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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人。”她的目光炯炯清明,拍了拍陆长环的肩,“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姐这一次找钱是为了救人,不怕。”
“救什么人?”陆长环愕然,“穷人。”她淡淡地笑着道。
“天下穷人多了。你救得过来吗?”陆长环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穷人。”陆长钗叹了口气,喃喃地说,“至少我知道了就不能不救--我果然是那种不想后果的笨蛋--只要让我知道了就不能不救。”她找了一包金银出来,姐出去了,午饭不回来吃了。”
“姐!你又去找--花离离吗?”陆长环担忧地问。
陆长钗顿了一下,淡淡地一笑,“嗯。”
“你疯了?”陆长环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
“我--大概是疯了吧。”她笑得很幸福,“一年了,虽然发生了很多事,虽然知道他不是我想的那种人,但是,”她减恳地看着陆长环,“我真的爱他。”
“姐!”
“恭喜我。”她说,“姐想嫁人了,你要恭喜我。”
“姐!”陆长环呆在当场,“你--定是疯了!”
※※※
花离离的大宅子。
“笃笃笃。”她带着一袋金银上门,轻扣着大门。
“谁啊?”门里传来稚嫩的声音。
“不要开!”里头花离离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可是有人在敲门啊。”莲莲执意地说,“不开门不礼貌,哥哥说的。”
“是坏人。”他那么清晰地骗人。
陆长钗看了一下围墙,纵身而上翻墙而人,围墙内的莲莲吃了一惊,接着惊喜地奔过去抱住她,“大姐姐!”
花离离今日没有上台,大概是因为富员外府里的兽行,他穿了一身白衣坐在院子里推着七妹妹的摇篮,猛地见地翻墙而人怔了一下,“又是你!”他冷冷地一笑,“你还真死缠不休!”
她咬了咬唇,露出一个微笑,她很少笑得这么温暖,“我来送东西给你。”
“我还没有落魄到要你施舍的地步。”他别过头去不理她。
“大姐姐,哥哥生病了,”莲莲小声说,“你别生气。”
她拍了拍她的头,温言地说∶“我没有生气,我带了礼物给你。”她从袋里找出一件漂亮的衣服,“这是姐姐小时候穿的。”
“好可爱的裙子。”莲莲的眼睛灿灿发光,转过头去看着花离离,“哥哥我可以要吗?”
他本想要莲莲丢了出去,但见到她那么喜欢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喜欢就留下吧。”说着依然转过头去不看陆长钗。
“不要这么孩子气。”地绕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包东西,“富员外今天早上被侍卫军抓住了,他在定水杀了人,我本来也想找人封了富府,但衙门比我快了一步。”她见花离离依然不在听,把那袋银子放在他怀里,“这个你收着,今天我带七妹妹去看太医好不好?我已经问过了江太医,七妹妹这样的病一天的药钱至少要十两,单凭去年的那一点儿银子不够。
他不理她。
陆长钗深深地吸了门气,“走吧,你不想耽误了孩子是不是?”
他还是不答。
“我们走。”她从摇篮里轻轻抱起小婴儿,轻轻试了试她的温度,“有点儿发烧。”
花离离微微一震,终于站起来,跟着她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都不说话,她本有许多话想说,但过了好一阵依然只能和他一起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嗅着秋天干燥的气息。终于她忍不住轻声问∶“离离,如果……如果……”
他依然没有回答。
“如果我想要嫁给你,你会娶我吗?”她拉住他的手,遏制他前进,诚挚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嫁给你,你就不必那么辛苦……”
“你饶了我吧。”他打断了她的柔情,“我……不想无能到连妻子都要你施舍--”他的脸色苍白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洗心革面不再从女人身上骗钱,然后……你就饶了我吧,陆姑娘算我求你了。”
他说得那么痛楚,像是她伤了他极深极深似的。她紧咬着嘴唇,“我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很好、很好。”他低声说,“好到我根本要不起,饶了我吧,和你在一起我会发疯的。”
“我……喜欢你。”她牢牢地抓住他,眼泪从脸颊上掉了下来,“我就是喜欢你!”
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凄凉柔弱的眼睛,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掉过眼泪,她从不哀怨,为什么竟然会让她哭成这样?他的心就像火烧一样一片紊乱狂热,“我不喜欢你!”他低吼了一声,“我早就已经……有喜欢的入了。”
陆长钗猛地倒退两步呆呆地站着,“她死了不是吗?”她脸色惨白地问,“她死了……你们吵架了……你气死了她不是吗?”
“咚”的一声响,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她这一问撕成了碎片,过了好久才又重新看见眼前的景色,看见的时候陆长钗脸色惊惶至极地站在那里--她也知道她说错了!他陡然大笑了一声,“我说--我和你在一起会发疯,像你这种直率的女人只能嫁给没有缺陷的男人,你饶了我吧。”
“对不起。”她惊恐地看着他“对不起,我……”
“江太医家在哪里?”他陡然转了温柔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那样深邃的眼神和温柔的态度,却让陆长钗的心里一阵发寒,她错了?她错了吗?他宁愿毁了自己,堕落到底,就是不要她。为什么?为什么?
