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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姐又是何等通透之人,哪怕与季子奇十几年未见,可他相信那日在N镇一见面,周蔚便已经看出来季子奇暗暗藏着的那番怕莫昕昕回季家会分走家产的心思了吧?
而他的情况与季子奇是截然不同的。他至今单身,刚学成回国的自己近几年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而他对家人,尤其是对自小照顾他良多的大姐,是真心真意的好。
莫昕昕是周蔚唯一的女儿,也相当乖巧懂事,季荣谦自是疼爱非常,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孩——把莫昕昕托付给他,便是周蔚最好的选择了吧?
他想,自己是绝不会让周蔚失望的,这样,周蔚也能走得安心些了。
》 》 》
周蔚走的那天,天气却是格外得好,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病房里,细碎的光点如同一个跳跃的精灵一样,轻盈地跃上了周蔚的脸庞。
因病痛的折磨,周蔚瘦得厉害,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但周蔚走得很安详,右手被莫昕昕的一双小手包裹住,眼底虽有不舍,但不再是当初那般绝望。
她对季荣谦放心,走得,也安心。
周蔚的遗体被火化之后,季刚原本想将她的骨灰盒葬在K市,但向来乖顺的莫昕昕却极为难得地表达了反对的意见,执意要将周蔚的骨灰盒带回N镇的墓园,与她的父亲莫闻合葬。
季刚与莫昕昕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对视,察觉到其中藏匿着的丝毫不弱于其母的倔强,心头一酸,只能妥协。
其实早在莫闻过世的时候,周蔚便为自己在莫闻的坟墓旁边买好了墓地,莫昕昕知道这一点,才执意想帮周蔚完成她未曾说出口的遗愿。
落葬的时候,莫昕昕没有哭,哪怕她的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她也始终倔强地在寒风中挺直了脊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周蔚的骨灰盒被放入坟冢。
季荣谦站在她的身侧,静静地凝视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见莫昕昕悲伤至极却拼命忍住泪水的样子,顿觉得十分心疼,他拧紧了眉头,忍住了上前安慰的欲望。
他知道,这是莫昕昕逃不过的成长阵痛,他,帮不了她。
待葬礼结束的时候,莫昕昕的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季荣谦没有说话,只是脱了大衣,将身侧的女孩裹得紧紧的。莫昕昕一动未动,任由他动作,无神的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座新立的墓碑。
季家三人暂时在N镇住了下来,等过了周蔚的头七后才启程返回H省K市。
季子奇的丈夫钟寅涛说是要照顾得了感冒的女儿,没有一块儿跟着来N镇,季刚听了季子奇的解释,只是冷哼一声,没说什么,但心底的不满却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在了脸上。
回程的路上,莫昕昕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丝神采,不再是前几日那般空洞茫然,季荣谦与她说话时,乌黑的眼珠总是直直望着他,溢满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昕昕,等回了K市,就和小舅舅还有外公住在家里,好不好?”季荣谦试探着问。
莫昕昕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季荣谦舒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揉了揉莫昕昕的发顶。
这几天他一直在担心莫昕昕的反应,毕竟一个刚刚丧母的未成年女孩能否接受他们这群陌生的亲戚以及陌生的环境,实在是个未知数。他虽准备好了几套说服莫昕昕的话语,但在莫昕昕点头之前,季荣谦的心中一直没有底。
如今看她虽有勉强但愿意放下心防的样子,季荣谦才觉得自己半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子奇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相处得极好的季荣谦和莫昕昕,眼中有一丝不愉之色飞快地掠过。但她掩饰地极好,很快便又恢复到了一脸可亲的样子。
她笑着对后座的莫昕昕说道:“昕昕,阿姨不住在家里,不过昕昕可以到阿姨那儿去玩,还可以抱抱小妹妹,好不好?”
对季子奇的热络,莫昕昕似乎很不适应,她愣了一下,还是轻声应了下来。
坐在莫昕昕身旁的季荣谦不动声色地将季子奇假装热络的表情收入了眼底,他安抚地拍了拍莫昕昕的背,对季子奇不分对象的算计,心头涌起了微微的怒意。
》 》 》
季家是世代经商的商业大亨,在整个H省乃至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所以,当对季家的名声一无所知的莫昕昕第一次迈进季家老宅的大门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迈不开腿便也不奇怪了。
之前周蔚住在K市医院的时候,莫昕昕一直陪在那里。她虽然年龄尚小,也不曾见过大场面,但也隐隐觉得医院中的人都待她极为客气,甚至还为根本不是病人的她忙前忙后的,令她觉得极为诧异。
如今站在比她曾就读的初中还大上许多的宅子庭院内,莫昕昕自然受惊不小,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踟蹰了。
在莫昕昕的印象中,家,应该是她与母亲住过的那样的,有点陈旧但整理得非常干净的屋子,小小的房子里弥漫着油烟味和饭香味,虽然因为顶楼的关系,天花板总会漏水,一碰到下雨天就只能拿几个脸盆放在地板上接水,但那“滴滴答答”的声音听起来却是极为温暖的。
而这栋看起来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吞噬殆尽的大房子,一点儿也不像……家。
莫昕昕的牙齿抵着下唇,眼中不见一丝欣喜的情绪,只剩下一抹惊惧之色映入眼底。
时刻关注着莫昕昕举动的季荣谦立刻发现了莫昕昕的迟疑,他半弯下腰,黑色的瞳孔里映出莫昕昕茫然失措的表情,“昕昕不愿意住在这里吗?”
