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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没事吧?”
有人在摇我的身体。
“深町。”
有声音。
强而有力的低沉嗓音。
一团热气就在自己身旁。那团热气抱着自己。
“喂。”
那个声音终于传到了深町的意识。
睁开眼睛。
眼前有一张脸。
虽说是脸,几乎看不见皮肤。
脸部皮肤几乎被防寒帽、安全帽、护目镜遮住了。
只看得见嘴唇、唇嘴周围的一点皮肤,以及白色牙齿、舌头、口腔粘膜。
是谁?
这个男人是谁?
究竟是谁会在这么高的地方呢?
“羽生吗……?”
深町低喃道。
“深町,你还活着吧?”
羽生用手拍打深町的脸颊。
因为被羽生抱着,所以即使隔着厚重的衣服,羽生的肌肉动作也传了过来。强劲的动作。有人能在这种高度,采取这种惊人的身体动作吗?
有。
那个男人就在眼前。
羽生丈二。
然而,为什么羽生会在这里呢?
他不可能会来。
又看见幻觉了吗?
羽生在深町的钩环上打普鲁士结,固定于从上面垂下来的登山绳上。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登山绳呢?
噢,是羽生啊。
羽生用这条登山绳从上面下来的吗?
羽生把深町固定在登山绳上,然后解开深町先前用于冰楔钉的自我确保。说是解开,其实是拔出冰楔钉。
绳环和冰楔钉垂吊在深町的钩环上。
“亏你能靠这种自我确保得救。”
耳边传来羽生的低语。
不晓得雪底下有没有岩石或什么,但只有这里的冰壁斜坡呈峰状。大概是因为身体的一部分接触那里,所以施加在自我确保上的重量减少了几成。
假如坠入空无一物的空间,冰楔钉肯定会从雪面上脱落。
夹在安全吊带的冰杖和冰斧都还在。
“没有上升器。你能一面以普鲁士结自我确保,一面用双斧往上爬吗?”
羽生在风中激动地叫道。
深町点点头。
“我、我想办得到……”
右手勉强握住了冰杖。
左手拿着冰斧。
然而,无法拿着它们挥动。只能用冰爪的爪子踩在冰上,勉强站在峰状冰壁上。
“你办不到……”
羽生低吟道。
手,或者应该说是手腕以下太冰。因为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种风中好一阵子。这种时候,手脚末端会因冻伤而渐渐受损。
小指使不上力。
深町心想,说不定会失去一、两根手指。
想完之后,觉得自己在想多么愚蠢的事。
明明如今连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却在担心一、两根手指的事。
“丢下我别管——”
深町说。
脑袋知道自己因缺氧而屡屡看见幻觉。在圣母峰,而且是冬天的西南壁,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动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深町好歹知道这一点。
牙齿喀嗒作响。
强烈的寒冷侵袭深町。
在这种高度停止活动的身体,立刻会被夺走体温。然而,觉得冷的时候还好。久而久之,不再感到寒冷就完了。
“卸下登山背包!”
羽生说。
卸下登山背包?
这个男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卸下登山背包?
为了什么?
“不,在那之前先把体重施加在登山绳的普鲁士结上,藉此保持平衡。”
羽生调整登山绳的普鲁士结,让普鲁士结挪动到深町容易顺利把体重施加其上的位置。
登山绳因为深町的体重而绷紧。
那条登山绳因重力而被猛力往斜右上方拉扯。深町险些失去平衡。
即使失去平衡而滑落,因为打了普鲁士结,所以没关系,但是话说回来,这种风是怎么回事?
“小心!风很强。”
原来是风啊。
深町心想。
强风从左边吹来,登山绳偏向右方。
对了,羽生呢?
深町看了羽生一眼。
他竟然没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
羽生没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攀附在这面冰壁上。
多么神勇的男人啊。
光是羽生的身体在自己身旁,仿佛就有火一般的热度传到这里来。
羽生把冰杖插进自己的安全吊带,拿出冰楔钉,开始用冰斧把它打进峰状冰壁的上方。
好硬。
冰楔钉迟迟钻不进去。
羽生激烈的喘息声,传进了深町的耳中。
尽管如此,羽生仍有节奏地使劲捶打。冰楔钉一点一点地钻了进去。
钻进十公分左右时,羽生停止了动作。
羽生接着从深町手中抢走冰杖和冰斧,插进自己的安全吊带。
他把手搭在深町肩上。
“你听好了,稍微往左移动!”
羽生把深町从峰状冰壁上面往壁面推出去。
深町一面让冰爪的爪子抓住壁面,一面往左移动。没有冰杖,也没有冰斧,但是打了普鲁士结,所以勉强能够移动。
“卸下登山背包!”
羽生又说了一次。
“你想做什么?”
“废话少说,卸下来就对了!”
“别管我!不然连你都会没命!”
深町以最大的音量喊道。
然而,那个声音已经气若游丝。
“快点,从肩头卸下登山背包!”
羽生从深町的双肩扯下登山背包。
羽生只以双脚的冰爪站在峰状冰壁上。虽说是峰状冰壁,其实和斜坡没有两样。
十七公斤的登山背包交到羽生手中。
羽生用绳环把登山背包拴在刚才打进冰壁的冰楔钉上固定,以免掉下去。接着,把插在自己安全吊带上的深町的冰杖和冰斧,固定在那条登山绳上。
做完那些事,羽生望向深町。
“你听好了,深町,别放松。一旦高度升高,或者疲劳累积,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就会在无意中变得消极。那么一来,你就完蛋了。”
“为什么要管我?”
