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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子多次劝慰张贵,可他仿似被迷了心窍,就是不肯听上半句。两人授业先生察觉,特意找了张贵儿训话,他也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冒,直气得先生也不再理会,一心直把胜子唯一门生严厉看管了。
蒲草听完胜子的话,半晌没有说话。世界上的事就是这般,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盛名之下往往招来的有贤士也有苍蝇。想来,张贵是比较倒霉的那个,贤士还没见到,反倒先被一群不安好心的苍蝇包围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苍蝇不叮无缝而的蛋。他这只蛋天生也是清高自大又贪慕虚荣的,先前家里贫寒,他就是想挥霍也没有办法。如今这样盛名之下,家里又不缺他银钱,他自然就把本性暴露无遗。
只不过,他却是从未想过,他挥霍的是谁辛苦赚回的血汗钱…
里正娘子见得蒲草这般沉默,生怕她埋怨自家儿子不曾劝阻,讪笑着劝道,“蒲草啊,你也别着急。贵哥儿许是一时贪玩,咱们多等一会儿,待他回来再好好劝上几句。”
蒲草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婶子放心,我心里有数,若是我家贵哥有胜子一半懂事我也知足了。”
里正娘子脸上浮起一抹骄傲之色,嘴里却谦虚道,“哪能呢,两个孩子都是一般好的。”
几人说着闲话,喝着茶水吃点心,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时辰。可惜,始终不见张贵儿回来。蒲草惦记家里的琐事,又猜得张贵儿必定是故意躲避,于是就仔细嘱咐了喜鹊和胜子几句,末了拉了里正娘子在街边雇了个马车出城了。
话说,事有凑巧,她们的马车刚刚驶过,张贵儿就一脸恼色的从胡同里走了出来。胜子见了赶忙上前一把拉住他,说道,“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方才蒲草嫂子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张贵听得这话立时扭头四下观瞧,略带惊慌问道,“我嫂子呢,这会儿走了吗?”
胜子瞧得他这德行也是心头火气,恨恨扔了一句,“走了,过几日学里放假,你自己回去请罪把。”说完,他就大步进了府学大门。
张贵儿听得蒲草不在,立时腰身又挺直了,想要追上前同胜子说几句话又觉有些拉不下脸面。他正是犹豫的时候,府学大门里走出三四个穿戴浮夸张扬的学子,见得他站在门外立时围上前笑道,“哎呀,文浩,我们正要去寻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走吧,跟兄弟几个去喝酒啊。”
张贵儿早晨在喜鹊那里遭了冷遇,如今袖袋里凑不出二两银,听得这话就支吾道,“今日学里还有事,我就不去了。改日…”
打头那学子显见是年纪最长的,他也不等张贵说完上前就扯了他的袖子说道,“走吧,学里能有啥大事,不过又是先生找茬训诫罢了。走,走,今日不必你请客,我带你去喝酒赏花,不醉不归啊。”
剩下几个学子也是起哄,簇拥着两人脚下生风一般转过街角消失不见了。胜子站在门里眼见如此,懊恼得一甩袖子也是走得远了。
再说张贵随着几个学子到了一个极大的别院花园,内有小桥流水、假山凉亭,打理的雅致又清幽。一众学子们路上都是啧啧称赞不已,很快就见今日的主家,一个府学里交游很是广阔的学兄迎了出来,互相寒暄说笑几句,就各自找了座位坐下赏景饮酒。
