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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会2004-2012-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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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匀,装入缸内。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冬风渐渐强硬的时候,赵广林让伙计们启开了缸口,倒缸。周春儿迫不及待地奔跑到倒过的第一口缸前,忙不迭地伸出手取了几块腌菜,也不及去冲洗,便放在了嘴里,咀嚼之后,她仰起头来,大叫了一声,木怔怔地站了那里,一串泪水就迎风淌了下来。她张着口,似乎想喊些什么,却并无一字喊出来。

  赵广林不知就里,他慌慌地赶过来问道:“周老板,您怎么了?”

  周春儿终于高喊了一声:“广林啊,正是那一个味道啊。”喊罢,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周氏酱园的院子里飞响着,伙计们一个个听得呆若木鸡。

  这天夜里,周春儿将赵广林喊进自己的屋子里。周春儿已经亲自烧好了一桌菜,桌上有一壶老酒。周春儿给赵广林斟上一杯,恭恭敬敬地捧给了赵广林,赵广林惊慌地站起,连椅子都带翻了,他口吃起来,“周老……板,您这……是何意啊?”

  周春儿长叹一声,“广林啊,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手艺,这酱菜的生意算是做得活了。这周氏酱园算是指定发达了啊。”说着,就哭得轰轰作响了。

  赵广林见状,也动了情绪,他眼睛里就有了泪花儿,“周老板啊,您如何这么说话,当年若不是您出手相救,赵某人早已经冻饿毙命,做了郊外的野鬼。这大恩我今世不能再报……”说到这里,赵广林心中酸楚,便是泣不成声了。

  周春儿擦了擦眼泪,笑道:“广林啊,今日是喜事,过去的事情不提,不提。咱们饮酒,饮酒啊。”

  吃过了几杯酒,周春儿笑道:“广林啊,这酱萝卜已经成了,总得起个名字吧。”

  赵广林笑道:“我也想过,不如就以小姐的名字,叫做天香酱菜吧。”

  冬天将尽的时候,周春儿便雇了百余辆马车,周氏酱园里的十几万斤天香酱菜就源源不断地运到了浙江,交付与刘或奇。不出刘或奇所料,天香酱菜极为畅销,周春儿一下子赚了不少,刘或奇自然也大大地赚了一笔。第二年的秋天,刘或奇亲自来保定结账,并预定第二年的货。周春儿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就在保定望湖楼酒店给刘或奇接风洗尘。席间,刘或奇一劲儿地给赵广林敬酒,他一脸感慨地赞叹道:“天香酱菜成功问世,赵老板应该是首功啊。”

  赵广林似乎喝醉了,只是傻呆呆地笑。

  回到店里,刘或奇就与赵广林同屋躺下了。他或许饮得多了,半夜坐起来喝茶,便也喊起赵广林一并喝茶。一壶茶下肚,二人竟是没有了睡意,说说笑笑地闲聊起来。刘或奇笑道:“赵老板啊,您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您若独立门户,岂不是发了大财?您没有想过自己开店铺吗?”

  赵广林连连摆手笑道:“不行,不行。刘老板,我这个人天生愚笨,如何开得了店铺。刘老板玩笑了。”

  刘或奇笑道:“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赵广林爽然笑道:“刘老板,我二人交往几年了,承蒙您看得起我,广林心里格外敬重您的。有何当问不当问的,您直言便是。”

