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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听得有些无奈,伸手揽了她,低声安慰,“老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张家就是你的枷锁,你不走出来,如何同我过好日子?再说,叶眉本就有异心,咱们不过是顺手替自己谋些好处罢了,若是再给张贵这骄傲又清高的小子一些教训,就更好不过了。
我会让人小心留意,不伤张贵性命。这样,桃花就怪不到你了。说不定,张贵经历些变故,为人处世更稳妥,桃花还要谢你呢。”
蒲草听他硬是把谋算它人之事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忍不住嗤笑出声,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记,小声抱怨道,“这天下道理啊,都让你说尽了。我若是不同意,你是不是要说到后半夜去啊?”
方杰低头在她脖颈上重重亲了一口,应道,“有你陪着,说到天明也是好的。”
两人甜甜蜜蜜笑闹几句,眼见天色已是黑透,蒲草就推开方杰起身整理衣衫,末了低声说道,“这事你看着办吧,我忙着照顾稻秧和菜田,可没功夫理会这些。”
“小的遵命,夫人静候佳音就是。”方杰装了小厮模样,恭敬行礼应下。惹得蒲草好笑又掐了他一记,这才喊了两个孩子一同回家。
第二日一早,叶眉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坐车出了村子,张贵一整日脸色都黑得同墨汁一般。结果晚上两眼红肿的叶眉归来,不知拉着他说了什么,又捧出一盒上好的纸墨,他就重新换了笑颜。
山子躲在姐姐身后,一边做鬼脸一边小声念叨,“又哭又笑,小狗拉尿!”
桃花生怕哥哥听见又骂山子,扯了他跑去温室玩耍了。
自那日之后,叶眉和她的小丫鬟就变成了搬家的小蚂蚁,一日日偷偷倒腾了嫁妆送进城去变卖,然后会了情郎之后再欢欢喜喜赶回来。而张贵却每每因为几句温言软语或者一些小物件儿就被哄得眉开眼笑,当了实打实的睁眼瞎子。
蒲草冷眼看着,有几次实在气不过想要提醒张贵两句。可惜张贵见得她上前,立刻好似躲避瘟疫一般让出好远,末了甚至还道,“嫂嫂,我已是娶妻成家,还望嫂子多避嫌疑口舌。”
蒲草气得差点口喷鲜血,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让人当了傻子还自以为是圣人的。她索性也不再做这无聊之事,日日忙于田间地头,少有在家里停留的时候。
很快,日子就到了端午节前夕,村里的几十亩菜田已是硕果累累。蒲草同方杰还有村人商量了几句,找了个天气晴好的早晨就开始采摘了。
看着一根根碧绿的黄瓜顶花带刺,一根根紫黑的茄子秀长而光滑,一只只青椒牛角般弯弯翘起,满村之人都是乐得合不拢嘴。
洛掌柜带了十数个小伙计,帮忙把菜筐装得妥当,最后赶了一溜十数辆马车回城了。方杰同蒲草嘱咐几句,也一起随进城去照应。
村人翘首盼了两日,第三日终于把方杰盼了回来。不必说,众人聚到宗祠之后,白花花的银子一家又分了十几两。老人们笑得满脸都是皱褶,孩子们也闹着要点心、要玩具,小媳妇儿们则嚷着要买花布裁新衣,一时间整个村庄热闹的仿似开了锅的沸水一般。
小雀这一日难得没有被主差遣进城去典当物件儿,她年纪又不大,在家闲着无事,听得村里有热闹就凑去宗祠探看。结果那白花花的银子晃得她眼晕,一溜烟得跑回家去同主子报信儿。
“小姐,村里人都在宗祠分银子呢,说是进城卖菜得来的。奴婢记得咱们张家不是也有二亩菜田吗?是不是也有银子分啊?奴婢还听那些人说,多亏了那小寡妇费心指点,想必她这次分得更多。”
叶眉正在绣着一只的荷包,大红绸缎底子上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浮在荷塘里玩耍。不必说,这定然是给她的情郎准备的。听得这话,她就放了针线,问道,“你可是亲眼所见,不是听人家传的闲话?”