莫昕昕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几个月前周蔚亲自为她挑选的帆布鞋,不出声。
“你听我说,昕昕,”季荣谦抬手将莫昕昕散乱的额发拨到耳后,嗓音放柔了许多,“我知道你不习惯这儿,但是小舅舅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昕昕你有什么话,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小舅舅说,不用藏在心里面的。在小舅舅面前,你可以任性一些的,嗯?”
莫昕昕的眼中闪过波光,但又很快归于平静。她回视着季荣谦温柔的眸子,迟疑地开口道:“妈妈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对不对?”
见季荣谦点头,便又继续说道,“我想去看看……妈妈住过的地方。”
“好,小舅舅带你去。”季荣谦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拉紧了莫昕昕冰凉的小手,将她带进了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新奇的世界。
虽然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母亲温柔的低语,但却始终有一个身影,常伴她左右,也始终有一双令她无比信赖的双手,紧紧地拉住她,哪怕她身处绝望深渊的边缘,也未曾放松过一秒。
》 》 》
季荣谦牵着莫昕昕的手,带她简单地参观了一遍季家的老宅,庭院、花房、主楼……都一一走过,当到达周蔚曾经用过的卧室时,季荣谦甚为体贴地留给了莫昕昕独自一人呆着的空间,离开了房间,直到晚餐时分才敲响了房门。
季子奇结婚以后就很少在季宅住了,赶着回去看女儿的季子奇并没有留下来用餐,长长的餐桌上便只坐了季家子孙三代三人。
莫昕昕是头一次见识这样的用餐阵仗,显得有些局促,当看见桌面上被摆得满满当当的、说不出名字的菜式时,一双乌黑的眼睛更是求助般地看向了季荣谦。
对于莫昕昕的依赖,季荣谦也是满心欢喜的。他坐到了莫昕昕的身边,边给她介绍菜式边给她夹菜布汤,照顾得极其周到。
“来,昕昕,尝尝这个,”季荣谦给莫昕昕夹的菜都是以清淡为主的,自听周蔚对他说过莫昕昕的喜恶之后,他便把周蔚告诉他的信息牢牢地记了下来,自然,也包括莫昕昕偏好清淡的口味,“这是用鸡汤钝的,家里的阿姨炖了一个下午,很入味的,你试试看。”
莫昕昕用筷子拨弄着饭碗里满满的菜,小口小口地送到嘴里,因咀嚼得很慢,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爱的样子看在季荣谦眼里,自然是喜爱非常的。
他掏出手帕替莫昕昕擦了擦被汤汁沾染的嘴角,抬手又替她盛了碗汤。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见莫昕昕呆愣的模样,季荣谦低声问道。
“不是。”莫昕昕摇摇头,没有说季荣谦适才的动作令她想起了早逝的父亲。
——不,甚至是比父亲更温暖、更美好的存在。
感觉到喉咙口有痒痒的东西堵着,莫昕昕低下了头,用埋头吃饭的动作掩饰住自己微红的眼睛。
坐在两人对面的季刚看着两人的互动,顿觉宽慰,暗叹自己的小儿子虽对外人不假辞色,但对待亲人,实在是无可挑剔,莫昕昕有他照顾,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季荣谦几年后成婚,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对莫昕昕的疼爱,想来也不会因为亲生孩子的存在而减少半分。
可旋即,他的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看着埋头吃着碗中饭菜的莫昕昕,季刚不由暗忖:这个敏感得令人心疼的孩子,真的愿意接受这个对她来说还太过陌生的……家吗?
☆、004 阴霾尽散
夜色如轻纱一般笼罩着大地,湿冷的空气中,似有暗色的洪流在淌动,挟带着夜色侵蚀空间的静美。
原本点亮在季家庭院和主楼内的璀璨灯光像是中了魔法一样,瞬间被袭来的黑暗吞噬,整个宅院顿时陷入了深眠的寂静。
黑暗中,莫昕昕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粉色公主床的顶端,眼底流淌着的是白天未曾现于人前的孤寂和彷徨。
其实莫昕昕心里很清楚,季荣谦待她真的很好。为了就近照顾她,将她的卧室安排在了他房间的隔壁,而这间卧室的装饰,季荣谦虽来不及亲手布置,但这里每一处精细的装扮,都来自于季荣谦的设计。
可即便如此,努力到现在的莫昕昕仍旧无法喜欢这里,这栋空荡荡的大房子令她深切地领会到了曾经学过的一个成语——格格不入。
她不习惯于房间里的那些高档的、甚至不知道功能的电器,哪怕季荣谦手把手地教过她,但莫昕昕仍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她也不习惯家里的叔叔阿姨们叫她“小小姐”,那会令她手足无措,心里头只剩下一片茫然。
这样的滋味,不断地在心头堆积,到了夜晚,万籁俱静的时候,便在她的心底偷偷地钻了出来,无限放大。
莫昕昕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环过小腿,下巴支在膝盖上——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汲取一丝丝的温暖,才能令心底黑黝黝的空洞,不再扩大。
这一刻,她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想家。
不是这栋华丽得好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房子,而是远在H省边缘小镇上的一间老房子,哪怕它的面积还没有如今的卧室一半大。
莫昕昕的眼眶湿润了,她无法控制地想起了老房子里昏暗的灯光,以及静静地躺在床底下的那些来不及带走的多年收藏的珍宝。
一想到这些,莫昕昕就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丫子下床,一把抓过柜子上的双肩包,迅速穿上帆布鞋后便踩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了房门边。
凝神细听了片刻,待确定整座宅子已经陷入了沉寂的睡眠,莫昕昕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