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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竟拧起了疙瘩,过了很长时间才点头应诺。郑同和嘀咕起来:他不是湘西的土匪头目吗?一副棺材有何难处?难道比上山擒虎还难吗?
3。 不该托付
石正走了,这一走竟是两年杳无音信,郑同和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很在意那段送虎的情感,所以时不时会念着石正,特别是父亲的棺木已拜托于他,自古就有“棺椁(个)棺椁(个)”一说,也就是一人只能准备一副棺木,如若准备了两副,那家中必有祸事发生,郑同和好几次去了棺材铺,每次都没敢把棺材定下来。郑同和后悔了,后悔不该把这样大的事托付给一个只有点头之交的人,尤其石正是土匪,有多少信誉可言呢?
这天,郑同和又去了湘西会馆,找到了向高,向他打听石正的下落,没想到话刚说完,向高忙问:“怎么?石正的事你还不知道?我以为你们兄弟一场,他早派人告诉你了呢!”接着,他说起了石正的近况:
石正在和另一帮土匪打仗,也不知为什么要打,反正在湘西,土匪打土匪是常事,有时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官府也希望他们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对手叫李耀先,李耀先的名声和实力都远在石正之上,但听说石正是这次战事的发起者,属有备而去,眼下正打得热闹,胜负难料。
听完这些,郑同和暗暗为石正担心起来,也为父亲的棺木担心,石正亡命地打仗,是不是把“托棺”一事忘在脑后了呢?临走时,郑同和特意给了向高一些赏钱,如有石正的消息,请他速速来报。
半月后的一天,郑同和正在家午休,向高打着小跑进屋,结结巴巴地说:“大人,石正那边有新情况了!”郑同和跃身而起,叫他慢慢讲来。向高满脸神秘,说出了石正的近况——
石正是异地作战,战斗一打响,双方便形成拉锯战,时间一久,给养渐渐跟不上了。这时,石正探听到有一条能直接通往敌方营盘的山道,只要拿下这条道,就有可能取得胜利,但这条道李耀先派重兵把守着,固若金汤,石正强攻了几次,没能如愿。
后面的事说起来还真有点怪,有可能是老天偏袒石正,正当石正兵力不支的时候,山道上发生了一件令石正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事:那山道虽有重兵把守,但过往行人经严格盘查后还是可以通过的,有一位身材年龄和石正相仿的人要过此道,而且说来也是巧了,这人也是哑巴,这引起了哨兵的怀疑,把他送到了李耀先那儿。李耀先只知道石正是个哑巴,但未见过本人,问他是不是石正,哑巴当然不承认,没想到此刻的李耀先已经是高度神经质,对方越不承认就越引起他的怀疑,于是严刑拷打,没办法,哑巴只好屈打成招。哑巴虽然招了,但李耀先的心里毕竟不踏实,便又派人去阵地上打探情况,此刻的石正见山道久攻不下,无心恋战,把队伍从阵地上撤了下来。探子见阵地上已没有人,回去后如实禀报。土匪打仗都是这样,树倒猢狲散,石正被抓,队伍自然瓦解,于是李耀先大喜,确信了他抓的就是石正,接着便摆酒庆功,把守山道的重兵也撤了回来。
其实,石正的队伍没走多远,正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休整。有人来报,说李耀先的道卡撤了,说是抓到了石正,在摆酒庆功。石正开始不信,亲自去了前沿,见情况确实,于是他重新组织人马,打了李耀先一个措手不及,李耀先死于乱军之中。
郑同和毕竟和石正拜过兄弟,自然希望石正打赢,他听向高如此这般一说,顿时放下心来,心想,这下石正该腾出手来给父亲准备棺木了吧?没想到又过了几个月,仍不见石正的踪影,郑同和有些坐卧不安了,父亲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定哪天就会驾鹤西去,一想到棺木,郑同和的脑里如针扎般疼痛。
正在郑同和焦躁不安之际,事情偏偏来了个火上浇油,向高又带来一个坏消息:石正被官府抓了!
