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潦草,匆忙,更像举行什么仪式。但是,我和杜月都掩饰不住兴奋。终于甩掉王大乐,这宣告我和杜月的好日子重新回归。
出来,我的心悄然凝重。王大乐肯定会四处找我,不知这个时候在大街搜寻,还是失望折返。但愿他回去了,如果他在外面,我还得找他。我怕他走失,怕他干出极端的事来。把杜月送至医院门口,我快速回头。
触到门把手,门立刻开了。王大乐在门口等我。我刚刚吁口气,王大乐一把揪住我。我以为他要扇我,竟然有些慌。没有。他把我拽至屋中央,眼里伸出无数挠钩,把我上上下下钩个遍。我明白了,屋中央光线好,可以看得更清楚。他脸上也没有怒气。他刚刚哭过,眼睛红着,泪痕还在。他的样子,像遭受重创,但眼角不时溅起亮光,那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已经松开,我觉得被更大的力量攥住。有一种绞痛感。我想拍拍他,但那个动作挺难,结果只是挥挥手。
你这是干吗?你这是干吗?我声音很高。王大乐往后退退,已是怯怯的样子。你别学坏,王大乐说。我的脑袋几乎裂开,大叫,我就是要坏,坏透坏烂坏彻底,你管得着吗?王大乐嘴巴抽动,女人说翻脸就翻脸,你不能轻易相信她。我大叫,坐牢我愿意。王大乐惊恐万分,他张开胳膊,试图阻拦什么。好一会儿,胳膊耷拉下去。然后,缩了水分般蹲在角落,双目呆滞,无神。
8
我和杜月回她老家是在五月末,第一次。女人让男人陪她回家,有格外的意义。我问杜月买些什么合适,杜月说该买的她都买了,我跟着就行。我总觉得不妥,买了两瓶西凤酒,两盒糕点。
上火车后,杜月几番把头伸到车窗外,我以为她还想买东西,时间还来得及。杜月说看看风景。我忽然明白过来,压低声音,他不会来的。杜月笑笑,略带几分伤感。她问他会照顾自己吗?我说没问题,许多方面他比我强。我没告诉王大乐要去哪里,虽然知道他不可能追来。我叮嘱他看好门,现在小偷比蚂蚁多。没什么东西,小偷不会光顾。但我知道,这话对王大乐起作用。许多方面,我能哄骗他,可有时候,他有着超人的天赋。香水事件不久,我和杜月如法炮制,已经不再灵验。
杜月让我作好准备。我问什么样的准备,并半开玩笑道,喝酒,还是打架?杜月没说回家干什么,而我对追根究底深恶痛绝。杜月摇头,说到家就知道了。我再次窥见她笑容后的伤感,心悄然吊起来。看样子,这不是一趟简单的旅程。我不在乎,我没资格。
杜月的村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豆庄。沧州辖地。她说豆庄靠海,到了才知道离海还有一百多公里。豆庄也不种豆,至于为什么叫豆庄,无从考证。没见到大豆红豆或豌豆之类,除了一片片玉米苗,就是灰灰菜。杜月说土地盐分太重,除了玉米,别的谷物都长不好。我想起营盘镇。营盘镇在坝上,气候与豆庄相差甚远,但也是大片的盐碱地,除了种枸杞,别的似乎都不适合。我和杜月的出生地竟然如此相像。只是杜月有家在这里,我没有。我不属于那里,那里也不属于我。
