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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森有些纳闷了，这孩子是真精明，还是真傻气？更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方云娜的三班倒儿竟然成了志文接近方云娜最好的理由，那时候因为厂里后面的仓库都满了，没有给分来的大学生安排宿舍，方云娜一个女孩子，天天半夜骑个自行车到厂里打夜班儿，很是危险，好多人看到每到半夜都是志文骑着自行车送方云娜来，一直看着方云娜进了车间，他才放心离去。
听到这些消息，杨树森和杨秀梅心里凉透了，既然已经能送方云娜上班了，志文和她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再说厂里对志文和方云娜的事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所有善良的人都异常羡慕赞同志文和方云娜，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好像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了。
杨树森见大势已去，他们就是在这边儿急死也只是自寻烦恼，他反过头来安慰起了杨秀梅，怎知杨秀梅却是对志文一往情深，早已深陷迷恋的泥潭，不能自拔，她每天晚上痴痴地呆望着天花板，想像着志文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她在挖空心思地琢磨，也许志文事前是对她颇有深意的，只是志文太含蓄了，而她又太大意了，没发现，人家志文只好另觅芳踪；或者是，当初志文收到她那封信，给她回了信，并表达了好感，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她没有收到，志文以为她又改了主意，从而使他打了退堂鼓；还或者，她给志文的信让某个邮递员给弄丢了，当初志文根本没收到她的信，即使心里对她有那个意思，但由于性格太过内向而羞于表达，使两个有情人就这样错过了，让方云娜捡了便宜。
能产生这种种想法，昭示着杨秀梅已经接近精神错乱的边缘了。
杨树森看着杨秀梅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一下提了起来，这孩子该不会傻到因此而得了精神病吧？
一刻不敢怠慢，杨树森跟厂里请了假，带着杨秀梅去了北京散心，希望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扭转她几近崩溃的情绪，让她重新站起来，他杨树森的女儿怎么能这么没有出息？难道除了乔志文，这世上就没有好男人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大厂的劳资科长，手里把握着人事和工资大权，自己的女儿不嫁乔志文，还活不了了？他还就不信了。
那么志文和方云娜真像杨秀梅猜测的是已经暗生情愫了吗？答案是肯定的。志文和方云娜在上大学的时候其实还很“清白”，俩人心里各自有了不一样的东西是在方云娜到了磨料厂以后，作为校友，在方云娜报到那天，志文去车间看望她，在学校的时候，因为不在一个班，志文对方云娜并不了解，也从没注意过她。那天，在车间里和方云娜闲聊了一会儿，志文感觉方云娜谈吐不俗，她的学识和修养非一般女孩子所能企及，而且她的开朗健谈也让性格内敛的志文感觉非常舒服顺畅，让不太善于表达的他有了一种不吐不快的畅快淋漓，志文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能说那么多话，在方云娜面前，他的语言幽默，一扫往日的拘谨与束缚，当他讲到吉林工大一则尽人皆知的趣闻时，方云娜忍不住大笑起来，志文也笑起来，这是他和许丽丽分手后，第一次有了发自真心的笑容，笑着笑着，志文蓦然发现方云娜的笑容是那么美丽，笑声是如此动人，志文的心猛地一动，笑容慢慢从志文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情的凝望和若有所思，方云娜开始笑得无比开心，毫无顾忌，突然之间，她感觉到志文望着自己的特殊眼神，笑容也一下从她脸上消失了，她有些不自然地说她要干活了，志文也有些尴尬地说，你忙吧，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会尽所能地帮你解决。方云娜答应着，连忙走开了。
望着方云娜远去的身影，志文脸上的表情更加若有所思。
逃开志文的视线，方云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脸也莫明其妙地发烫，她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恢复正常。
男人和女人产生心动一刻，往往只有一刹那，而这一刹那却是千万条感情因子相互碰撞最后疑结一起在体内最终迸发的一个结果。这一刹那却让人终身难忘。
当晚，志文一夜无眠。
他的头脑里不断闪现方云娜的动人笑容，方云娜远去的阿娜身影，方云娜优雅的谈吐，颇有教养的学识风度……
他干脆坐了起来，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他感觉有点儿烦躁，从午夜一直坐到凌晨，抽去了大半包烟。
那次之后，方云娜就很怕见到志文，偶尔碰面，她变得很不自然，原来的大方坦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到了这一步，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又恰恰是杨树森提供的。
把方云娜分到了那个脏乱差累的车间后的一个半夜，志文所在车间的机器坏了，他修机器修到很晚，到了半夜，只差一个零件，这个零件只有方云娜所在的车间有，于是，志文来到了方云娜的车间。
此刻，万籁俱寂，天上挂着几颗在打磕睡的星星，阵阵清凉的风吹来，院子里丁香花的香味儿弥漫在整个厂区，静悄悄的林荫路上，只有志文的脚步声在轻轻地回响。
走在花香中的志文，心里一阵躁热，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立刻见到方云娜，这渴望催促着他加快了脚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指引着他，当他来到方云娜车间门前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阵美妙的歌声传来，只见一台录音机放在台阶上，录音机里传来李谷一柔美的歌声：
“你的声音，你的歌声，
