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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随意的声音。
虽然在称呼上使用了敬语,可是却没有一丝恭敬的味道……它回荡在大厅之中,让所有人感觉到一种尖锐的……陌生——即使带着一丝悦耳的低沉磁性,可却如同一把大勺插进了人们的脑海里,然后不断翻转,把他们集中起来的精神搅成一团纷乱。让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又即将如何行动。
厅堂之中的一切都随之安静下来,只剩下这个声音在慢慢回响,直到无法确定的时间之后。
“你是谁?”
三个萨满之中,作为领导者的女性是最先脱离了那种迷幻一般的呆滞的人,但她只是紧紧地皱起眉头,打量着那个穿着一身低阶的萨满皮袍,纤瘦矮小的人,于是打破沉寂的举动,再一次落在了他身边那一位萨满的身上。
断喝之后,是一串凌乱刺耳的杂音,他站起身的时候带翻了身后的椅子,那张可怜的家具随即被他一脚踢中,在乒乓的碰撞声响里散成了数段,让围绕在桌边的每一个人都皱起眉头。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向您报告,阁下,我们已经解除了威胁。”
这个人仍旧以那种满带着随意的声音做出回应,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破绽百出——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与外表相符的低阶萨满,那么他至少也应该单膝跪地向三位大萨满表达恭敬。再在称呼面前加上特定的称谓,以及作为禀告之前的仪式的一段萨满的教典的歌经。
但此刻,什么都没有。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他真的是一个传讯者吗?抑或是对方派来的,破坏平衡的新的力量?所谓‘解除了威胁’又意味着什么?是自己一方扭转乾坤的胜利,还是对手又做出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威慑举动?甚至是……
一身黑袍的法师垂下目光,似乎是在仔细的观察着这个不速之客……然后,那种混合着得意和嘲讽的笑容,便再一次爬上了他的唇角。
在最初的一个呼吸,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这个闯入者当成了敌人的一个应对——显然是有些蹩脚的那种。因为作为万物归环委派的现场指挥者。他对于自己这一次行动中投入的力量是知之甚详的。他所带领的这支队伍拥有的那些独特力量,在详细严密计划之下,足以保证任何的差错都控制在容许的范围之内。
而随即。他就已经确定了三位萨满眼中尚未褪去的复杂神色——疑惑,混合着震惊……
装神弄鬼,这些玩弄草根树皮烂肉的劣等施法者们一贯的伎俩,不过在此刻。这些把戏对自己又怎么可能有用?不过或者也是利索点那个单的。仅仅依靠这几个下等的人物,又能够玩出什么有趣的花样?
他的目光一瞬间闪过那个人身后,另外两个同样身穿着皮袍的人影,而脑海中刹那间已经判断出他们的能力——一个尚算不错的施法者,身周魔网环绕,力量不凡,几乎已经接近于大萨满,装备上则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样子可能是对方最后的依靠之一,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就要寒酸的多了。除了尚算健壮的身体就只剩下赤手空拳,呼吸也因为激动而凌乱,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威胁。
至于说这个靠近的……就更是如此。
虽然他也穿着一件萨满的袍子,但他身周甚至几乎完全没有魔网的波动……从那细瘦的手腕,以及不算高壮的身材判断,他可能是一个擅长于突袭的刺客。而且那正在不断的慢慢迫近的脚步,似乎也为这一点做出了佐证。
但,不过如此。
即使成功的嵌入到了距离所有人不到二十呎的距离里,但是只要引发了自己的警觉,任何此刻都与死人没有多少不同,即使他和那几个大萨满们一起猝起发难,也同样别想给自己造成任何的压力!
萨满……所有神术的施法者们,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与真正拥有力量的存在相比,他们那些有限的能力,不过是笑话罢了。
尤其是这些老家伙们,已经在闲适的高位上盘踞的太久了,他们已经忘记了究竟该如何面对敌人。正是他们的傲慢与松懈,让战局几乎一败涂地,却在这个时候还心存幻想,寄望于这个幌子一样的所谓谈判。却没有发现,从一开始这就不过是一个陷阱。
作为最后的几个领导者,却一齐出动与对手面对面,这样的行径,除了愚蠢,还有什么更加合适的形容吗?
或者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们的运气了吧?
自己的精神控制,或者过于小心翼翼,所以那些不速之客的到来竟然让那三个老家伙稍微清醒。
但那又如何?
如果刚刚那一刹那,他们就因此警觉而拼死一搏,或者还有一点点的可能给自己造成些麻烦,但是他们犹豫了,他们根本就不敢拼命,于是,这愚蠢简单的布置反而成了牵动他们自身注意力的绊脚石——震撼,疑惑,加上一连串有意引导的刺激,心灵的防护就像是一只脆弱的皮质盒子,看似光鲜精致,但随意一捅,就会嗤地一声,破出一个洞。
自作自受。
不屑与自傲便在那位黑袍人的心中膨胀,他轻轻笑了一下,手指交错,不动声色的抚摸了一下左手中指上一枚银色的戒指。
那是存在,却不可见的银色金属,平凡,光滑,但就在被碰触的刹那间,无形的能量响应了主人的意志。它如同触须一般凝聚延展,连接起他与他身边一直沉默的两个人的心灵……然后汹涌的能量跨过虚空传进他的脑海。灵能的火花在头脑深处与眼瞳的中心同时闪烁,呈现出瑰丽耀眼的弧光。
而在他目光的落点上,三名大萨满不由同时抬起头来。身体微微一动!
