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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骨纪北疆生死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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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很久以后,事实上是我们离开“树死成舟”处16个小时左右,我忽然从杂乱无章的梦境中惊醒,看到埂子霍然站起身来。
高宏也被惊醒了,看到埂子直勾勾的眼神,有些不耐烦道:“埂哥,消停点,别把船弄……”
话音刚落,埂子颤抖的手已经伸向了他,一把抓起狠狠咬向他的脖颈。高宏的声音像是被利刃挑起的女高音,尖锐而惊悚的横亘两秒钟后,断然消失。
2011319 22:06:00
“埂子,你干嘛,你是不是……”土豆颤巍巍的站起身,试图拉开埂子和高宏。
埂子咬向高宏的时候,我能看到他手上已经剥落的纱布,上面依稀有朱亮咬过的痕迹。埂子吮吸着高宏喉管里的血,眼睛却直勾勾的望向我。他的表情凶恶而悲哀,贪婪和自我厌弃奇特并行浮现在眼中。血腥味顿时弥散开来,埂子的眼睛更加狂乱,看上去无法遏制。我僵硬的坐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埂子甩开土豆和老六的手,放下已经绵软无息的高宏后向我扑来。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甚至能感觉到埂子迅疾而至的手上划破空气的波动,他的手依然颤抖却充满了蛮力。埂子的脸呈青白色,看上去已不似有人气的样子。电光石火间谭教授的身子扑在我前面,将我压倒在地,船晃了几晃,船上的人不由自主的惊叫出来。
埂子并没有停下身形,继续伸手想把谭教授抓起来。我半仰在船上,眼睛能看到漆黑的顶穹,心中惊惧不已,下意识的抱紧谭教授。
“埂子!”老魏拼尽全力大吼了一声,声音已经嘶哑走调。这声怒吼让埂子好像短暂的恢复了理智,扭头向老魏看去。李大嘴抓住机会,一把抢过应急灯点亮,对准了埂子。

埂子似乎对灯光很不适应,伸手遮挡了一下。几乎是与此同时,枪声响起了。
我和谭教授缓缓坐起,惊魂未定。严叔手中的枪硝烟未散,默默看着埂子胸前的血从弹孔处汩汩流出,片刻间染红了前胸。埂子的双膝一软,跪跌在地上,接着缓缓倒了下去。
“埂哥!”老六和土豆几乎是带着哭腔扑到了埂子身边。埂子大口喘息着,眼睛望向严叔。
“我,控制不了,自己,”埂子低声断续说着,声音犹如梦呓,“血的味道……我……”
严叔的翻起的嘴唇颤抖了几下,那张恐怖丑陋的脸上如此哀戚,让人动容。
“埂子,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埂子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几下,他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嚎叫声,吓得老六和土豆一松手,埂子瞬间又跃了起来,伤口的血流的愈发汹涌,他却无法遏制的扑向土豆。
土豆和老六下意识的靠近船边进行自卫,三个人混在一起搏斗了片刻,身形交错。船猛烈的摇晃起来。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个人刚好一同压在船右侧。古船不再摇晃,彻底翻倒了。
2011319 22:08:00
船翻倒的刹那我听到陈伟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叫喊,迅速被冰冷漆黑的水面吞没。我只来得及看到老魏的手臂在水面摇晃了一下,隐约听到一些惊叫声,便沉入了水下。
我呛了几口水,水带着腥甜的味道,让人恹恹欲呕。这一切的过程在我的脑海中如此清晰,恍如昨日。一切我都知道,我看到自己用力挣扎了片刻,随即而来的是坠入水下后的轰鸣与压力。我浑身软软的,跟着重力和惯性在水中下沉。片刻后,水中的暗涌将我向深的地方拉去。