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昨天虽已消逝，
分别难相逢，
怎能忘记，你的一片深情……”
方云娜穿着一条白色纱裙，在忘情地跳着舞，她的舞姿轻灵，身段儿柔美，在翩翩起舞、一招一式中与天地浑然融为一体，远远望去，如一只白色的蝴蝶，更像月宫里的嫦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浸透着那样一股远离世俗的风韵，她似乎在发泄着什么，柔媚中带着刚劲，刚劲中带着清高的风骨，步步生风，招招有力。
能把李谷一的《乡恋》跳得柔媚不失刚劲，的确是一种功力。
志文站在那里，带着眩惑，带着惊艳的感动与欣赏被深深陶醉与吸引，一曲终了，他忍不住“啪啪”地鼓起了掌。
这掌声显然吓到了方云娜，在这静静的夜晚，她哪里会想到还有除了她以外的人在欣赏她的舞蹈？
她站住了，惊望过去，发现是志文，她的脸瞬间红了，心又开始不规则地跳起来。
志文走到方云娜面前，由衷地、深深地望着她，发自真心地说：“跳得真好！”
方云娜没搭言，她赶紧弯下腰拎起地上的录音机，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向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抛下一句：“有事儿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下班？”
“噢，机器坏了，”志文说，跟着走进来：“我来借一个机床上的零件儿，李师傅在吗？”
“在是在，但是他睡着了。”方云娜说：“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拿吧。”
“一个铀管儿。”志文说。
方云娜从库里拿来了一个铀管儿，递到志文手里。
接下来她就坐在一个机器盖子上，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拉着，两条修长的腿也在下意识地前后摇晃。
整个车间静极了，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志文看了方云娜一眼，方云娜也正好抬头看他，两人四目交汇，方云娜连忙把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
志文走到方云娜身边，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方云娜，方云娜在志文咄咄的目光中已经无从逃避，她只好迎合着志文的目光，志文走到方云娜身边，方云娜能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方云娜只感到心快要跳出来了。
“你……”方云娜刚要说什么，志文突然伸出手，把她发梢的一片柳叶摘了下来。
方云娜的心跳得更快了。
志文笑了一下：“跳得太投入了。”他说，声音低沉，极富磁性。
方云娜第一次明确地感到志文的声音很男人。
“啊，是。”她不好意思地说，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在一刹那，志文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她的手。
时间一下停滞了，方云娜感觉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她挣扎了一下，但随即就不动了。
志文目光咄咄地望着她，方云娜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两人就保持着刚才的姿式一动不动。
“跟我说句实话，想我吗？”志文问。
方云娜笑了，不语。
“你别笑，我问你呢，想我吗？”志文再问。
方云娜又笑了，还是不说话。
“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志文猛然把方云娜拽到了怀里，嘴唇对着方云娜盖了过去……
志文没想到他和方云娜会发展得这么快，和许丽丽在一起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连手都没拉过，而和方云娜真正认识不足两个月，这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发生得那么强烈，那么激动人心，那么销魂忘我……
失去的笑容重又回到了志文脸上，他每天下了班就去方云娜借住的小屋，两人一起做饭、吃饭，十一点多再送方云娜去上班，后来，厂里把后面的仓库腾了出来，简单收拾收拾就成了方云娜和其他几个大学生的宿舍，志文下了班后就不走了，一直陪方云娜到上班的时间再愉快地哼着小曲儿恋恋不舍地回家。
和方云娜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快乐而短暂的，志文计划着尽快和方云娜结婚，但一提到婚事，方云娜就显得有些避讳，志文以为方云娜可能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于是他就耐心地等待，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方云娜仍绝口不提结婚的事儿，而且和志文在一起的时候也显得心事重重，这让志文很是有些不解，正当他想找个机会和方云娜好好谈谈时，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让他整个美好的世界顷刻间坍塌，把他美好的愿望全部炸得粉碎！
正文 第十章 该出手了
早晨，阳光暖洋洋地穿过窗户照在摆放着月季及水仙花的窗台上，志文起来后，一路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来到厂子，当他经过收发室时，看收发的钱师傅很是怪异地瞅着他，志文没在意，骑着自行车兴奋地向厂子里骑去，半路上，迎面碰到了从车间里出来的邓韬奋，邓韬奋平日里对志文分外崇拜，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学技术，再加上爱屋及乌，对志文就更加仰视，但今天，他看到志文的头一眼，眼神儿也非常奇怪，还没等志文问他怎么回事儿，他一把将志文拉到了一边。
“大哥，昨晚的事儿你知道吗？”他问。
“什么事儿啊？不知道啊！”志文奇怪地看着他，心想干嘛这么神秘兮兮，大惊小怪的。
“你真不知道啊？”邓韬奋的表情很复杂。
“真不知道，什么事儿啊？”志文更加奇怪了。
邓韬奋望着志文，像是难以启齿，但又好像非说不可。
“哎呀，”他终于说：“昨天晚上保卫科长刘双印在后面的宿舍把方云娜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