“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尊敬的金鹰大萨满。”黑袍的法师柔声说:“大家还是回到我们的议题上来吧,既然我已经给出了最为合理的建议,所以也期待着你们给我最满意的答复。”
“满意……满意……”
“答复……答复……”
轻柔而缓慢的语言,从他的口中吐出,可是那细微的耳语不知不觉变成了嘈杂的嘶吼,渐渐汇集成了一个宏亮的声音。在所有生灵的头脑回荡轰鸣:
放弃反抗,放弃虚妄的教条,抛弃那些令你受苦受难的骗局。你们应该和我合作,力量,财富,荣耀……一切的一切。在我这里唾手可得。我们是朋友,我们是盟友,我们是即将共同统治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放开你们的精神,接受这给你带来所有的……帮助吧!
那是超能共鸣推动的力量,是三个意志准备已久的冲锋!那一声声的重复轰击着三个人类的内心,在他们心灵防御的破口上冲撞,扩展。最终决堤!汹涌的心灵能量渗透进萨满的心绪,刹那间将他们的意志封拉扯向一片虚无的暗影!
在这一刻。没有魔力,没有萨满术,也没有神的帮助……唯有渺小的凡人意识在这无边的心灵浪涛中挣扎,奋力游向那遥不可及的清醒,祈求一丝清爽空气般的挣扎。他们的身体在不住的颤动,而每一次轻微的颤抖,都是在心中不能自抑地哀嚎:“你不能——我不会屈从……”“滚开,滚出去……”“崇山之神啊……”
可惜,这哀号却只有一个人能够听到,而传进他心中的哀号,只会让他的微笑,更加欢畅。
看吧,这伟大的能力,源自于心灵的力量!
三位萨满之中的两位一刹那间停滞了颤抖,仿佛无力地垂头,而当他们再抬起头时,目光已经是一片空洞……唯有那位号称金雕的女性萨满弯下腰去,五官之中同时迸出了鲜艳的血光!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抬头,一张面孔上已经是青灰如石,五官流淌的血线和唾液眼泪与鼻涕混杂一起,让她的面容无比悲惨,而狰狞。
“你……”她艰难的开口,嘶哑的声音含混难辨,更无人倾听……开口的一刹那,两名大萨满已经缓缓站起,猛烈地冲向她,拗住了她的手臂锁住了她所有的行动,被强按下去的身体,也将那话语完全堵进了咽喉中!
“哈哈哈……好,好,很好。”
一身黑袍的年轻人微笑着,眼中银色的弧光闪动,似有一丝欣慰:“这才是传承千年的萨满教派,这才是统帅万民的大萨满的威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三人的心灵冲撞而没有丧失心智,不愧是克鲁罗德的黄金之鹰!”
他轻轻的拍打手掌,垂下目光,注视着对方艰难抬起的头颅,享受于那目光中混合完美的恐惧与愤恨——这样的目光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让他感觉到自己已然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更多一些吧,再多一些……唯有此时,唯有此景,无比美好的感觉,如在梦中。
但梦境……破了。
“真是拙劣的表演。”
那是个轻声的话语,与黑袍法师的笑声,鼓掌声,甚至是大萨满的挣扎而产生的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相比,它都显得很轻。
可就是这个很轻的声音,却尖锐地,就像是钢刺般插进黑袍法师的精神,带来了闪电般贯穿他的意识深处,几乎把他的大脑扯成两半的……一股剧痛!然后,意识模糊,一切都只剩下了他自己发出的痛苦的嘶喊,联结为一体的三个意识,在这一刻竟然轰然崩裂!
黑袍的法师下意识转身,后退,激烈的动作甚至在椅子上撞出砰地一声!沉重的木头椅子擦过了他的膝盖,但他却无暇顾及那……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影——矮小,瘦弱。穿着一件滑稽可笑的萨满长袍,站在那里的样子与周围的一切死物没有多少区别。
然而就是他,发出了那打破梦境般的不和谐语声!
怎么回事?
他只是在说话而已……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会说话?
在心灵共鸣之下。支配术的威力已经足以涵盖整个大厅。虽然没有做出过关注,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只能俯首于那强大的心灵的异能,他们注定成为木偶,成为傀儡,成为丧失了心灵而仅余服从的士兵,即使能够挣脱。巨大的能量也会碾压他们的意志,损伤他们的灵魂,粉碎掉他们微不足道的抵抗!
但这里却有一个人。不属于两种结果的任何一种。
“使用个支配术,还要配合一下心灵共鸣?所以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潘铎瑞恩的走狗……以力压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那个语声再度响起,更加清晰。而它带来的结果。也更加的令人震惊。
在三个黑袍人惊诧的目光里。三个大萨满同时后退,他们放开了自己的同伴,三道不同的神术,随即就在身周闪动。
“支配术……”
黑袍人的领导者几乎喊出声音,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违背了他意识中的规则……心灵异能或者强大,但被解除也不无可能,然而现在在他眼前的一切却是一场掠夺!心灵的力量在这刹那被牵扯,修改。覆写……然后他为了支配这些大萨满而做出的种种努力,便就此成了……成了……
“为他人作嫁衣裳。”
还是那个声音。平静温和,但直入心中。
不仅仅只是在他人的心中诉说,还回答了根本没有说出口的疑问……其中的意义让黑袍的法师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都湿透,嘴角的笑容已经成为了轻微的抽搐,而头脑里全是高高低低嗡嗡作响的鸣动声。
他只能不断的后退,惶恐地觊机反攻。
灵能解离术,对,就是这个力量,只要击中,至少可以让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