这个过程清晰到了诡异的程度,我仿佛看到自己不断的下沉,软弱无力张起的双臂在水波中摇曳着。水太冷,周围一片黑暗。奇怪的是,我却能看到前方十几米处的场景。
那里不再漆黑,恰到好处的灯光,来往的人们边走动边小声的聊天。在新疆博物馆展出的15号墓前,老魏正隔着玻璃深情的望着里面的干尸,恨不能用穿墙术过去直接察看。他身边站着李大嘴和向志远,两人乐此不疲的斗嘴,为对方单位破旧的建筑而冷嘲热讽。李仁熙目光无聊的四处张望。他看到了谭教授和钟馆长正在对话,拉了拉他身边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扭头望过来,一瞬间,我看见了自己。

我的十指向前伸出,无力的悬浮在水中,凝视着她。
这是一个宿命的终结,还是一次时间的折返?是一个梦境的门扉,还是一场绝望的旅行?
在我和她之间隔着让人窒息的深水。那个女孩脸色苍白,双眼失神的望着自己。仅仅是一刹那,我却仿佛已经走完一生,从青葱到白发,从出生到死亡,从漫长而短暂的途中,看到那些走过的足迹,爱和离弃,欢喜与悲凉。
李仁熙忧心匆匆道:“谭教授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很焦虑。”他看了看我,更加担心道:“你怎么了?好像见到了鬼一样。”

我大口喘息了几下,犹疑着打量自己的全身——衣服是干燥的,连头发上都没有水渍。我迷茫的望着身边的人们,他们的笑容和声音都是真实的,亲切的贴在我身际。这是上天给我们的重生机会吗,抑或是冥冥中的点醒,让我们在这里止步?
我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后,对面十几米外的幻象依然没有消失。那具摇曳不已的肉身在黑色的水中悬浮着,状如尸体,手指却还在伸向我,仿佛无声的哀号,令人心碎。
不,我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这里不是终点。至少不是我选择的终点。”
旁边的魏大头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走过来关切道:“梁珂,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很苍白。”
李大嘴撸了撸头发,神秘一笑:“正常。根据我的观察和计算,梁珂应该到了每个月的大姨妈拜访时间……”
我伸手向李大嘴的脸颊打去。假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不,我不会在这里止步。
李大嘴讪笑着:“哎,哎,轻点,打人不带打脸的啊!”
他的话音未落,我骤然一阵窒息,冰冷而深的水再次弥漫在身际。一切都消失了,温暖、朋友和干净安详的氛围,刹那间烟消云散,黑暗的深水带着死亡的气息笼罩了我。
“这里不是终点。”
我咬紧牙关,执着的带着这个念头,拼尽最后的力量在水里向上奋力游去。
2011327 15:05:00
“黑衣女祭司入殓时着玄色冥衣肯定是有意义的。”我听见陈伟的声音语速很快:“她们信仰中所有涉及到的方面,都不是随意的。”
“黑色对应五行中的水,”老魏有气无力道,“我想这也许是它真正的意义。”
“对,小河古墓沟文化圈虽然受西方文化影响较多,但也不能忽略中原文化对他们的影响。我坚信这里就是重生圣殿。”陈伟的声音充满了兴奋,“这里是我们在沙漠中所见的百米圆洞之下,直接面对光明和太阳。我们成功了,我们找到了重生圣殿!”
我缓缓坐了起来,谭教授正在我身边照顾我,看到我醒来,向我微微笑了出来。
“很累吧?不过我们暂时脱险了。”她低声安慰我道。

向四周放眼望去,这里是一个平台。平台初看上去有点粗糙,看构造是依这里的地势而建。仔细打量了以后发现,这是一个圆形台。显然落水的众人都随水流被冲到了这里。
阳光温润的照下来,但并不刺眼。抬头望去时依然有眩晕的感觉,原本的百米深渊洞口此刻在眼前只是一个小洞,离我们很远。让人感到心惊的是,在这圆台的后方,有另一个深渊。水流从圆台高地的两侧流过,注入深渊中,形成瀑布状。水流下去的时候悄无声息,不知道有多深。站在圆台上向深渊里望去,让人有点后怕。听谭教授告诉我们,古船已经随水流坠到深渊里了。
到达平台幸存下来的人除了我们三剑客和谭教授,还有严叔、于燕燕、陈伟、窦淼。大家基本都或躺或坐在地上恢复体力,只有陈伟兀自喋喋不休。
见我醒来,老李的嘴唇抖了抖,抚住胸口,喘息道:“梁珂,要是我能活着回去,一定吃斋念佛两年。这周遭,比当年日本鬼子的地雷阵还恐怖啊。”