这消息实在意外,在湘西,素有“官不与匪斗”的说法,为什么这次却惊动了官府呢?向高告诉郑同和,石正是发现李耀先有一件什么宝贝才和他打起仗来的,李耀先为匪多年,暗藏了不少奇珍异宝,最后仗打赢了,宝贝自然落到了石正手里,官府也是冲着那宝贝来的,如果石正交出宝贝,这事就算是民事纠纷;若不交,那就是抢劫杀人,如果以后者定罪,石正将无生路!
4。 难解之谜
郑同和很想把石正救出来,可此地和湘西路远迢迢,鞭长莫及,后来他通过常德府衙的帮忙,了解到在湘西任知府的人是谁,郑同和认识那人,早年也在京中为官,虽谈不上是朋友,但有过几次交往。
郑同和匆匆赶回家里,给湘西知府写了一封信,又拿出八十两黄金,派上最得力的家人,带上书信和黄金速去湘西。半月后家人回来了,说湘西知府已收下了黄金,石正死罪已免,而且已经释放,但因为他是一个惯匪,怕他出来后殃及百姓,出狱前不仅已没收了他的全部家产,还挑断了他的脚筋,但不少人推测:湘西知府说石正殃及百姓是假,石正没把那宝贝交出来才使他恨得咬牙切齿。
那么,是一件什么宝贝值得石正不惜家产、不惜性命地守着它呢?
就在郑同和牵挂不已、并准备择日去湘西探视的时候,这一天,家里忽然来了十多位客人,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脸憔悴,全都操着湘西口音。郑同和大惊,没见到石正,但其中有一人他见过,就是以前给石正做过“翻译”的那位。郑同和赶忙招呼他们坐下,并急步走到那个“翻译”面前,语气急切地问道:“石正在哪里?”
“翻译”正“咕嘟咕嘟”地喝着茶,听郑同和这么问,顿时一头雾水:“石大哥没跟我们一起来呀,我们是四个月前就动身了的。”
郑同和一怔:四个月前就动身,那时石正还没有被湘西知府抓呢!
原来,这帮人是受石正之托、给郑同和送棺木来的,启程后因沅江发大水,不能走水路,只得走旱道了。临行时石正一再嘱托,棺木一定要送到郑府,路途中谁要是丢了性命,我石正养你全家,谁要是半道而逃,我石正要杀掉你们全家!
石正为什么要严词重托?这一点郑同和清楚,因为从湘西走旱道来常德,那是要穿越武陵山脉的,山脉中大约有二百里地的无人区,无人区不仅山势险峻,层峦叠嶂,更重要的是瘴气连天,连虎豹野狗都不敢涉足。
这帮人送此棺木,自己吃苦受累了还不说,甚至还会搭上全家人的性命,这足可以证明石正不仅没有忘记“托付之事”,此外,还可以证明这棺木绝对是“极品”一类,不然石正何苦要兴师动众,要人家以命相许?
送棺木是有讲究的,叫“相入将去”,意思是:棺木进屋只能从后门入,人死了,棺木抬出去的时候才能开前门,于是,郑同和命家人开了后院,当时他只忙着招待客人,因此一时间还没见到那棺木到底是什么模样,晚饭后客人走了,郑同和带着雅兴,准备好好观赏观赏这副棺木,他来到后院,朝棺木一眼望去,刹那间,他整个人顿时就像从火炉旁一下掉进了刺骨的冰窖,浑身冰凉:那是一具什么棺木呀?体形矮小,色如死灰,既没有木匠的精工细作,也没有雕工的匠心雕琢,而且也不是什么楠木,像是用枯木乱藤制作,无型无款,整个儿就像是哄小孩“过家家”的一个玩意儿!
