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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良怎肯让她这样离开?忍痛追下去,拍着车窗,“喂,你下来。”
远钧不理,示意司机开动,冕良一路小跑紧追,到底两条腿不敌四只轮子,眼睁睁看着远钧走掉。
“手机不开,座机不接,她家工人说她不在,她妈妈也不知她的去向。”冕良很快就找徐建设去了,还是在衡山路的酒馆里,冕良鲜少干这种借酒浇愁的事儿,这次破例,喝的满面通红,舌头发麻,问徐建设,“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徐建设倒很实事求是,“我没,我自己也没强过你多少。”
“你没做点什么事情表示诚意吗?”冕良此刻也算病急乱投医,缠住建设,“你把你用过的招数传我一二就好。”
“不行,都告诉你我怎么混啊?”建设藏私,完全没发挥医生应有的,救死扶伤的精神。
冕良苦恼,“是谁说,对女人用三字箴言万试万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骗人的吧?”苦恼,抱头呻吟,“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他念叨了一个晚上。
好在翌日星期天,不需开工上学,冕良头痛欲裂,想多躺一下再起来去找远钧,谁知老早就被电话吵醒。找他的人居然是罗部长,“冕良,我的车停在你家巷口,你快出来,”老罗说,“骆小姐的飞机快飞了,我送你去机场。”
冕良昏昏沉沉,“什么?飞机场?她干嘛要飞啊?”
老罗催,“唉,出国读书,说不好是一年,三年,还是五年。我说你快点行不行啊?真的没时间了。”
出国一年?三年?五年?冕良直接从床上掉地上。连滚带爬的如厕洗脸刷牙,头痛心痛身痛,到处都痛。好狠啊,要走也该说一声吧?真的完全不在乎他韩冕良吗?好歹再给他次机会证明他是爱她的啊。话说,她怎么这么能折腾?昨天还是肺癌,今天就要飞?冕良简直要撑不住了。
上老罗的车,风弛电闪往机场方向奔。
冕良抽空问老罗,“骆小姐为什么突然要出国读书?”
“应该不是突然吧,我听说骆小姐体检搞出个大乌龙,就打听为什么突然去体检,才知道是因为要出国深造。”
“你跟谁打听的?”
“呃~~”老罗慢吞吞道,“报社赵主编。”
“几点飞机?”冕良掏出电话试图拨通远钧的手机,嘴里念念有词,“接电话接电话……”
老罗应冕良,“差不多就这个时间。”
远钧电话没人接,冕良继续拨骆韶青手机,“董事长,可以叫远钧听一下吗?”
“可以可以。”骆韶青倒是痕痛快,“等我把电话给她。”
冕良唤,“远钧你听我说……”嗒一声,断线~~冕良头撞车玻璃,神啊,不要活了。
老罗安慰,“别急,我开快点。”
“停车!”冕良要求。
老罗想是被冕良的脸色吓倒,言听计从,把车停路边,“怎么了?”
“我来开~~。”
冕良把车开到机场的时候,罗部长脸是白的,强自镇定,“专业赛车手吗?”
冕良不答,急急往国际厅那边跑,大厅门口遇到从里面出来的骆韶青和孙秘书,完了,这次全完了~~
骆韶青耸耸肩,“飞机已经飞了。”冕良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听骆韶青又说,“她这次去了洛杉矶,加大分校。”说完拍拍冕良肩膀以示安慰,潇潇洒洒离开。
冕良傻愣愣立在台阶前良久,才迷迷瞪瞪被老罗拉上车。
回去是老罗开车,冕良一路沉默,走到一半又叫,“麻烦停车。”
老罗估计被冕良的飞车技术吓倒,推辞,“你脸色不好,我开吧,你歇会儿。”
冕良真无奈,他是觉得难受想吐而已,两腮直冒酸水,挣扎着喊,“我晕车。”
在路边吐个天昏地暗,老罗体贴送上瓶水,冕良颓然道谢,“谢谢,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喝了点酒,给你添麻烦了。”
老罗笑笑,没话儿,他今天很不活泼,总一副被什么憋住的表情。
不过冕良真没力气关心老罗。吐完脑子清爽点了。他看老罗也不很急要走的样子,就两人都靠在车边喝水,各想各的心事。
其实冕良也没觉得自己有想什么,他歇了会儿就电给吴昊,“我考虑好了,出国读书。我想去洛杉矶,加大分校,请你帮我好吗?”