酒宴既然是打着诗会的名头自然要做几首诗应景,于是锣鼓翘起来,大红绸花满场疯传,偶尔哪个学子被点到,却不过情面就胡乱吟几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诗句,惹得众人哄笑不已。
倒是张贵才不过同众人厮混月余,肚子里的那点文章还没被彻底消化,出口做了一首称赞景色秀美的七绝,很是工整大气。众人自然大加夸赞,举杯喧闹下越发热闹了。
他们这些少年学子,如此放肆喝酒说笑,哪知道一切都落在了外人之眼。
不远处假山之上的凉亭里,不知何时已被围上了一层白色轻纱,七八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正在喝茶闲话,不时瞧瞧说上几句闲话。
张贵儿这般得了众人高声夸赞,其中一位妇人仔细瞧得他长相很是俊秀,穿戴也齐整,难得腹中又有些才学,就忍不住问询旁边的主家妇人,“王夫人可知这说话的学子是哪家少爷?我瞧着倒是个出挑的。”
那王夫人也只是熟悉儿子平日常来往的几个同窗,听得这话就特意遣了贴身丫鬟去问询打探。很快那大丫鬟就小跑赶了回来,低声回报道,“禀夫人,方才那位作诗的公子姓张名贵,字文浩,是府学里任先生的得意门生,家住城南南沟村。父母兄长俱亡,家中是寡嫂操持家计,听他们一道前来的学子的随身小厮说,张公子平日行事用银很是大方,所以家境许是还算富庶。”
“原来是农家寒门出身啊,还是父母皆亡,寡嫂操持家计,这孩子的命可够苦的。难得他才学还好,将来若是科考有成,得个一官半职也算苦尽甘来了。”一众夫人们听得丫鬟说完,纷纷开口表达她们的同情之意。可惜,心里却各个在张贵的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子。
她们今日说是聚在一处饮茶闲话,其实就是求着王家夫人帮忙聚了一众学子,打算替自家没有说亲的女儿找个人品前程都好的夫婿。像张贵这种身份低微、前程也没个准数的,是绝对入不了她们法眼的。
很快,一众妇人们就岔开了话头儿,重新问询起别的学子来。但是坐在最角落里那位妇人却是脸色渐渐透出了喜意,这人若是蒲草在场一定会认得出来。她不是旁人,正是三岔河那位贪财又好颜面的楚夫人,此时不知她在打着什么主意,一双眼珠子丢溜乱转,最后实在按耐不住,随口扯了个借口告辞,很快从假山之后的小路转出走得没了影子。
剩下几个妇人明显很不待见她,互相递着眼色,撇嘴嗤笑。就连王夫人都低声笑道,“来,咱们喝茶,兴许楚夫人是想起还有哪个学童的束脩没收,赶着回去盘账了。”
众人都是笑得嘲讽之意更足,转而就抛到脑后去了。
再说楚夫人一路坐车赶回三岔河,一进家门甚至没有先回主院换衣就转去了女儿的偏院。一个老婆子正坐在石阶上嗑瓜子,见得主子回来赶忙起身干笑道,“夫人今日回来真早,小姐这会儿许是在睡觉,已是好久都不曾吵闹了。”
楚夫人点点头,示意她开了门上的大锁,然后独自进去寻到了躺在床上发呆的女儿。
她一见女儿如此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掐了她的胳膊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死丫头,是不是还在想那小贱种呢。我告诉你,他已经被我卖的远远的了,你就彻底死了那根肚肠吧。”
楚小姐被掐吃痛,霍然翻身而起,恨恨看着娘亲恼道,“你要是关我一辈子还好,若是哪日放了我,我就是满天下去寻也要寻到我的墨郎。”
楚夫人气急,又不能当真掐死亲生女儿,于是转而改了怀柔手段。她扯了帕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从小娇养你长大,你怎么偏偏就看中了你爹的书童。他一个没门第没才学的贱奴,哪里配得上你?你居然还把身子给了那贱奴,这事如果传出去,你怎么有脸活下去。老天爷啊,把我劈死算了,我也不活了。”