郑同和只觉得眼前发黑,像是塌了天、陷了地,气得几乎要晕倒了,当天他就气病了,躺在床上,高烧不退。他是一个遇事能替别人着想的人,可这事他怎么也想不通啊:难道石正在戏弄我?他为何要戏弄我?父亲寿宴他送来白虎,他是个打马虎眼的人吗?郑同和百思不解。
郑同和隐隐感到他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大错:知道对方是匪,却为何要认匪为友?如果匪都讲诚信,能知善恶,他就不会为匪了!
郑同和在常德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用这样的棺木葬父会让人笑掉大牙,所以他等不及病痊愈便下了床;也顾不得“一人一棺”的说法了,把石正送来的棺木扔在一边,任其日晒雨淋,自个儿来到棺材铺,指定了木料,又指定了匠人,更指定了规格和尺寸。半年后,棺木做好了,气派非凡,华贵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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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03月 TOP 故事会
故事会 》》》 2008年第13期 托棺 作者:孙新华 字体:
两年后,郑同和的父亲终于寿终正寝,丧事和当年的寿宴一样热闹异常。按照当地习俗,死者需摆放三日,三日后方可入棺。
入棺是丧事中最隆重的仪式,吃饭的要放下碗筷,闲聊的要收起话头,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要围在死者跟前作最后的道别,可谁会想到,就在郑父的尸身即将入棺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悲号,那哭声揪心裂肺、惊天动地,随即又见一人跌跌撞撞地奔进了孝堂……
5。 石破天惊
只见那人满头乱发,衣衫褴褛,手撑拐杖,肩背破囊,颠颠簸簸地奔进孝堂,倒头便拜。郑同和暗吃一惊:这不是石正吗?果然不出所料,他已威风扫地,一介枭雄,沦为乞丐,真可谓灯笼易碎,英名难挽,荣华过后,一地冷清啊!尽管郑同和对石正满腹怨言,但见到此时的石正,他哪里还有怨言?有的只是无限的伤感。
石正拜毕,便抬起头来朝着那棺木望去,这一望不要紧,他霍地立起身来,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冲着郑同和“叽哩哇啦”乱叫,郑同和不明白他的意思,身边也没人“翻译”,还没来得及猜出这哑巴说了些什么,却又见石正一颠一颠地走入后室,这后室直通后面的大杂院。没多久,石正又返了回来,手指着大杂院,冲着郑同和又是跺脚又是狂叫。这下郑同和明白石正的意思了,因为石正送来的那副棺木就放在大杂院里,他显然是在质问郑同和:为什么不用他送来的棺木?此事不提倒也算了,现在一提,郑同和积了几年的怒气、怨气、恨意、悔意一下涌上心来,他一时间顾不了斯文,举起手来,“啪”,给了石正一记响亮的耳光……
郑同和料到石正会发怒,会还手,可石正没有,他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满脸的疑惑,满脸的惊惶,怔怔地望着郑同和。
民间办丧事,死者何时入棺是阴阳先生掐指算过的,现在眼见时辰已到,郑家请来抬棺木的杠夫们围在死者周围,他们要将死者抬起,入棺。就在这时,石正突然冲到棺木前,伸出双手想拦住杠夫,杠夫不允,便扭打起来,瘸腿的石正不知哪来的劲,又加上他懂武功,竟然一下掀翻了两个杠夫,掀翻杠夫还不算,纵身一跳,竟然睡到了棺木之中!
郑同和怒不可遏,命杠夫们一起动手,将石正提了出来,而此刻的石正,情绪比郑同和更为激动,一个不能说话的人,情绪一激动,其表现力比正常人更为丰富,只见他时而捶胸顿足,时而满地打滚,忽然间,他又用力拉着郑同和的手,不容分说地把他拉到后院,带到了被日晒雨淋两年后的那副残破不堪的棺木前。此刻,石正浑身颤栗,泪流满面,他一只手指了指天,另一只手指了指地,尔后双手又指了指心,做完这些,他又倒地给郑同和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