  刘或奇笑了笑,放低了声音;“这天香酱菜如何泡制?有无秘方?赵老板能否指点一二?”说罢,便把目光慎慎地盯紧了赵广林。

  赵广林呷了口茶,嘻嘻笑道:“刘老板啊,从无什么秘方,其实简单得很。您且听我讲来。”就把酱菜的制作方法仔仔细细地讲给了刘或奇。

  刘或奇听得仔细,用狠了心思,暗暗地在心下记死了。

  这一年,刘或奇竟是没有再购进周家酱园的天香酱菜。有南方过来的人讲起,说刘或奇已经自己建了一个酱园,并派出许多采购,到北方大批量收购萝卜了。

  没了刘或奇这一个客户,周氏酱园的生意却仍然做得很好,南方北方的许多客户慕名纷至沓来。天香酱菜这一年全部脱销。周氏酱园又购置了五十亩地,扩展了酱园的面积。

  第二年,刘或奇土灰着一张脸来了保定,踏进了周氏酱园的大门,就大哭着给周春儿跪下了,慌得周春儿连忙搀起了刘或奇。赵广林也忙着去搀,却被刘或奇恼怒地推开了。

  刘或奇哭道:“周老板啊,人算天算,这温州地面,是酱不出您这天香酱菜的哟。”他的目光有些怨毒地盯着赵广林。

  赵广林尴尬地站在一旁,两只手不知所措干干地搓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春儿怔了一下,就呵呵地笑了,劝解道:“刘老板啊,旧事莫要再提起了,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刘或奇就在周氏酱园住了两天,付下定金,预购了周氏酱园的三万斤天香酱菜。临行前,刘或奇单独跟周春儿讲了几句。

  刘或奇苦笑道:“周老板,您是一个老实人。刘某也真不应该瞒您。前年来保定,刘某的确一时鬼迷心窍,从赵老板那里讨要过方子,可赵老板外表忠厚,不料想他竟给了我一个假方子。我信以为真,便仗着胆子另起炉灶了,结果怎样?我照此方腌制的萝卜、黄瓜、蒜头,都无一例外地不是滋味。我几近赔了一个倾家荡产啊。周老板啊,刘某私下讨要方子固然不对,他赵老板可以拒绝刘某,却不应该用假方子对付我啊。此人外表宽厚与内心机巧大相径庭啊。周老板要多加提防才是啊。”

  周春儿哦了一声,便频频点头,“谢谢刘老板的提醒。”

  送走了刘或奇,周春儿便把赵广林喊到自己的屋子里。屋子里已经摆好了一桌酒菜,赵广林笑道:“周老板,如何这样?有什么喜事不成?”

  周春儿淡淡一笑,“广林啊,我们先饮罢了这杯中酒,再论及其他。”

  三杯酒过去,周春儿正色道:“广林啊,生意之道,自古都讲一个诚字,这天香酱菜的秘方,你若不告诉刘老板,这是天理本分。若告诉他,便是要实话实说。你如何竟告诉他一个假方子呢?让他蚀了大本钱,险些破产。检讨这件事情,其间你总有些不仁不义的地方吧。”说到这里,周春儿的脸上就有了冷意。

  赵广林怔了,双手一摊,“周老板,此话从何讲起呢?”

  周春儿便将刘或奇的话讲了。

  赵广林听罢,连连摇头,长叹一声,“周老板啊,您确是误会我了。广林并非奸诈之人,商道之中,我绝非行家里手。我告诉刘老板的确是真方子,只是他忘记了一个道理。”

  周春儿疑问:“什么道理?”

  赵广林悠然一叹,“周老板啊,您还要广林如何明言?说穿了机关,就是一个南橘北枳的道理,妇孺皆知嘛。如果刘老板认真思想一下,其实就是一方水土,一方菜蔬啊。除却保定城郊这一亩泉的水,别处的水是酱腌不出这种味道的咸菜来的。河间府虽是酱菜的发祥之古地,地界也与保定接壤,只因水质及不上保定,那酱菜的味道,也就差之远矣。水土二字,千古不易,岂是人力可以为之?他刘老板精明透顶,也是商道中的高人了,他如何就参不透这一层浅薄的意思呢。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

  周春儿惊讶地“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之下,便是呆了。

  又是两年过去了,杨天香已经长大了;周春儿的买卖就做得更大了。这时候,店里就不断有人给赵广林说亲。说过三个五个,赵广林都没有去相亲。账房先生老张有些替赵广林着急,就把这事情告诉了周春儿。周春儿听说了,怔了怔,就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了。我问问广林,他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嘛。”