她这般一哭闹,果然楚小姐就软了心肠,也是抽出帕子抹开了眼泪。楚夫人见此赶忙就劝道,“女儿不哭,娘亲今日已是给你相了一门好人家,就是你爹先前教过的一个学子,如今已是高中秀才。家里没有父母兄长,只有寡嫂当家,家境又殷实,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家里门户低,若是得你为媳一定会千恩万谢,断不会看出你有何不妥之处。到时候咱们抓紧把亲事办了,就算万一你肚子有了孩子,只差一个月的功夫也好遮掩…”
楚小姐先前听得娘亲要把她嫁出去立时就想哭闹,后来小心眼里一琢磨,她只要出了家门就更方便寻找情郎了。再说,若是她肚子里当真有了情郎的孩子,留在家中一定会被娘亲灌药打下,嫁了人反倒可以保住这孩子。
这般想着,她就抹了眼泪,不再反对娘亲的话。
楚夫人见此还以为说服了女儿,很是欢喜,仔细把路上想出的办法说了个清清楚楚,末了就匆匆赶回主院去安排了。
张贵此时正同一众同窗喝得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是成了楚家小姐的救命稻草,楚家夫人的砧上肉、刀下鱼。
软硬兼施
一夜无话,又是两日转眼而过,张贵儿手里的二两碎银已是花用干净,找到咸菜铺子闹着要喜鹊支银。喜鹊不但不给,还连嘲带讽的让他失了好大颜面,他气恼之下就想回南沟村去同蒲草好好说道说道。
毕竟他才是张家的正经主子,家里日子过得富贵,他凭啥就不能多用些银钱啊。他如今可是秀才老爷,出入应酬不说一掷千金,怎么也不能太过吝啬让人笑话吧。
他这般肚里发着牢骚,但说起回家,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畏惧。如此犹豫不绝之间他居然老实在府学里呆了两日,当然这也是为了跟着胜子蹭饭吃。
这一日胜子坐在窗前苦读,张贵正闲极无聊耍着毛笔,突然有人送来一张请柬。原来先前为他们启蒙的楚先生明日过寿,特意邀请他们这对得意高徒过门庆贺。张贵如今眼界高得很,心中委实不把楚先生放在眼里。但是胜子却是个知恩懂礼的,拿了银钱就上街置办了一份丰厚的寿礼。
张贵转念一想,他若是同去也不用再花银钱还能饮酒作乐一日也是极好,于是第二日就同胜子雇了马车出发了。
楚夫人早派了婆子在门口盯着,听得张贵果然来了,简直是大喜过望,一迭声的吩咐厨房置办丰盛的酒宴端了上去。
楚先生这些时日正为女儿做出的败德之事气恼,突然见得昔日高徒上门祝贺寿辰,还以为是夫人为讨她欢心特意安排,于是欢喜之下也就难免多喝了几杯。
张贵和胜子是学生,先生抬手举杯,他们自然要跟随。张贵本就酒量不好,加者楚夫人吩咐丫鬟特意在他的酒壶里加了异物,很快就趴伏在桌子上,醉得人事不省。
这时候楚夫人就带着丫鬟出现了,她做足了为人师母的慈和关爱,喊人送了张贵去后院客房,并且亲手熬了一碗醒酒汤。
胜子这半会儿也没少喝酒,眼见天色将黑又急于回城,就给张贵留下几十文铜钱转而雇车走了。
楚夫人伺候楚先生睡下,走去客房眼见睡得鼾声如雷的张贵,那脸上笑得就越发得意了。待得半夜,整个宅院的下人们也都睡熟之后,一个老婆子悄悄开了客房的门,背起张贵送到了楚小姐的闺房,三五下衣衫剥去大半,再在床单上撒几滴鸡血,就算大功告成了。
第二日早起,张贵尚在昏睡就听得耳畔有女子尖叫之声。他摇摇要暴裂一般疼痛的脑袋,张口呵斥道,“喊什么喊,大早晨的…”
可是,他的话尚未说完,就有人更是大力的“咣当”一声踢开了房门。一个妇人厉声高喝道,“你这个畜生!我好心留你作客,你居然对我女儿行此不轨之事!我要报官抓你坐牢!
张贵一听这话是彻底醒了酒,他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扭头一瞧哭天抹泪的楚小姐、怒目相视的楚夫人,还有自己半挂在身上的中衣,立时惊得脸色都白了。
他拼命摆着手辩驳,“师娘,你听我说,我没有,我没有!我喝多了在睡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楚夫人哪里肯听他的话,上前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