杜月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杜月和母亲忙活,她父亲陪我说话。话不多,偶尔笑笑,让我喝水。水又涩又苦。营盘镇水质也不好,至少不苦。杜月让我作好准备的可能就是这个。
我和杜月父亲喝酒,杜月端上一盘油炸小辣椒,强调,辣,小心啊。确实,我夹一个放嘴里,嚼了两下,嘴巴就歪了。太辣了。杜月父亲说自己种的,和别的辣椒不一样,就这个品种,长不大。杜月父亲也嗜辣。我和王大乐吃饭,经常侧转身子,他嚼辣椒沉醉的神情,让我有莫名的羞耻感。我甚至觉得他故意提醒我,我是他儿子,和他一路货。我不愿意和他有任何相像。
杜月安排我住西屋,她和父母同住东屋。一个人,行吗?杜月神情里隐着一丝顽皮。我说不敢,一个人害怕。她的话她的神情让酒后的我蠢蠢欲动。杜月说可以让她父亲和我一起。我忙说算了,杜月戳我一指头。她勒令我老实,她的动作却给我遐想。我睡睡醒醒,期待着。次日看见杜月父母,不禁有一丝羞愧,暗骂自己浑蛋。
杜月和父母出去有事。和昨日不同,杜月和父母的脸都有些阴沉,可能真有事。我不便问,更不好猜测。我到村外走了走,在院里晒了一会儿太阳,还补了一觉。中午,杜月打电话,让我自己热饭,他们晚些回来。下午,三个人回来,神色不再那么阴沉。杜月塞给我一把红枣,说别处吃不到的。
没什么事,我早早睡了。不再有非分之想,心沉静许多。突然看见杜月,我很是吃惊。杜月捏捏我耳朵,钻进来。许久没在一起,我手忙脚乱的。她可真敢!我担心她父母闯进来,催促她离去。她拧我一把,没良心的,想撵我?我说一万个舍不得。她追问,想让我留下?我说想。她堵住我的嘴,没让我叫出来。
我和杜月睡过了头,直到她母亲喊吃饭。我很紧张,每次与她父母目光对接,都迅速避开。他们神情平淡,一切如常。
第三个晚上,杜月大大方方和我住到西屋。夫妻新婚就这样吧。我没和杜月谈过婚嫁,没勇气,总觉得我们在一起时间足够长,她才属于我。水到渠成最好。她结过,又离了。她说结婚也没什么意思。我的底气就抽掉了。
好不好?杜月在我耳边吐着幽幽的热气。
好。
想不想离开?
不想。
那就别走了。
当然,这不可能。多住一晚都是奢望。清早,杜月母亲给杜月收拾东西,我明白,该离开了。我瞅杜月,她做个羞的动作。我磨磨蹭蹭洗脸,慢慢腾腾吃饭。杜月碰碰我,悄声道,还真想赖啊。
踏上归程,我变得归心似箭,嫌汽车慢,嫌火车慢。杜月说,咱俩现在回去,你敢不敢?我说当然。杜月追问,永远不走呢?像我父母那样。我说,求之不得。杜月撇嘴,你胡扯吧。的确是个问题,尽管我有这样的愿望。杜月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脱口道,为什么?杜月说,和你差不多的原因。
杜月当过两年乡村医生,其间认识邻村一个男人并结婚。一年后,男人因偷盗坐牢,两人离婚。男人释放后,反复来她家闹。杜月此行就是想解决这个事。意外的是,男人因盗窃再次入狱,警报暂时解除。人生如戏。
杜月说,有可能,他哪天会到石城找我,你怕不怕?
我说,怕什么?
杜月问,真不怕?
我说,真的,你也不要怕。
杜月说,我当然不怕,不过,也许会有些麻烦。
我握住她的手,心底却漾起苦涩。我有坐过两次牢的父亲,杜月有至少坐两次牢的前夫。这个世界不是太滑稽了吗?
