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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町告诉佝塔姆自己的名字,是日本旅客。
“关于你卖给纳拉达尔·拉占德拉的那台相机,我有几件事情想问你——”
深町如此说道。
佝塔姆面露怯懦的笑,又盯着深町。
“听说是日本人送给你的?”
“啊,嗯——”
佝塔姆边点头,边以试探的视线端详深町。
“你和那个日本人是朋友吗?”
“不是。”
深町一否定,佝塔姆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些。
“他叫做Bisālu sāp。”
“Bisālu sāp?”
在尼泊尔语是指毒蛇。Bicard是毒,San是蛇。深町也知道这个单字。然而,为什么这种时候会出现Bisālu sāp——毒蛇这个词?
“那个日本人的名字啊。人们叫他Bisālu sāp。”
“日本名字是?”
“不晓得。我只知道那个名字。”
佝塔姆说。
这段对话进行得并不顺畅。两人说话结结巴巴,数度重复同一个单字,总算沟通到这个地步。虽然夹杂着英语,进行尼泊尔语的对话,但就深町的语言能力而言,这段对话是他的极限了。
在这样的对话中,佝塔姆似乎终于理解了Bisālu sāp和深町没有关系,畏怯之情渐渐从他脸上消失。
“这样啊,你想问那台相机的事,是吗——?”
佝塔姆放下手中的纸牌,说:
“好啊。不过,在这里没办法好好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你不介意吧?”
“当然。”
深町说。
6
在好几条小巷左弯右拐后,佝塔姆进入一家小店。
水泥地面上,并排着四张木桌。深町和佝塔姆面对面坐在最内侧的桌子。
除了他们,没有任何客人。
大致来说,应该是从杜巴广场往西——也就是朝维什努马蒂河的方向走来。深町猜测,再走一小段距离,大概就会走到维什努马蒂河,但他不确定。
佝塔姆向爱理不理的老板点了啤酒。
当然,这要由深町买单。
深町也点了啤酒。
老板送来泰国狮牌啤酒,标签濡湿差点剥落,似乎不是用冰箱冷藏,而是用水冰镇的。
佝塔姆干掉一杯啤酒后,说:
“你是要问相机的事吗?”
“嗯。我想请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得到那台相机,还有是怎样的日本人送给你的。”
“告诉你倒是无妨,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事情想先请你告诉我。”
“什么事?”
“为什么你那么想知道那台相机的事?那台坏掉的旧相机有什么秘密吗?”
被他这么一问,深町顿时全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这个名叫佝塔姆的男人,和马尼库玛、纳拉达尔·拉占德拉是一伙的。那两人试图利用这个男人,向自己刺探相机的秘密。
搞不好连日本人把那台相机送给佝塔姆这件事,都可能是假的。
无论如何,那两个人之所以提供各种资讯,让自己和眼前的佝塔姆见面,肯定是为了反从自己口中问出相机的资讯。
一开始佝塔姆眼中的畏怯,是因为怀疑自己是否认识那台相机之前的主人——Bisālu sāp。
那么一来,就算佝塔姆得到相机是真的,也可能不是透过正当的手段。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
深町从口袋掏出五张一元美钞,放在桌上。
佝塔姆眼睛一亮。
“我说了,你也会说吗?”
“会啊。”
佝塔姆将手伸向桌上的纸钞。深町的手比他的手更快一步放在纸钞上。
“说完之后再拿。”
“我说了,就是那个日本人给我的啊。”
“这我听过了。我想知道的是,Bisālu sāp是个怎样的人、住在哪里。”
深町说到这里时,佝塔姆的视线移动,停在深町背后的事物上。深町背对门口而坐。换句话说,佝塔姆在看的是门口的方向。
深町背后有人的动静,店内暗了下来。
有人一脚踏进门口,因此遮住了店外的光线。
深町转向后方。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个头不怎么高,顶多一百七十公分。男人站在踏进店内一步之处,依次盯着深町和佝塔姆。
一个身材矮壮、宛如小岩石般的男人。
身穿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上搭一件T恤。
整张脸长着黑色胡须。
一个体臭浓重的男人。
走在森林里误闯小径时,经常会忽然闻到浓烈的野兽体味。看见那男人时,深町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那种野兽的臭味。
那个男人默默盯着佝塔姆。眼神中带着强劲的压迫感。
深町从男人身上抽回视线,看到佝塔姆的表情显得僵硬。佝塔姆似乎试图挤出笑容,但莫大的恐惧却使他失去了笑容。
“怎么了?”
深町问道。
“Bi、Bicard……”
佝塔姆语调僵硬地说:
“那家伙就是Bisālu sāp……”
深町又将视线转向背后的男人。
Bisālu sāp——名叫毒蛇的男人就站在那里。
毒蛇慢慢靠近深町所在的桌子,左脚有点瘸。
继毒蛇之后,又有一个人影进入店内。
一个看似年逾花甲的老人,长得不像住在加德满都盆地的刹帝利人或尼瓦人,而是更接近日本人、住在喜玛拉雅山高地的西藏人。
他是雪巴族。
“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有话要和这个人说。”
男人——毒蛇说。
他以低沉的嗓音把话切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说的却是道道地地的日语。
“请便。”
深町很好奇,这个男人来这里要跟佝塔姆说什么。
若诚如佝塔姆所说,这位毒蛇是相机的前主人,对于深町而言,已经不用和佝塔姆多说了。
“你刚才说的话真有趣啊……”
毒蛇站着对佝塔姆说。
他说得一口流利的尼泊尔语。
和深町的尼泊尔语不可相提并论。
深町的尼泊尔语是在第二次远征,在日本和其他队员一起去尼泊尔语学校学了将近三个月时,所打下的基础。
句子的结构——主语、述语、助词等在句子里的位置,基本上尼泊尔语和日语相同。学会文法之后,接下来就比谁背的单字多了。
“你说我什么时候送给你那台相机的?”
