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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波兰斯基:被通缉的与被渴望的》的纪录片,完全放弃了纪录片应有的立场,先竭力渲染波兰斯基的经历(当然没有放过童年阴影和妻子被邪教分子的谋杀),为他加上同情分,然后摧毁受害者的形象,将受害少女和她的母亲塑造成名利场中别有用心的追逐者,最后还集中火力攻击所谓的司法不公,将主审法官里特邦德塑造成一个自恋的、飘摇不定的、热衷于取悦媒体的人,并提出这样一个观点:波兰斯基之所以被判刑,完全是法官和媒体的合谋。
这还不算最荒谬,最荒谬的开脱理由竟然是,关押波兰斯基的监狱,关的可都是重罪犯,他们肯定会骚扰波兰斯基,会伤害他;监狱,“是一个灰暗的地方”!
与周星驰事件一样,波兰斯基也获得了极为壮观的、来自内地媒体和影评人的声援,声援的理由,也多半是模糊不清的、感情用事的,只差没把“艺术家的性特权”明着提出来。总之,与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触犯了当地法律这个基本的事实,也被忽略了。一切只因为,波兰斯基的电影在前几年获得过奥斯卡奖,他也是个有用的人。
其实不只文艺家有这种特权,“有用”的范围实在很广。有一次,一个杀死多人的凶犯上了法庭,第二天的媒体一片惋惜之声,因为,他实在是个大帅哥,他的相貌把凶案的残忍色彩都给遮掩了。所以,当年指控杰克逊对孩子进行了性骚扰的那个男人,后来饮弹自杀了,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不堪良心的折磨,因愧疚而自杀,但,也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饱受歌迷的骚扰恐吓以及媒体的大肆征伐之后发现,和人们心目中的“有用的人”迎头遭遇,是多么痛苦的事。
作为演员的三岛由纪夫
三岛由纪夫
现代社会,作家多少会和电影电视发生点联系,但像三岛由纪夫那么爱演电影的,在全世界的作家里,也都少见。
盆洗手的前黑帮分子朝比奈武夫,他是整部电影绝对的主角,镜头始终对准他,他躲避跟踪,他藏在墙角的阴影里。。他甚至为这部电影的主题歌作词并亲自演唱。第二次担任主角,是在1966年,他将自己的小说《忧国》改编为电影,在这部只有二十九分钟的黑白电影里,他同时是编剧、导演、主演,整部电影,和细江英公以及筱山纪信为他拍的那些写真集一样,只为展示他的裸体和雄健。
此后的两部电影里,这种自恋稍稍收敛了点。1968年的《黑蜥蜴》和三岛由纪夫再一次成为电影的主角,则是1985年的事了,美国导演保罗·施拉德为他拍摄了传记片《三岛由纪夫传》,只是,这一次不能由他自己出演了,男演员绪形拳被委以重任,在外形差别很大的情况下,扮演了三岛由纪夫。
他一直在镜头前,因此始终以一个演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锻炼身体,拍裸体写真集,每次行动都深思熟虑,公开露面都经过精心设计——包括最后的切腹自杀。
生活的方方面面,他都要以最佳的姿态出现,务必要好看,周围的一切,都要衬托出他的刚毅和雄性气质,寻找婚姻对象的时候,他列出五个苛刻的择偶条件,比如,因为他的个子不高,这个女人就是穿上高跟鞋,也绝对不能高过他,还得是圆脸且要可爱,还要照顾家庭,要孝敬,不能打扰他的工作——在现在家用电器的广告里,还能听到类似的标准。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是杉山瑶子,身高一米五二,比他矮五厘米。他和瑶子结婚时,杂志做调查,接受调查的女性中,有50%认为自己宁可自杀也不嫁给他。
他始终饥渴地注视着自己的影子,在电影里、照片上、别人的瞳仁里,像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纳西索斯(Narcissus),爱上了自己在水中的影子,最后郁郁而终,化为水边的水仙花,可以永远低下头注视自己的影子,自恋(narcissism)这个带点精神病理色彩的词,就是从该美少年的名字发展而来。而纳西索斯情结,是三岛由纪夫创造的动力,也是他那有点邪异世界的核心部分。
师奶杀手
裴勇俊
汤姆·汉克斯曾演过一出名叫The Lady killers的电影,剧中的他,率领一伙盗贼,打算挖一条隧道到金库去取钱,为此,他们租了一个黑人老太太的地下室日夜劳作,没想到,老太太成了通向金库之路的最大障碍,要想顺利进入金库,必须扫除这个障碍。。这么一部黑色喜剧的名字,被译做——《师奶杀手》!