吴昊在电话里轻轻笑,似乎不意外冕良的决定,“好啊,你明天来找我。”
“我们走吧,罗部长。”冕良叫老罗,有了决定,他又是好男一条,“今天早上太麻烦您了,吃过早餐没有?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给我面子让我招待您一次。”
老罗婉拒,他说早上还有事儿,仍有点被什么卡到欲语还休的模样。
把冕良送回他家巷口,老罗掏出张便笺还给冕良,一脸深深歉意,“我没找到画家钩子,抱歉,帮不到你。”
冕良接过便笺打开,他写过的字句历历在目,“为什么找不到她?报社不肯提供联络方式是吗?”这很奇怪,罗部长在业内多年,以他的人脉怎么可能无法在报社找到钩子的联络方式?
可是罗部长就是说找不到。他从车里拿出最新一份晚报给冕良,“钩子小姐已经停掉专栏,这里有公告,据说,是离开本市了。”
“离开本市?”冕良疑惑,翻阅报纸,钩子的专栏真有公告,说是因为工作关系离开本市,专栏结束,并感谢这一年多读者对她的支持。这次是结束,不是暂停!
钩子最后一幅画,是画了一位背着人群独坐在水池的女生,穿着一袭绿色半透明纱衣,神情娴雅宁静。
钩子很少把她的画处理的这般唯美,她常常是洒洒脱脱的线条,简简单单的色调,难得画中人物是那么没有锋芒,明快柔和。
而且连文字都唯美得让冕良摸不着头脑,“不留云彩,空余眉样。”
冕良喃喃,“什么意思?”无解。
老罗也不懂,“对不起,没帮到你。“
他还真介意,冕良反回头安慰老罗,“没关系,小事情,你别放心上。”
“嗯。”老罗笑笑,不见平素的雍容洒脱,仍是那种如骨鲠在喉的神情。他跟冕良道别,“我先走了,”拍拍冕良手上的报纸,“你慢慢看。”
送走罗部长,冕良边看报纸边往家走,“不留云彩,空余眉样。”哀伤的字眼。
最令人伤心的是,连钩子也离开了。
远钧走了,钩子走了,整个城市都空了~~
冕良边走边寻思,钩子走了,远钧走了,远钧走了,钩子走了……这件事情不对啊。
这会儿已经走到远钧家门口,她家大门开着,咦?她在家?就知道是坏心眼吓唬他来的,根本没走,冕良狂喜,冲进去喊,“远钧,远钧……”
“她不在,”屋里是韩妈妈,把自己当主人招呼儿子,“出国了,不知道被谁气得,家也不要了,房子退租了,还让我帮忙把家具卖了。唉,这能把这么好脾气一孩子气成这样本事可大了去了。”
骆远均是好脾气的孩子???妈妈被她糊弄了。冕良不吭声,人去屋空,空余眉样,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韩妈妈心情不好,她也是被她的忘年交抛弃的人,闷闷整理远钧没带走的衣服。
冕良瞅着衣橱里挂着的好几件同款蓝棉布外套,眼眶发热,喉头哽咽。
他还记得这件外套的主人怎样穿着它玩儿高空蹦极,它又怎样的被风鼓起,象大鸟的羽翼般翻飞在冕良的视野里。他也记得这件外套怎样陪伴它的主人(奇*书*网*。*整*理*提*供),多少次与他擦肩而过,又多少次与他并肩齐行,在那些飞着雪的冬夜,刮着风的白天,落着雨的黄昏……
“帮我那挪挪柜子,”韩妈妈指使冕良,“人都走了,你呆在那儿她也回不来,唉,我怎么养你这么个混儿子的?”