※※※
接下来的几天,他带着孩子们四处去吃饭,他自己并不吃,只坐着看孩子们吃。而后去买东西,买了许多衣裳鞋袜,他自己什么也没买。陆长钗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凄凉地站在一边看他挥霍。
为什么总是这样?他和她之间除了金钱就再没有其它的可说了吗?为什么会爱他呢?为什么她爱的不是别人?在极度痛苦被他伤害的时候她也那样想过,可是就是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要他能稍微过得好些,她就算拼尽全部也无所谓啊!可是为什么永远都不快乐?她不快乐、他更不快乐!
七檐前依旧青山色
这一日回家,她已经把她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妹子自然阻止过她,但是只要能维持目前这样的关系,就算把她自己卖了她也无所谓,她是这样觉得的,只要能维持这样的关系,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长钗!”一进门就是一声痛心疾首的震喝。
她滞了一滞,背脊陡然僵硬,一股寒意自背后升起,平生第一次在陆永还面前有了心虚的感觉,“爹。”
“你过来。”陆永还显然已经气极很久了,他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难看至极,“爹有话问你。”
“是。”她低头走过来,站在陆永迩面前。
“你在爹面前从来不低头。”陆永还冷冷地?
“我……”
“你房里的金棱镜、皇上赐给你的五百两黄金和一套十二金簪在哪里?”他冷冷地问。
“我……”
“在哪里?”陆永还厉声问。
“被我……卖掉了。”她低声回答,在爹面前她一贯温顺,爹是不仅爹、更是将军。
陆永还并没有大声呵斥她,只是痛心疾首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无处藏匿,“你觉得自己做得理直气壮吗?”
“当然--不。”她低声说。
“知道是不应该做的,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陆永还缓缓地问,“我问过了长环,为了扁街曲班的戏子吗?”
“我……”她猛地抬起头,看见了陆永还的脸又低下头去,“是。”
“为了区区一个戏子,你做出这种事,你把陆家的脸面丢到哪里去了?你没有想过爹在朝中在军中还要有威严有清誉吗?更不用说你自己还是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变卖东西给男人花钱--你就不觉得这是奇耻大辱,是疯子所为吗?”陆永还气得全身发抖,声音虽然没有拔高但是越说越低沉比之大声怒骂更有威严和压迫感,“事情你已经做了,爹的话你可以不听--我陆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陆长钗全身一震,“爹““你要““赶我出去?”
“爹不是要赶你出去,爹要你离开那戏子好好想清楚!没有想清楚你究竟错在哪里不许回定水!”陆永还“梆”的一声把茶盏连盖一起拍在桌面上,“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离开将军府,当然,爹不会给你一分一毫--我就是太相信你你才会如此任性!我要你好好去体会普通百姓是怎么样赚钱过日子的!没有想清楚离开那个戏子你不要回将军府--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姐!”陆长环站在陆永还背后尖叫一声,“爹!姐不是存心的!你原谅她!你原谅她吧!看在她跟着你征战多年的份上,你原谅她!”
“就是她跟着我征战多年,我对你姐信任有加,所以才不能原谅她!”陆永还痛心疾首地说,“因为她是军人、是遐水的好女儿、是国家栋梁之才……”
爹后来说了些什么她已经没有听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错得无药可救,可是……这么多年来让她最觉得难过的,是为什么她始终不能被人当做普通女子,连爹都要用“栋梁之材”来要求她?为什么?她其实也很傻,她其实也什么都不懂,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允许她犯错?为什么爹从来不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栋梁之材固然很好,可是那只是爹想的,并不是她要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交心的男子,在不需要打仗的时候能够谈心,她甚至都没有想过一生一世只是跟他在一起她会脸红心跳会很快乐,可是不只是爹不懂她--连他也一样--指责她是想要把他逼疯的混蛋!
她做错了吗?爱错了人--所以注定是这种结果?难道花离离她真的不能爱,一定要换一个人才能得到所谓的幸福?她茫然看着陆长环哭着追着陆永还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倒在地上,全世界都错了?还是真的是她错了?
※※※
前些日子是白露,这几天天气越发清冷,夜里出行冷风彻肌透骨的森寒。早晨被爹赶了出来,她茫然地在定水城里绕了一天,吃了一碗汤面却走遍了整个定水。她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三次路过花离离家门口,知道他人在戏台所以她没有敲门。戏台那边她竟然只敢胆怯地远远地望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花离离只休息了一日就继续上台,那戏台上蹁跹的人影,远远望去不知道是准,却让她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畏惧。她怕了他了,怕被伤害,即使她满怀希望地问他∶“如果我想要嫁给你的话,你会娶我吗?”
他只是冷笑着回答∶“你饶了我吧。”那一问一答已让她怕极了这个男子,却逃不了想他,那才是苍天对她最残忍的待遇。
夜里站在花离离家门口,她已经是第四次路过这个家,无数次想要敲门,总是在手指接触到门板的一瞬间又收手,她是那么骄傲的女人--贬低自己的尊严和爱乞求一个不要自己的男人收留--这种事她做不到!何况--他已经不能再收留一个吃闲饭的女人,再这样下去只有大家一起绝望而死!
如何是好?她要到哪里去才有安身之处?难道今夜……她就睡在街上吗?妹子被爹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帮助她,爹是真的气极了。她知道自己有错,拿家里的银子让不相干的男人挥霍,这怎么听都让人不能忍受不可原谅,可是她……真的……身不由己。
“哥哥,扁街洛阳馆子的鸡爪好好吃啊。”屋里莲莲在说话。
她不知不觉倾身贴在门板上听屋子里的人说话。
“喜欢的话明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