说话间,老魏早已站起在平台边缘仔细观察,他大声叫了出来:“谭教授,您看出来了吗,这个台子跟古墓沟墓地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它阶梯状的外圈也是七个环!”
谭教授感慨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发现了。”
七个环。
这像是一个经久不散的寓言,贯穿在我们生死相随的历险间,横亘在四千年甚至更早以前到今天的道路中,架设在那些愿为信仰而献身的尸体上。在我们今天仰望过去的神话时代,天文历法与对神的信仰竟是如此和谐的统一在一起。生命的卑微与伟大,铭刻在了这象征七大星辰的圆环上。
2011327 15:06:00

严叔颤巍巍的蹲下,用手抚摸着七环阶梯。他已是孑然一身,与劫持我们时前拥后喝、说一不二时的情形不同,他失去了所有的战友。他脸色灰白,愈发显得面容狰狞,此刻默默无语的蹲在环状阶梯边,看上去苍老孤独。
谭教授缓缓站起身,走到严叔身边。即便历经艰难险阻,她的目光依然清澈而明亮。她坐在严叔身边和他低声谈话,似乎在安慰失去同伴的严叔。严叔没有说话,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陈伟早已跑到平台中央,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后,抬头道:“谭教授,这是什么?”
我们围了过去,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平台中心的地面望去。
地面有一幅刻画,看似用工具凿击在上面,非常巨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台面的三分之一。我看了一眼,觉得刻画既简单又平淡无奇。
这是一幅由两个椭圆相连组成的图案,椭圆中间各有一个点。有点像八卦图的变形,但与八卦图有本质的区别。李大嘴不假思索,开口道:“这肯定是早期八卦图的的样式,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传说八卦图是上古伏羲氏所创,考虑到北疆先民比我们早先推测存在的时间还要早,我觉得与伏羲时代对得上号。”
窦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低头看了看图案,“但是这图里最基本的阴阳观都没有。”
老李想了想,回答道:“有点想象力好不好,不要太苛求古人。”
听到这句话,我明白老李又在忽悠了。
“窦淼说的对,”老魏扶了扶眼镜,“这不像八卦图,欠缺的因素太多。乍看之下很像,仔细研究起来,与八卦图根本是两回事。”
于燕燕仔细看了一会,抬起头对谭教授道:“这是眼睛,对吗?”
谭教授赞许的点点头,“我也认为这是眼睛。我想,结合小河墓地的先民们在向西行走,历经数代人又回到北疆这里,这漫长的旅途中,支撑他们信念的一定是上天的注视。他们将这种体验带入信仰中,深信他们是受上天眷顾的。”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平台中央,眼睛望着严叔,又望向我们。
“他们艰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恶劣的环境让他们渴望子嗣繁盛,小河墓地里的桨型、柱形木桩就是男女生殖器、繁衍后代的象征。他们坚信自己不会被上天抛弃,他们在探索大地和天空星辰的同时,迷恋、赞美生命。眼睛,是他们与上天相连的桥梁。而希望,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力量。”
谭教授的声音如梦呓般,这伤感而令人动容的话语却让我们内心深深激荡。艰难的命运从未停止过,但人的意志和信仰却超越了它。连严叔和陈伟都怔住了,凝神倾听着,似在回味。
“谭教授,”老魏的声音在平台另一侧响起,带着欢欣鼓舞的味道,“这有一处吐火罗语的铭文。”
我和李大嘴奋力跑了过去,人们纷纷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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