深町问道:
“我们不是各爬各的山,彼此互不相干吗?”
“闭嘴!”
羽生开始以双斧往上爬。
“你想做什么?”
深町问,但羽生不回答。
深町每次大声说话,就会因此喘气。
羽生在深町上方三公尺一带,往左移动跨过登山绳。他似乎在那里,从登山绳以普鲁士结采取较长的自我确保。
羽生以双斧沿着登山绳,从上面降下来,在深町的头顶上停住,眺望下方,似乎在目测深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羽生又往上爬,调整长三公尺左右的普鲁士结的位置。这次往右移动五十公分左右,又从上面降下来。
他在深町的右边与他并肩。
羽生的普鲁士结伸长到底,正好在和深町一样高的地方,承受住羽生的体重。
羽生一面把体重施加在普鲁士结上,一面往左移动,靠向深町,把自己的冰杖和冰斧插进深町的安全吊带,以免它们掉下去。
接着,取出绳环做两个大环,挂在自己的左肩上。
“你听好了,深町,接下来听我的话做!”
羽生以强硬的口吻说。
“等一下我会钻到你底下去,你让冰爪离开冰壁,悬吊在半空中,绕到我背上。变成在我背上的姿势就好。”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时间解释。”
羽生的身体钻进深町的身体与冰壁之间。深町让抓住冰壁的冰爪前爪松脱,以普鲁士结悬吊在登山绳上,绕到羽生的背上。
羽生变成夹在深町的腹部和冰壁之间的姿势。
羽生在那个位置解下挂在肩上的绳环,先让其中一个钻过飘在半空中的深町左脚,接着让另一个钻过右脚——
“羽生,你打算怎么做?”
“安静!别浪费精力!”
这时,深町总算明白羽生想做什么了。
羽生竟然想要背着深町攀爬这面冰壁。
“住手!你办不到的!”
深町吼道。
自己的体重是六十七公斤。再加上身上穿的衣服和装备,大概是七十五公斤左右。
背着那么重的重量,尽管打了普鲁士结,也没办法在这个七千公尺的高度攀爬。
自己的身体渐渐被固定在羽生的背上。
“住手……”
深町语带哭腔地说。
“给我住手!你办不到的。你怎么可能办得到?你打算和我一起自杀吗?”
羽生不回答。
他把自己的右手插进后方——也就是羽生自己的背部和深町的腹部之间。
咯噔。
有一种什么被锐利刀刃割断的触感,深町知道,自己的全部体重施加在羽生的背上。
羽生为了深町,以右手中的刀子割开了原本以普鲁士结绑在登山绳上的尼龙绳。
“羽生先生,给我住手……”
深町的声音变得泫然欲泣。
“够了。已经够了。把我丢在这里!”
深町说道。
独自一人——而且是在寒冬无氧攀爬这面西南壁。
那是多么艰辛的事啊。
为了这么做,羽生至今花了多少的精力与时间啊。
为了那么做,他做了什么呢?
他舍弃了什么呢?
深町都知道。
羽生把凉子留在日本——
在加德满都的饭店,他不肯和凉子发生关系。
这八成是羽生这个男人奉献一生的工作。羽生至今的一生为此而存在。
然而,他却为了别人……
这个名叫羽生丈二的男人正要完成人类历史上至今没有人完成的事的那一瞬间,在那至高的瞬间的前一刻,我要让这个男人做出这种赌命的行为吗?
我不能那么做。
会死。
“羽生先生,给我住手!给我住手!”
深町哭了。
我没有资格被羽生救。
有什么在自己和羽生的背部之间不停地往上滑动。
是登山绳。
因为羽生从自己的肩头抽出了登山绳夹在羽生和深町之间下垂的部分。
羽生把抽出来的登山绳丢到自己的胯下。
因为强风,下垂的登山绳立刻被吹到右边。
羽生再度在登山绳上采取较短的自我确保。
然后,解开了一开始采取的三公尺自我确保。
接着,把手绕到后面,抽出插在深町背上安全吊带的冰杖和冰斧。
抬头往上看。
理应绷紧的登山绳,因为从左吹来的暴风雪,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幅向右弯的曲线。
“风好强啊……”
羽生嘀咕了一句。
接着,羽生开始背着深町攀爬。
深町感觉到羽生的肌肉在自己的腹部底下动。
强而有力的节奏。
羽生的背部肌肉变硬、放松,下一秒钟那里又产生新的一束肌肉。
寒风刺骨的暴风雨刮在背上,但腹部感觉到羽生身上的热气升起。
多么勇猛的男人啊。
羽生丈二——
这个男人现在背着超过七十五公斤的重量,无氧攀爬超过海拔七千公尺的冰壁。
这需要多么旺盛的精力啊。而且,是在这种暴风雪中——
羽生剧烈地吐出火球般的气息。
爬一步,喘几下,再爬一步,又喘一阵子。喘气的期间不会动。
在这里使用这么多体力,明天,这个男人能够行动吗?
“羽生先生,不要再管我了……”
深町抬起头时,看见了头顶正上方有一团浓重的灰色。白雪自左而右,从那团灰色的前面水平疾驰而过。
是岩石。
迹近垂直的巨大岩峰耸立在斜度将近五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