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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冕良坐在远钧办公室的茶几上等远钧收拾完下班,顺便抄着报纸看钩子的漫画。
钩子画的是靠在一辆吉普车边的短发女生,穿着牛仔裤T恤衫,安安静静望着夕阳西下。
旁白,“等你说爱我。”
即使没有这句令人心酸的旁白,画中的女孩儿看上去也够寥落,何况还是独自等爱中?端的是惹人怜惜。
对了,冕良觉得这画里的人儿有点象远钧呢,倚车独立的姿态都有那么点洒脱不羁的味道。哦,难怪他会喜欢钩子,大概,是这个小画家某些地方和远钧相似吧?
“喂,可以走了。”忙完自己那摊事情的远钧过来,霸道地拿下冕良手里的报纸丢到茶几上,拽着冕良朝门外走。冕良趔趔趄趄配合远钧的脚步,伸长手臂挣扎间还是捡回报纸,他总是要做剪报的。
帮远钧关上她办公室门之后,冕良随之牵好远钧的手,终于可以象一对真正的恋人那样去看电影逛街吃饭了,晚上应该放烟花庆祝一下才行。冕良自然而然邀请,“今天有几部新片上演,你想看哪部?”
“你没跟我说要去看电影啊?”远钧的手也自然而然的让冕良握着,还很自然而然地说,“我今天晚上约了朋友去听京剧。”
她又搞什么?冕良蹙了眉头扮可怜,“哦,我可是在这儿等了你半天呢。”
“你在这儿半天也没说是请我去看电影,我以为你只是顺路上来看看我呢。”远钧调侃,“或者,你是太想念以前的工作环境所以来怀旧的?”
屁咧,这是哪儿跟哪儿?冕良傻眼,昨天才向她示爱完,今天不是应该在一起做个更深入的交谈吗?握着远钧的手紧了紧,冕良四处瞄瞄,好像没人注意他,特别凑近远钧一点,低声道,“那个~~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你不懂吗?”
“昨天晚上说的?什么?”远钧睁大眼睛,表情又纯又茫然。
她是失忆吗?冕良没力,愣怔怔望着远钧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远钧恍然大悟,“哦,就是你跟我讲的,喜欢和我一起聊天吃饭的那些是不是?嗯,我也喜欢啊,所以,我也很同意你说的,以后的时间都这样继续。对,我们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呢。”远钧边说边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冕良,就是外交礼仪的那种拥抱,很哥们的拍拍冕良的肩膀,并超邪乎地笑道,“朋友,加油!”
冕良晕死,加油?!加哪里的油?什么做一辈子的朋友?他不是那个意思啊,以后的时间,都能这样继续,是用做一辈子的朋友来解释的吗?
用几乎不易觉察的动作,轻轻挣脱被冕良握住的那只手,远钧巧笑嫣然,“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先走了。要不?你找慈恩陪你去看电影吧。”话说完,片刻不留,潇洒出门。独剩冕良怔在当地,震惊,几乎看到烟从他头顶冒出来,他需要喝点酒~~废柴了。
最终,只是喝了点汤。
从被慈恩从清河那里救出来到这家饭馆,已经快过去一个钟头,冕良一直沉默。
慈恩受不了这低气压,请求,“良哥,说点话吧,你看上去实在有点象随时会暴毙身亡的样子。”
冕良木着脸,“不是暴毙,是吐血。”
慈恩捧着腕哧哧笑,还越笑越厉害,连碗都快捧不牢了。
冕良气得~~“用不用笑成这样啊?”
“对不起,”慈恩笑得气都喘不匀。”擦眼角的泪,“良哥,你追女生怎么追到这步田地?”