佝塔姆已经放弃挤出笑容了。
“先生,请你饶了我……”
“我在杜巴问赌博的人,对方马上就告诉我了,说你大概去了这家店。你经常在这里卖大麻树脂吧?”
“先生……”
佝塔姆表情扭曲。
“多少钱卖掉的?”
毒蛇问道。
佝塔姆不回答。
“我问你多少钱卖掉的!”
毒蛇又问一次。
“三千卢比……”
佝塔姆说。
换算成日币,大约相当于七千两百日圆。
“那台相机、钴铃和佛像才卖那么一丁点钱啊。被砍了不少价啊。看来你是去了相当没良心的人的店。”
“请你饶了我……”
“‘Sagarmatha’吗?还是‘Shakti’呢——?”
毒蛇边说边观察佝塔姆的脸色,面露微笑。
“你真老实。原来是马尼库玛的店啊。”
佝塔姆脸色铁青。
“你身上有多少?”
“——”
“拿出来。我不方便从你怀里拿出来。你自己拿出来。”
“——”
“听说你靠赌博赚了不少。你明明可以马上回波卡拉,谁叫你还在加德满都闲晃。给我乖乖交出来。”
毒蛇弯下腰轻声细语地说,佝塔姆把手伸入怀中,取出布袋,从中抓出一叠厚厚的纸钞。
毒蛇接了过来,开始数钞票。
他拿走将近半叠纸钞,将剩下的丢到佝塔姆面前的桌上。
“正好三千卢比。”
毒蛇话还没说完,桌上的钱又回到了佝塔姆的钱包里。
“那么,相机、钴铃和佛像还在店里吧?”
毒蛇问佝塔姆。
“——”
佝塔姆不回答。
“大概不在了吧。”
深町代替他回答。
毒蛇的视线转向深町。
“钴铃和佛像我不晓得,但BEST POCKET AUTOGRAPHIC KODAK SPECIAL现在并没有陈列在‘Sagarmatha’的店头。”
“你知道那台相机的名称啊——?”
“嗯——我还知道那是一九二四年上市的相机。”
深町说完,毒蛇的视线上下打量他全身。
“你刚才和佝塔姆在聊相机的事吧……?”
“是啊。”
深町点点头,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简短地诉说来龙去脉。
包括放在饭店的相机被偷,以及佝塔姆和马尼库玛可能是犯人,也全都说了。
这段对话全以日语进行。
姑且不论和毒蛇一起来的雪巴族老人,至少佝塔姆不可能听得懂刚才的对话内容。
深町没有提到马洛里的名字和圣母峰,说完了那段话。
光是如此,毒蛇应该就听懂了深町明白马洛里和这台相机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之所以没有提到那些关键词,是为了不让佝塔姆听到和相机的秘密有关的词汇——圣母峰和马洛里的名字。
当然,前提是毒蛇具备了马洛里和那台相机相关的背景知识。
从自己提出一九二四年这个数字时,毒蛇看向自己的视线来看,这个男人不可能不晓得那件事。
“我明白了。所以,你现在才会在这里。”
毒蛇一面低声说,一面从一旁拉了两把椅子过来,请雪巴族老人在一把椅子坐下,自己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能不能告诉我呢?似乎是这个男人偷了那台相机,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
“深町先生,你是今年春天上圣母峰的日本队队员吗?”
“嗯。”
“同一时期,英国队也上了圣母峰吧。”
毒蛇说的没错。
英国队也和日本队在同一时期进驻基地营。他们企图攀爬西南壁,果然也无法登顶,死了两名队员,铩羽而归。
深町追寻记忆,他们应该比自己的队伍早五天多从基地营下山。
“英国队为了把行李扛下山,从山下找来挑夫,佝塔姆是其中之一。然而,抵达基地营时,佝塔姆却得了高山症,变得神智不清。于是,那位雪巴族首领便把他扛下山了。当时,我们把我认识的一户雪巴族人家的田当作克难用的营地,借给了佝塔姆。一夜过后,佝塔姆不见人影。结果,那户雪巴族人家的佛具钴铃和佛像,以及那台相机,都不翼而飞。”
“Bicard——”
深町犹豫了一下,以这个名字称呼男人。
“那么,你当时人在那支英国队之中吗?”
“不好意思,深町先生,我不想回答太过深入的问题。我要为中途打断你和佝塔姆的对话负责,所以才告诉你一些事,但即使如此,我都觉得说太多了。”
毒蛇将粗壮的双肘放在桌上说。
这时,深町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小指和无名指——
蓦地,深町感觉某个记忆复苏了。
自己说不定知道这个男人的事……
就是那种感觉。
他看着男人。
从毒蛇的肩脖和粗脖子一带,散发出一种类似野兽体味的熏人热气。
自己没有直接见过这个男人。就算见过,顶多也是从远处看到,或者在照片中看过。
“当前的问题,是相机在哪里。”
毒蛇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深町即将复苏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