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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纯然的戒备。
第二次,是戒备和惊疑。
第三次,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少年微微挑眉,浮出一抹微笑,轻抬右臂,宽大的长袖下滑,露出一截苍白瘦削的手臂。
他低声笑着,将半遮挡视线的长发捋到耳后,缓缓摇头。
“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不敢说?是害怕自己猜错,或者,害怕自己猜对?”少年的嗓音略有些低沉,更像是中提琴般的明亮,去净了少年特有的飞扬恣意,沉淀下其中明朗清澈的部分,再加以酝酿,附上清泉般的柔顺清凉,最终酿成了令人微醺的味道。
他笑的时候,眼睛更加明亮,右脸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登时透出几分稚气来,倒有些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会有的模样。
可是,毕竟不像。
没有一个少年,会在未受挫折历练的时候舍去自己的傲气和锋芒,那种青涩的骄傲和意气是少年特有的标志,一生只有一次的标志。
没有一个少年,会有这样的眼神。
即使在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只有浅浅的笑意,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诺丽丝退了一步,握着星切的手微微发颤。
她紧抿着嘴唇,解除了圣痕,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冰冷。
是汗湿了吗?
“你……它,契……”
和少年所说的一样,诺丽丝的害怕源于自己的猜测,她不是害怕猜错了丢脸,而是害怕猜对!
在少年没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只有三四分的把握,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了。
东方人的长相,不符合外貌的年龄,异于常人的力量……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缔结契约的每一幕,记得[它]说过的每句话。
[它]说过,在所有的契约者中,墨北微的综合素质最低,若不尽快提高能力,很可能短期内死亡。
这说明,契约者远不止她一个。
少年懒懒地点头,“总算不是太蠢。你竟然不做防备就想碰别人的[宝具],若不是你灵魂上有[刻印],我就夺舍成功了——也罢,天意如此。”
少年嗤笑一声,侧身睨着诺丽丝,抬手指向黑色指环。
“拿上宝具,走吧。我不能屏蔽城堡的监测太久,万一被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
诺丽丝瞪着少年,目光中混杂着怀疑和怒气。
“你有前科,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说的是真是假?”
一上来就要抢别人身体的家伙能相信吗?而且,什么叫做“不是太蠢”啊?!
少年故作惊奇,摸摸下巴。
“原来你的头真的有思考的作用?也是,本来就没什么装饰美化的作用了,要是……那也真的太惨了。真不知道何时起,契约的标准降的这么低,连你这种水平的也会挑上。”
诺丽丝的脸黑了下来。
“总比你这个已经死了的好。”
少年悠然自得的神情一僵,眼睛眯了眯,笑容益发清逸。
“手脚比头脑快的人通常都活不久。”
“聪明人才死得快。”诺丽丝分毫不让地反口相讥。
少年似乎被噎住了,怪异地看了诺丽丝一眼,默不作声地化成烟雾缩回了指环里,直接蹦到她手上。
“收到你的[宝具]里,这枚指环是我的[宝具]。邓不利多快回来了,详情以后再谈。”说完这句话,指环安安静静,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诺丽丝被“宝具”这个词勾起了一肚子疑问,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横竖指环拿在手里也没怎么了,收到宝具里更稳妥。诺丽丝这么一想,干脆地照做。
可是,为什么刚才那家伙的脸色那么怪?
瑟尔纳特总长是这么说的呀——这个世上,聪明人才死得快。
“诺丽丝,等很久了吗?”邓不利多笑呵呵地走进来,恰好看见诺丽丝皱眉思索的样子,不觉笑了,“哎哟,我们可爱的小巫师在苦恼什么?说来听听?”
诺丽丝抬头,仔细想了想,组织好语言,清晰地说:“这个世界上,聪明人死得早。”
邓不利多圆镜片后的眼睛睁大了,流过惊讶痛悔的神思。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发女孩,很快,他收敛好心绪,笑着走过去,揉揉诺丽丝的头发,慈祥地笑着,“诺丽丝不用担心这样的问题。”
诺丽丝低头无言。
这算是安慰、开解,还是感慨?听着就觉得手痒啊。
总长这么说,邓不利多也这么说……
不要太过分啊,她是没有多么智慧超群,可是也不是傻呆呆吧?!
06 宝具的力量
( )夜幕低垂。 。
诺丽丝走近临时住宿的房间,合上门,以教会的手法布下基本的防御措施以隔绝外界的探知。
白天发生的事情过于出人意料,她到现在都有种晕眩和背后发凉的感觉。
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那枚指环是那个人的[宝具]。
他已经死亡。
其他[契约者]的存在,还有,死亡……
他所说的“夺舍”她当然知道,就差那么一点,她就死了!
若不是有“圣痕”,以她瞬间的毫无防备……
一阵后怕,心悸不已。
那家伙倒是说得轻松,详情以后再谈?
杀人未遂还摆出一副纯洁无辜的脸孔,他的脸皮可真厚!