几丝凄楚闪过杜月的脸。我突然有了勇气,向她求婚。
杜月没有丝毫惊讶,却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
我重复,略结巴。
你怕他纠缠?我追问。
杜月摇头。
王大乐也不会,我说,如果我们是合法夫妻,他就不了。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认为不结婚不能在一起。他怕我变坏。我们会省出不少钱,干其他的事情。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似乎怕伤到我,杜月没再说别的。
我还想争取,面对杜月的冷静,最终闭嘴。
9
王大乐不是蹲在门口,也不是躺着,说不清是什么姿势。一腿跪,一腿半蜷,肩抵着门,头扎在怀里。只看到一只胳膊,手腕系着白色尼龙绳,绳子另一端绑在门锁上。如果不是那光光的头顶,我几乎认不出他。我叫他,他没动,我碰他,他的头突地仰起,干什么?他揉揉眼,又眨巴几下。暗淡的目光亮了亮,慢慢垂下去。
我打开门,把他拽进去。让他上床,他摇头。我找出一袋牛奶,热了,端给他。他喝下去。我又煮了两包方便面。喝过吃过,王大乐脸色正常了,力气似乎也恢复了,又缩蹲到角落。依然是固定的位置,固定的姿势。
我走的第二天,王大乐就把钥匙丢了。我训他,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出去干什么。王大乐说听到猫叫,想把剩饭喂猫,结果猫没找到,钥匙不见了。我和杜月享乐这几天,他就在门口缩着。城市人情淡漠,但向邻居讨点水讨口饭,还是没有问题的。王大乐不敢,或是想不到。如果我在杜月家多住几天,说不定他会饿死在家门口。
下班后,我直接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鸡。我没有感觉王大乐多么可怜,还是有一丝难过。王大乐已经备好饭,照例责怪我乱花钱。我没理他,叮当剁了,炖好鸡汤。我盛鸡汤给王大乐,他让我先喝,并推拒着,结果,滚烫的鸡汤摔在地上。王大乐呀一声,蹲下,快速将散落的鸡块抓起。甚至试图把鸡汤吸嘴里。抬头看看我的冷脸,终于没敢。他静静地坐着,小心地吃着。有猫的叫声传来,他的神色跳了跳,没动。这样一个人,竟有两次强奸坐牢的经历,如果不是王大乐,打死我也不信。
整个晚上,王大乐都怯怯的。这是个说话的好时机,我拽过椅子,坐他对面。王大乐似乎受了惊吓,往后缩缩,抵住墙角。他的目光有即将被宰割的凄惶。
我要结婚了。我绝没有让王大乐同意许可的意思。只是告知。说出来,马上意识到,我是多么期待,他能够点头。
王大乐眼睛陡然睁大。
杜月答应嫁给我。
我住哪儿?王大乐问。
我一时语结。他竟然想到这么现实的问题。
我现在租的是房东临巷的平房,房东院子里还有二层楼,都出租。我再租一间。或者,在附近租一间。如果王大乐仅仅担心这个,不是问题。王大乐好像没听明白,目光弯到地面,像垂死蜘蛛的腿。我的心有些乱。他不再说话,我也就没有再说。没有必要。
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迫使自己冷静。再进去,王大乐在地上疾走,目光忽左忽右地划拉,像寻找什么东西。问他找什么,他又不应。他的魂似乎没有附体,窜来窜去的只是躯壳。突然间,他中了魔似的定住,牙关紧咬,面色青紫。片刻后又开始乱窜。
我挡在他面前。王大乐站定,惊恐地看着我。我厉声道,你要干什么?王大乐没躲避我的目光,照直说,你不能娶她。我强压着火气,为什么?王大乐说,她不可靠。我问,谁可靠?王大乐不言声。我叫,谁,谁可靠?王大乐哆嗦一下,反正她不可靠。你没资格说这种话,懂不懂?小心我把你赶回营盘镇。
王大乐闭嘴,重新缩在马扎上。他的神情惶恐不安,又痛苦万分。我躺下好一会儿,他才悄悄爬上床。
还是杜月有先见之明,这和结婚不结婚没关系。我能想象那个场景,只不过王大乐拍的不是旅店的门。如果我不开门,王大乐会不会敲一整夜?或整夜守在门外?不要说杜月,我也受不了。她的前夫不是麻烦,真正的麻烦是王大乐。如果那个男人闹,可以报警,对王大乐不能啊。除非……我冒出一个念头。
连着数日,王大乐失魂落魄。我不理他,也没有办法。我没敢再向杜月提结婚,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