不知道你对她的关心呢?”
“是我,都是我。”她扶著前额,眼泪倏然滚落,低低道:“我被仇恨缠身太久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去爱人,去付出温情……岭云,你别理我了,我怕有一天我也会伤了你的心。”
“傻丫头,你说的是什么话?”他凝视著她,好生不舍地替她拭去了满颊泪水,“你是那么的善良,你的感情这么澎湃,怎么会是那种被仇恨缠身,毫无感觉的人呢?”
“我是……我就是。”她喃喃重复著。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他低声安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回爱儿。还有,你要多多为我保重自己,在爱儿还没回来之前,难道你还要继续这样戕害自己下去吗?难道你就不怕我心疼?”
“岭云……”
“对了,顺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岭云微笑,“那个恶贯满盈的喀什王爷死了,听说是遭鬼祟而亡的,真是大快人心!”
妩媚唇边露出一抹安慰和得意的笑,“死得好。”
他俩都不是幸灾乐祸的人,但是喀什王爷生前坏事做尽,就算死一千次都不够赎罪。
“我听我爹说,喀什王爷最好的两位朝中挚友:钦差大人李泰来和镶蓝旗主蒙里汉,都会赶来为他上香。”他摇头道:“他们三人在朝中风评恶劣,三番四次瞒著圣上搜刮百姓血汗,以逞私欲。不过由于他们势力庞大,行事又干净俐落不留痕迹,所以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告上朝廷,朝中百官对他们都恨得牙痒痒的。”
“他们会受到报应的。”她微微冷笑,眼神冰冷。
真是上苍保佑,她可以藉此机会一举夺取这二人的首级,以告慰宋家亡魂在天之灵。
当然,还有一个唐子英……一个都别想逃。
“妩媚,你的气色好差,要不要休息一下?”岭云温柔的声音透入她耳膜。
她抬头对著他嫣然一笑,纤指轻触他的脸颊。“幸好有你在我身旁,否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不是有他和爱儿,她恐怕早就被拖入仇恨的泥潭中,完全失去了感觉——
岭云温暖地凝视著她,感觉著她的手在颊上抚触,“我会永远待在你身旁,一辈子照顾著你。”
她咬著唇,强抑住激动的泪,“我答应你,等到事情终了,我一定会永永远远陪著你,我们再也不要理会这世上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了。”
他以为她指的是找到爱儿,因此狂喜地点头。“好,我们一言为定。”
妩媚心满意足地将脸颊贴在他胸前,幽幽地吐出一日气。
她多么希望这一天快快到来……
辛烟波端著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