冕良闷头扒饭,狠狠吃一道杏仁鱼柳。
慈恩笑够了,再来安慰,“你别急,老板是个明白人,早晚会懂你的。”慈恩师妹还很善意地给师兄增加信心,“你知道,象你条件这么好的雄性生物,一表人才,品学兼优,那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还这么~~善良,有深度,有智慧的人真的是不多见啊,老板会把你当绩优股抓住不放的。”
冕良哭笑不得,他能感受到师妹的好意,虽然那些形容词让他觉得夸张好笑。他是绩优股吗?冕良没察觉到自己有那个能力。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象是站在人行道边,却不知为何,就是过不了马路的人一样,没着没落的。在马路边却过不去人行横道,这和巧克力蛋糕不甜,宇航员得了幽闭恐惧症一样的荒唐。冕良实在不能了解,这荒唐从何而起,又从何而终。好想揍谁一顿出气。
“不过~~”慈恩安慰完师兄,又有疑问,“为什么会那么困难,是不是你的表达有问题?”
“有问题?哪里有问题?”冕良愤愤,“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没问题呢?”
“好啊,那你先告诉我你都怎么跟远钧说的?”慈恩忽闪着大眼睛,作出知心姐姐的样子等师兄下文。
“我就是~~”冕良张口结舌,与慈恩对视半晌,突然失去叙述的勇气,算了,师妹那边情况好像比他好糟呢,跟她说,她能懂吗?末几,话到嘴边变成,“师傅叫你回家呢,他已经不生气了。”
这下换慈恩低头扒饭,猛吃杏仁鱼柳。
“说句话,要不要回去啊?”
“不知道啊,”提到老父,慈恩仍畏惧,“我怕他再逼问我孩子是谁的,我说不出来又惹恼他。
“我觉得师傅可能会问,但不会再象以前那么生气。”喝口汤,冕良紧盯住慈恩的脸,试探着念出那个名字,“徐~~建设?”
慈恩吓一跳,本能捂住胸口,目光和冕良的撞上,又迅速移开。冕良心内长叹,果然全中,唉,冤孽。
“那么喜欢他吗?”冕良问,“喜欢,又不告诉他,为什么?”
慈恩有气无力,“被一直暗恋着的男人抱在怀里当成另外一个人,搞成这样,就算我拿到重型武器也不敢承认我喜欢他啊。”
“重型武器?”冕良骇笑,“你现在拿的比重型武器狠多了,你怀着他的孩子呢慈恩。”
“那又怎样?他要是因为我有了他的孩子才来找我,我也输太多了吧?再说万一他也象远钧那样劝我把孩子打掉?我情何以堪?就因为是他的血肉,我想要啊。”
“可你一直逃避下去,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对这一切全然不知,这对他不公平。无论如何,你也得让他有个选择才行。”
慈恩仍然逃避,“我不要,”又跟师兄撒娇,“良哥啊,其实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无关的。”
冕良急,“这明明就是你和他一起干出来的事情,怎么能说只是你的事情呢?”
“当时他是糊涂的啊,我清醒的。”
“对,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清醒的你会这样做?”
慈恩半天没给答案,皱着眉头良久才说,“我想这纯属偶然,就是,喜欢上了,想和他试试,即使,他爱的不是我。”
冕良无话,一时间,两人都沉默起来。餐厅的音乐播放的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冕良忍不住胡思乱想,命运如此叵测,即使是如舒伯特那样的大师也无言以对吧?咦,难怪舒伯特死那么早。
“先回家再说吧。”冕良夹菜给慈恩,“我陪你回去。”
慈恩回家那天,和接她走那天一样,冕良远钧相陪。远钧还带回来那条曾经把冕良揍得半死的凶器,藤拐。
今天何师傅没喝酒,领着几个小徒弟整理楼上的房间。何家的房间重新分配过,何师傅把最大一间屋子给女儿住,添置了新被褥,还有一张全新婴儿床~~
看到崭新婴儿床那一刻,慈恩哭了,跪在何师傅脚底下哭成一团儿。这丫头挨老爸一个耳光没一滴眼泪,这会儿竟成了泪人儿。
何师傅拉女儿起来,“行了行了,看你把别人吓得,快别哭了。”说完,对着远钧笑笑,搓搓手,尴尬而无措,“坐,坐,我去泡茶。”
“不用麻烦,”远钧奉还那只拐杖,双手呈上,“何师傅手艺不错,这拐杖做得精致。”
说完,避开何师傅观赏墙上贴的那些很可爱的婴儿图片。从侧面,冕良能看到她微红的鼻尖,她也象慈恩那样哭了吗?