诺丽丝按着心口好一会儿,才勉强调整好心情,拉开椅子坐下,从发夹里拿出指环放在桌上,敲了敲桌子。
“出来吧,‘详情以后再谈’爷爷。”
指环微微动了一下,冒出一阵轻烟,旋即凝成一个人形。
少年抚额,双眉微蹙,眼角低垂,长叹一声。
“我不记得我有这么奇怪的名号。”
“你又没说自己叫什么。”诺丽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杀人未遂爷爷。”
少年睨了诺丽丝一眼,忽而笑了起来。
“我可以理解为……你很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可爱的女孩?”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股明显的笑意。
说话间,少年略微俯身,灰白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诺丽丝不自觉地向后仰,目光中则透着十分的认真,没有意思怯意。
少年及时停住了动作,依旧眉眼含笑地看着诺丽丝,点漆双眸笑意愈深。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好了,玩笑也开够了,是该进入正题了。”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有几分沉重。
“我的名字是司徒谨,契约名为‘安特尔•;谨•;梵诺西安’。 。契约时间……差不多八十年。缔结契约前家住江南一带,大概是零几年的事情吧?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少年模样的司徒谨语气相当平淡,双眸微微眯起,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怀念或不甘,仅仅是陈述罢了。他将散落的长发往耳后拢了拢,对着诺丽丝点头。
诺丽丝小小地惊讶了片刻,坐直了身子,正色说:“我原名墨北微,缔结缔约时的英文名是‘诺丽丝•;布莱克’。契约时间,嗯,不到十五年。”
“十五年啊……”司徒谨微一沉吟,懒懒地抬眼觑了觑诺丽丝,“加上你现在看起来的年龄,至少也是个三十好几的大妈了嘛。”
诺丽丝一口怒气冲上心口,双眼瞪圆,立刻拍案而起。
“小子你找死吗?!别以为你死了我就拿你没办法,就算是灵魂我也能把它给剁碎了!”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了。
司徒谨身体僵了僵,偏头低笑不已,好一会儿才开口,“看来这十五年你过得不错。”
诺丽丝抿唇,视线移开片刻又转回来,狐疑地看着他,“你还要试探我多久?”
司徒谨眨眨眼睛,托着下巴,仔细打量诺丽丝,片刻后,他一挑眉,“你比我预想的敏锐。”
“别把别人当傻子。只有最白痴的家伙,才会以为别人都是笨蛋,只有自己最聪明。”
诺丽丝顿了顿,在司徒锦挑衅的目光中续道,“的确,我承认,我并不擅长谋略这一类的东西。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教导我的人也不曾勉强我去学。瑟尔纳特总长说,‘没有人擅长所有的事情,你也不需要成为无所不能的人。全知全能的,是神,不是人类。你是女神选定的骑士,是女神之剑,不是女神之脑。那些有的没的麻烦事,给别人去烦恼就好了’。”
司徒谨静静地听着,双眸益发深湛,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又渐渐展露,却和先前完全不同。
“……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见你所说的‘瑟尔纳特总长’。如此看来,‘聪明人死得快’,也是他的杰作吧。假如我早些遇到这样的人,听到这些话,或许……”
诺丽丝眸子一黯,“怎么可能还有机会。那个世界的[任务物品]已经拿走了,没可能再回去了吧。”
如果能够回去,她也很想再见见瑟尔纳特总长,便宜父亲卡西乌斯,艾丝蒂尔,约修亚……
“你不知道吗?”司徒谨微笑着说,“有方法穿梭时空。我们寻找上交的都是引起强烈共鸣、拥有强大力量的[道具],但是,并不是只有这些而已。散落在各个时空中,共鸣较弱的[次级道具]也可以用来穿越时空,这些[次级道具]通常不会被[它]计算在任务计数里。 。还有——”
诺丽丝急切地追问:“还有什么?!”
“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持有的[宝具]可以和[它]让我们寻找的东西共鸣?因为——它们有着相同的本源!所以,我们的[宝具]本身也是相当强大的[道具]。正因为如此,当不同的契约者相遇,才会为了抢夺彼此的[宝具]而开战。如果能夺得另一份[宝具],就意味着你可以按自己的意志穿越时空,可以回去,甚至可以回家……”
司徒谨先是有些激动,后来声音又低落下去,自嘲地笑了,竟有些绝望的神色。
“我的[宝具]里的力量,大概能穿梭时空两次。只要在任务时限前回来这里,[它]不会管的。你想回去吗?”
诺丽丝怔怔地盯着桌上的指环。
乌黑的指环,看起来像是金属的材质,但是放在桌上时碰撞的敲击声却不是那么清脆。
近看时,指环上雕刻着枝叶交错的花纹,细细的藤蔓缠绕着指环,连内侧面都刻着纹样。
月光照在指环上,指环竟然发出了光芒,微光流动,银色和浅绿交织着盘旋着,居然让指环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魅力,仿佛它正在呼吸,是活着的生命。
这枚指环是[宝具],蕴含着穿越时空的力量。
拿起它,就可以回去。
父亲、艾丝蒂尔、约修亚……
可以回到那一个温暖的家……
家……
这个字眼对诺丽丝的**力太大了。
她最渴望的东西就在那里。
诺丽丝无意识地伸出了手。
司徒谨向旁边让了让,依旧笑得淡然,黑眸逐渐冷下去,竟透出几丝诡秘。
近了,诺丽丝的手指就要碰到指环的前一刻,她突然大喊一声,向后连退几步。
“不对!不对……”诺丽丝的脸色发白,喃喃地说,“不是这样……我不能就这样回去,这和半路逃跑有什么两样?!诺丽丝绝不做逃兵,我会没有脸见他们。就算要回去,也是找到[任务物品]以后的事情!”
我想活得更久,看得更多,走的更远,不是后退,也不是逃跑!
诺丽丝只觉得气息有些错乱,她越想越觉得清醒,这才发觉刚刚又是一种近乎于迷糊的、意识不清的状态。
一次尚且可以说是巧合。
诺丽丝抬头,眉心微微揪起,直视着司徒谨。
“刚才是你的能力?”
司徒谨似乎有些诧异,仍是笑着,坦率地承认,“啊,没错。我在法艾尔汀大陆修习的异术,能影响人的精神,全盛的时候甚至可以一动念就要了对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