“哎呀,小姐,你怎么不信奴婢呢。”小雀急得跺脚,“方才奴婢亲眼见到那银子白花花的好几箱子,怎么可能有假?小姐若是还不信就趴窗口瞧着,一会儿那小寡妇保管抱着银子回来。”
叶眉果真开了一条窗缝,小心等着蒲草回来。
蒲草也没让她多等,不过盏茶功夫就进了院子。今年她一心扑在稻田里,家里的二亩菜田就扔给了春妮两口子照管。如今菜蔬卖进城里,春妮非要把银子全数交给蒲草。蒲草自然不会同意,两方争讲推让之下就闹了起来。最后还是里正一锤定音,一家一半才算有个分晓。
蒲草手里拎着装了银子的布袋子边走边回想方才之事,很觉好笑。春妮这丫头虽然当了娘,但行事可是半点儿没见长进,刚才硬是双手抱了她的腰,一副不收银子就不放她走的架势。
这倒让她想起当初牡丹主仆来闹事,春妮也是这般傻愣愣挥舞着菜刀冲去救她。在外人眼里也许都觉春妮性子有些憨直,但她眼中却只看得到春妮待自己的一片真心。
如今重活一世,不说其余,能得这样一个好姐妹,老天爷就已是待她不薄了。
分家(一)
蒲草正这般想着,眼角突然被什么光亮晃了一下,结果扭头张望就瞧见正房那两扇尚在微微颤动的窗棂。于是,她忍不住又叹了气。老天爷也是公平的,给了你倾心相待的好姐妹、好夫婿,自然也要再给你扔下几个添堵之人以做平衡…
张贵白日里好不容易抓到忙碌的楚非,同他闲话半下午才算尽兴而回。待得进了屋门就见多日不曾正眼看他的媳妇,打扮的极娇艳妩媚,满脸笑容的坐在饭桌前等他用饭。他实在有些受宠若惊,问道,“今日难道是你生辰吗,怎么这般好兴致?”
叶眉娇笑着上前拉了他坐下,又是拿帕子伺候他擦脸擦手又是倒酒布菜,忙得不亦乐乎。
张贵见此,反倒更加忐忑,伸手扯了叶眉坐下,问道,“你若是有事就直说,这般样子我倒吃喝不好。”
叶眉心里暗唾他癞蛤蟆上不得大台面,脸上却依旧笑着应道,“哎呀,夫君真是好笑。难道眉儿待你亲近些,你还不喜欢吗?”
“喜欢自然是喜欢…”张贵犹疑着接口,可惜不等说完就被叶眉灌了半杯酒水下肚儿,剩下的话自然也一同咽了回去。
两人这般相对吃菜喝酒,偶尔笑闹几句,很快张贵就喝得半醉,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叶眉见得时机刚好就提起了今日村里分银子一事,末了笑道,“我原本还想着农家穷苦,没想到村里这般富庶。想必没几月,村里家家都能住上咱家这样好的大瓦房了。”
张贵听得这话,又犯了骄傲的脾气。他拍着桌子嚷道,“不可能,他们不过是跟着我们家捡些便宜罢了。我们家是整个翠峦城第一个冬日种菜的,只前年赚的银钱在城里买座大院子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去年和今春赚回的。他们这些家加在一处也不见得有咱家一半富厚!”
叶眉越听眼睛越亮,她极力忍了心下的喜意,脸上却装了困惑之色问道,“既然家里这般富厚,那为何当日送去我家的聘礼那般单薄?而且夫君平日用银也算不得大方,难道嫂子掌管钱财太过仔细了?”
这话可戳了张贵的心窝子,不能随意花用家里的银钱始终是他的伤心处。他常为这事懊恼,这会儿听得媳妇问询就怒道,“她何止是仔细,简直就是吝啬!我在府学一月只不过花用十几两,她就恼得找上门去了。按说她只是我兄长撵出门去的一个弃妇,就算家里如今的富贵有她的功劳,她也不能如此轻慢我啊。我是张家唯一的男丁,这家产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凭什么我就花用不得?”