  那天傍晚,周春儿让伙计把赵广林喊到她这里来。周春儿沏了一壶茶,坐在院子里候着。正值春夏之交,夜风习习,拂人心脾。四野虫鸣一片,叫得周春儿心下一时有些迷乱。

  不一刻的工夫,赵广林来了,躬身问周老板何事,周春儿让他坐下,二人喝着茶,说了几句闲话,周春儿便问及赵广林的亲事。

  赵广林一时红了脸,张张嘴,却无以作答,握着茶杯,摇头笑笑,垂下了眼帘。

  周春儿呷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广林啊,你孤身一人日久,现在也是中年了,找一个点灯说话儿的人,也是应该的了。你如何不去相亲呢?”

  赵广林抬起目光,尴尬地笑笑,却仍旧不说话。

  周春儿伸眉一笑,“莫非广林有意中人了?那是周春儿多嘴了。”

  赵广林苦笑一声,“周老板要给我提哪门亲事儿啊?我确是看中了一个,却不知道人家是否有意啊。”说着,便仰起头,眯了目光觑着天空,重重心思的样子。

  周春儿笑道:“广林,你想什么呢?”

  赵广林回过神来,就叹道:“周老板,我听说书先生讲过几句话,旁的忘记了,只记得‘云卷云舒,去留无意’。是这个意思罢了。您说呢?”说着,便拿眼睛看着周春儿。

  周春儿怔了一下,似乎听懂了赵广林话中的意思,脸就微微有些红了,笑道:“广林啊,听你的话,含着机关似的,我愚钝些,还是听不大清楚。其实也就是一张窗户纸的事情,今日我不妨直言讲了,我们相处得久了,在一口锅里吃了多年的饭菜,有什么话你就说嘛。”说到这里,周春儿低了下头,缓了缓口气,软软地说道:“我是看中了你的,你若看中了,我们就把这事情办了。”

  赵广林惊了一下,“周老板,您……”

  周春儿皱眉道:“或许你看不中我,我年长你几岁,且又是一个……”说着,就牵动了心事,眼睛就温温地湿了。

  赵广林忙道:“周老板,我不是那个意思,若是广林没有误会您的意思,那么……我只是想说……赵广林何德何能,能让周老板……”

  周春儿仍旧低着头,苦笑一声,“广林啊,你莫要再转弯子了。你心里是什么意思,还请你照直说来。若是你不同意,也好让我收了这份心思,免得经常夜里睡得也不踏实,总是让我心猿意马,也是一番难过至极的光景。”

  赵广林笑了,脸红红地说:“周老板,广林早已经心向往之了。”

  周春儿欢喜地抬头看着赵广林,“你果然是有心有意的?”

  赵广林点点头,一脸郑重的颜色,“正是。”

  周春儿目光一颤,转过脸去,放声大哭起来。

  赵广林吓得慌了,“周老板,您别这样。广林不会讲话,惹您生气了。”

  周春儿收了眼泪,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直觉得这些年委屈极了,心里总似堵了块旧棉絮,撕扯不清楚,没有一个舒展的日子。今天高兴,就是想哭一哭。再有,你就不要喊我周老板了,你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刚刚说过的事情,从今往后,你就喊我春儿吧。”

  赵广林的脸立时热热的了,吭哧了一下,便低声喊了一声:“春儿。”

  周春儿与赵广林就定下了办喜事的日子,给城里的商家好友送去了请柬,周氏酱园里就开始张灯结彩了。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办喜事的头一天傍晚,却出了枝节。那天周春儿已经亲手做了一桌子菜,就让杨天香去请赵广林过来。杨天香就去请赵广林。赵广林穿着一身新衣,随杨天香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酱园门口一片吵嚷声。赵广林惊疑道:“出什么事情了?”就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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