译者一定知道“师奶杀手”早已有了约定俗称的含义,却仍然执迷不悟,不知是打算吸引师奶们走进电影院,还是汤姆·汉克斯与老妇的组合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总之是不大对头。“师奶杀手”不是“杀师奶的人”,“师奶杀手”,杀的不是人,是心,是那些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的主妇们的心。多数时候,“师奶杀手”不是普通人,是细分市场之后定位精准的银幕偶像。
成为银幕上的“师奶杀手”,有三项硬指标。第一是年龄和阅历。年龄要在三十岁以上,但又不能超过四十五岁,是男人向着老男人过渡的中途,是一种青涩微存的半成熟,阅历已经丰富到足够和这个年龄段的师奶们对话,但还保留着一点让人怜爱的稚态。第二是戏里戏外高度一致的正面形象,与绯闻绝缘,为人谦恭谨慎。但,即便拥有以上两个条件,也未必够格充任“师奶杀手”,成为“杀手”的关键是第三个条件——气息,使一个人有别于他人的,那种极细极微,极其微妙的气息。
以著名的“师奶杀手”裴勇俊为例,男人对他的腼腆气质、金丝边眼镜非常不耐烦,一句经典的讥讽是“他不是‘师奶杀手’,他就是师奶”,但裴勇俊的铁粉潘向黎曾经写过一系列的文章赞美他身上那种气息,认为他有“清贵之气”,这种气质,用兰花来比拟,刚刚好。这种兰花男人非常罕见,作为亚洲电视剧工厂的TVB,也不过产出这么几位:欧阳震华、林保怡、陶大宇、吴启华。而在大陆,硕果仅存的“师奶杀手”,只有濮存昕一位,但濮存昕非常不喜欢“师奶杀手”这个头衔,认为那是大家和他开的一个玩笑,并表示“如果真的喜爱的话,请给我换个称呼”。
“师奶杀手”其实不是贬抑,更非调侃,它是一项结结实实的荣誉。师奶们对男人的要求其实更高,只是漂亮、身段好,是不行的,她们什么没见过?光会说笑话、嘴巴甜,也是不行的,师奶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们要注视一个人二十年以上,而他二十年里都没有太大的闪失,务实的同时还懂得务虚,这个人才足够分量被称为“师奶杀手”。
何况,培养一个青春偶像只需要三五年时间,而培育师奶阶层和“师奶杀手”,则需要社会稳定繁荣至少三十年以上,审视我们过去的一百年,始终起伏动荡,根本匀不出安逸的三十年,好安放下一个“师奶杀手”。现在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师奶杀手”,虽然只有一位,却也填补了这一领域的空白,怎能不令人悲喜交加?如果濮存昕不从,把他按倒在地,也要给他扣上这个帽子。
叁 漾开
漾开
《榴莲飘飘》二零零零年
多年前的一夜,在回家路上,看见了UFO——一个巨大的白色光团,静静停留在夜空至高至远处,并在星云之间,映出一个白色的涡旋,十分钟后,白色光团突然消失,像有人关了电源。
第二天,我抓狂一般寻找另外的目击者,然而,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那道白光,我也知道,保守的报纸即便得到报告也绝不肯报道,再追究下去,就有精神错乱或者胡编乱言引人注意的嫌疑了。就在此时,我从前的同学放假回家,告诉我,那天晚上,他们全校同学,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飞行器,那个东西静静停在操场上空,将操场照得雪亮,有半个小时之久。我心里咯噔一下,面无人色听他说完,附和一般的告诉他“我也看见了”——心里却有说谎似的心虚,但另一块大石就此落下,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原来我并不是眼冒金星精神失常,原来我看见的、感觉到的,也有人能够深切地看到和感觉到。
《榴莲飘飘》看完那天,我也面无人色许久,我觉得我看懂了陈果的一切表达,感受到了他的一切感受,原来我并非一个人。
电影前半段,他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给我们看阿燕的皮肉生意,她面无表情,四处穿行,见人说鬼话,见鬼还说鬼话,休息的时候,慢慢地撕掉手上因为洗澡次数太多而裂开的死皮,并用一个小本子记下她每天的顾客人数,然后,突然就这样结束了。
后半段几乎是另一部电影,长度甚至超过前半段。她回到了冰天雪地的东北老家,和同学聚会,参加朋友婚宴,和旧日情人见面,和朋友在旷野里唱歌。家乡小镇貌似安静,却已经非同以往,“旧日江山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到处都在沦陷,而她的沦陷,与故乡的沦陷相互映衬,越发显得惨切。
两段情节似乎意在对照,前面那炎热的南国,和后面辽远清阔的北方形成对照,前面的拥挤焦躁,和后面的缓慢疏朗,形成对照,前面的离魂失魂,和后面的回魂,形成对照,前面非人的生涯→文¤人·¤·书·¤·屋←,和后面的人性因子渐渐附着她身,形成对照。
但却远远不是对照那么简单,后面那半段,是一种汪洋肆意的“漾开”。西溪这样说中国艺术中的“荡开一笔”:“荡开的那一笔分明是写意的,看似疏离,反而是另一种贴近,表象上是隔断,恰又是别一番黏连,内里深藏了无限的风景。”这种疏离和贴近、隔断和粘连,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恰好的激情才能促成,《榴莲飘飘》一点都不缺,若它是歌,后面这半段,就是叙事完成后的咏唱——“啊——”;若它是诗,后面的北国,就是辽远的余韵,是诗意的完成。然后,就在我们内在的节奏告诉我们,该停了的时候,电影结束了。
这样的天才荡漾,我还看见过一次。泰国导演阿皮察朋·维尔拉瑟查库的《热带疾病》也有这么两段,前半段细细讲述两个泰国男孩的交往,一个是农村孩子东,另一个是驻扎在村子里的士兵肯,两个人都生着一张热带毒太阳底下老气横秋的脸,心却是孩子的心,你找我,我找你,你看我我看你,说的话也是孩子的话,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之类,听起来毫无欲望气息,在电影里这样来往了五十分钟,突然就完了,然后是后半段,和前面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没有台词,就是一个士兵(还是前半段的肯)在黑夜的丛林里摸索着走,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另有一个身上画着斑纹的、野人一样的健硕的男孩子(也是前半段的东)在林子里神秘地出没着,偶然在暗处偷窥士兵一会,而密林深处,有老虎在叫。
对照、影射、寓言,在这两段里一应俱全。也或许,这后半段里,什么深奥的含义都没有,就是前面故事的一个延长音。
这样的“漾开”绝非技术所能成就,而是精神久久集中在创造之中后,突然得到的馈赠。能懂得这种馈赠,也是一种馈赠。电影的好处,就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最隐秘的馈赠。
目击者
《第三类接触》一九七七年
好莱坞电影里,最尴尬的角色,莫过于形形色色的目击者,《战悚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