“原来如此啊,夫君真是受委屈了。这般说来,嫂子是不是有了异心,想要霸住家产不放啊?那以后夫君若是中了进士状元,授官出任,难道堂堂官老爷还要受她一个妇人的约束?”
叶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似受了委屈的是她一般。
“要我说如今咱们已经成了亲,夫君也高中秀才,不如咱们就请里正和长辈们做主分家吧。到时候,夫君不必受人约束,进京科考打点疏通也是方便许多,就是我在家里也不必日日看嫂子脸色过活了。”
张贵方才也是一时气恼发发牢骚,其实心里着实还是惧怕蒲草三分。这会儿听得媳妇儿说要分家,他虽是意动却也不敢立时说好,犹疑着应道,“眉儿,你有所不知。村里长辈和里正都被她笼络过去了,我们若是想要分家,村人怕是各个都要骂我们忘恩负义。以后我们还怎么在村里抬头做人啊?”
叶眉恨极张贵这般想得好处又不愿出头的模样,她极力压着火气劝道,“夫君,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只要把‘礼数’尽到了,不怕里正他们不偏心咱们。再说了,你如今已是秀才之身,再过两月就要进京赶考,回来时候说不得就是官老爷了,村里人难道还敢说官老爷的闲话儿?到时候啊,说不定都围上来奉承讨好你呢。”
张贵琢磨了半晌,自觉叶眉说的话还真有些道理。最重要的是,若是分家成了,他就再也不必看蒲草脸色,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了,这对他实在诱惑极大,于是最后他到底还是点了头。夫妻俩人这一晚仔细商议如何行事,屋里的蜡烛直亮到半夜才熄灭。
第二日叶眉就又进了城,晌午回来时带了很多礼盒。待得晚上天黑,叶眉就领着小丫鬟遮遮掩掩出门了。
喜鹊拾掇完厨房,出门碰巧看个正着,于是就赶忙跑去刘家找蒲草禀报。蒲草心里有底,不过笑笑就罢了,反倒是春妮急得差点儿撵出门去。
蒲草扯了她回来,好笑又无奈的说道,“张贵两口子这几日琢磨着要分家,我猜叶眉这就是去里正和族老家探口风呢。”
“什么,分家?”春妮和喜鹊齐齐惊问出口,末了各个都是气得要找棒子斧头砍了这对儿白眼狼。
“亏他们想得出来,这家里一草一木哪样不是你赚回来的,有他什么事啊。供他读书、给他娶亲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夺了家产才甘心?”
“就是,那叶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才进门几日啊,就挑唆男人分家产了。我这就去撕烂她的嘴!”
蒲草一手扯着一个,累得手腕酸疼,她好不容易喘口气才赶紧劝道,“你们可消停会儿吧,我也是愿意分家的。”
春妮儿和喜鹊一听这话就又聚了回来,仔细问询。蒲草斟酌着把分家的好处说了说,两人这才不甘愿的叹了气,“难道真要便宜了张贵这白眼狼不成?”
蒲草笑着拍了她们的手臂,“都说恶有恶报,看以后吧。”
她们三个正是说着话儿,里正娘子就慌慌跑来报信儿,她一边说起叶眉上门之事一边满脸担忧的望着蒲草。蒲草知她是真心维护自己,心里暖极。拉着她安慰几句,直言自己早料到有这一日。
里正娘子听了这话,更是替她委屈,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护着她不吃亏。蒲草笑笑没有接话,反倒拉着她说起了桃花的亲事。
里正娘子从来都是把桃花当亲生女儿疼的,这一年教她绣花,更是爱得不行。偶尔夜里得闲同里闲话都要叹气嚷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把桃花娶回家里来。
这会儿她终于听得蒲草松口,欢喜的一迭声应道,“蒲草你放心,我可是把桃花当亲闺女疼爱。将来她进了我家门,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我生了三个儿子,胜子年纪大桃花太多肯定不成,剩下两个,随便你挑。”
蒲草几个见她如此欢喜急迫,都是笑了起来。蒲草从打定主意分家的时候就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