冕良不响,过去帮妈妈挪橱柜。橱柜挪出来,地上露出一块折成小小四方形的厚纸片。冕良知道那东西的功用,他家橱柜下面也有,因为老房子地面不平,柜角下不垫点东西,柜子会乱晃,拿东西的时候晃得人心浮气躁的。不过冕良家一般用硬纸壳垫柜角。
“把地扫扫。”韩妈妈又指使儿子。冕良听话,拿扫把扫地,顺便把那块纸片和垃圾一起扫到垃圾袋里去。放好扫把,冕良瞅着垃圾袋发怔,他不是有意那样做,不过鬼使神差,他就是做了那件不可理喻的事情,捡回那张垫柜角的纸片。
在柜子下面垫了太长时间的关系,纸片中间凹下去一块儿,凹处之外,积满厚重的灰尘。即便如此,仍能辨认纸张质量很好。冕良仔仔细细,慎重缓慢,把纸片层叠打开,复原成一张纸的原貌。这重重折痕里,到底显示出的,是埋藏在谁心中的秘密?谁脑海中曾飞逝过的灵感?
那是两幅画儿。
一幅上面简简单单,画着易拉罐和拉环。
画上有行字,就是冕良在晚报上常常看到的,象小孩子写出来的那种,故作工整那样的字:“易拉罐喝好,要把拉环放回易拉罐里,完成一次爱的循环,易拉罐拉环爱着易拉罐,可易拉罐心里只装着可乐。”
另张纸上,繁繁复复,心事重重的画着一双眼睛,又将那双眼睛上涂满凌乱的线条,写上,“爱上的那个男生,有双淡如秋水的眼睛,因为太淡,我看不清眼睛里的温度,所以,我知道他不爱我。”
还画着更乱的一团线条,“头发太长,因为牵挂了三千烦恼,他的头发也看不清。
画了一个下巴,“下巴上蓄了如烟往事,好沉重,看不清。”
右画了眉毛,“他的眉毛,浓密整齐,拢了太多忧愁,看不清。”
鼻梁,“这是他的鼻梁,高挺笔直,压着深深的哀思,看不清。”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爱他,可能是因为一直看不清楚所以爱了。也可能是因为爱了所以不想看清。”
冕良终于知道,他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他自己眼睛,自己的头发,自己的下巴,眉毛,鼻梁~~那个人原来是我。
冕良还记得,他在这辈子写过的唯一一份企划书里说,“这位作家有支凝聚了很大能量的笔,她的笔下,即使是忧伤和寂寞都显得那样美好和温暖。我们不知道作者是为谁画了那些画儿,但我们知道这样被人爱着是幸福。”
原来,他韩冕良就是那个幸福的人啊。
还有吗?冕良开始发疯了。
他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里找他的幸福,抽屉,书柜,床底下,碗橱里,冰箱,微波炉,包括每个橱柜下面,没有,如果不是地面不平,如果不是橱柜摇摇晃晃,冕良也不会得到两张钩子的原画稿。可是,竟然把画稿拿来垫柜角?她可真是太随性了,一点都不珍惜不心疼啊。
“孩儿啊,你没事吧?”韩妈妈被儿子的疯狂行径吓住,小心翼翼,“远钧也不是不回来,你不用太担心。”
冕良对妈妈笑,很苦地笑,“太过分了,竟然把我压在她家的橱柜下面,这是在坏我风水吧?等我找到她一定狠狠教训她。”
可是,最该被教训的人,是他韩冕良吧?他都对她做过些什么?
冕良犹如困兽,在没有了远钧的房子里转圈圈
她的电脑桌,她的厨房,她的衣物,她的院落,她的茑萝,她墙下的耳朵……
终于,冕良再也支撑不住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砖地上,心力交瘁,泪流满面
“原来”竟是这样的一幅画卷,不完全打开不会看到最后的答案。
第三十七章
曾经想过和骆韶青谈谈画漫画的钩子,不过当冕良面对骆韶青时候,还是没有提及。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会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