其实冕良没想到师傅能做到这一步,这样的境况看上去,也很幸福,谁还能想到之前那段恐怖的追杀呢?或者,幸福就是这样?需要一点吓人的经历来比较,需要一点哑巴吃黄连的技巧来成就。不过,无论如何,相信那些最困难的被慈恩熬过去了,人生大概就是由出现困难和解决困难组成的吧?
冕良感慨着,给师傅送上两瓶酒。
“哦,以后要少喝点了。”何师傅抚摸着那两瓶高梁纯酿,笑呵呵的,“要照顾孙子,总喝得东倒西歪哪儿成。”
何师傅话没说完,慈恩即将收住的眼泪又冒出来,“爸~~”
从何家出来,冕良手里捏着两只师傅硬塞给他的苹果,他递一个给远钧,“吃苹果吧。”
远钧闷闷的,“白雪公主是吃苹果中毒的。”
冕良故意哄她,“你说我是白雪公主?谢谢,我哪儿有那么好?”
远钧撇嘴,“也有你这种人。”接过苹果,“我说你是巫婆。”
冕良夸张,“哗,你见过这么善良的巫婆吗?”
远钧似乎没心思和她斗嘴,边啃苹果边去开车。
“我来吧。”冕良接过钥匙。
他的邻家女孩儿难得这么没情没绪,这让冕良心疼得不行。他隐隐约约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为何不索性借他的怀抱揪住他的衣领大哭一场呢?在爱她的人面前坚强根本就是锦衣夜行嘛。唉~~
“还介意我师傅上次发脾气的事情吗?”冕良找话题,“其实他心地很好的。”
“不,我没介意。”远钧肘弯撑在车窗边沿,手托着下巴,慢悠悠道,“其实,你师傅很象一个人哦。”
“谁啊?”
“我姥爷,很象把我养大的姥爷。连发脾气的时候都象。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老师选我去跳舞,参加那年学校的国庆活动,我不愿意,练舞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玩儿,老师气得到我家去找我,事情就这么败露了。”
“哦,你挨打了吗?”冕良想当然,既然姥爷脾气坏,自然会用坏脾气吓唬吓唬孙女的。
“没有,姥爷没打过我。”远钧鼻音很重,“他问我是不是很不喜欢跳舞,我说是啊,跳舞不好玩。姥爷就告诉老师,骆远均不跳舞了。然后他每天教我打拳。我看到何师傅,就会想,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姥爷,就像我的姥爷宠我那样,宠慈恩的孩子。其实没爸爸的小孩儿也可以很好的长大,因为就算没有爸爸,也可以有姥爷疼啊。”
冕良把车停在路边,抽纸巾给远钧,“想哭就哭吧。”
“我才没哭。”远钧尽管鼻尖眼圈红透透,却一贯嘴硬,接过纸巾,罔顾眼角犹湿的泪痕,拿纸巾大力擤鼻涕。
冕良刚刚被远钧的话牵扯到满心酸楚,这一刻又被她小小粗鲁逗得发笑。想不顾一切把她拥在怀里安慰,又怕被他误会成是轻薄之人再给他一巴掌,话说,这实在很象是骆远均能干出来的事情。他韩冕良倒不是怕挨一巴掌,是挨完一巴掌这小姐又不理他,他完全搞不定那种情况,才叫灾难呢。硬生生忽略想呵护她的心疼,冕良随便聊,“从小就不喜欢跳舞吗?我记得女生都喜欢跳舞的。”
“也不是完全不喜欢,是觉得自己没那个细胞。怎么学都学不会乱没成就感的。”远钧已神奇地恢复平静,找瓶水喝,招呼冕良,“停这儿干嘛?快开车,我今天晚上约了老赵吃饭。”
冕良发动车子,却没马上开走,而是小心翼翼的问远钧,“你说你不擅长跳舞,这是你妈妈和老孙给你报交谊舞学习中心的原因吗?”
远钧惊吓,张大嘴巴,傻了,半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