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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天君早知其中奥妙。”
赵相山这一句有拍马屁的嫌疑,看起来是提前进入角色了:
“苏双鹤,或曰翟雀儿所本者,不外乎传说中巫神沉眠之前的诅咒,说是‘污我血者,以血报之’。后来巫门存着怨毒之心,敷衍成一种仪式,要以三十六个长生剑修合天罡之数、七十二个步虚剑修合地煞之数,再合一百零八个还丹剑修为祭品,唤醒巫神。
“毕竟是有些玄虚之事,能不能唤醒不好说,但以巫门历代强人的手段,至少也能使得巫神灵智稍有活性,那时此界必然动荡,洗玉湖则首当其冲。”
赵相山说话也到此为止,一方面是精力不济,另一方面,再细说下去也没意义了,穷究枝节,不是现在该干的事。
余慈沉吟。
诸方围绕巫神,各展手段,明争暗斗,各自也都心知肚明,分别只在各家手段。
对他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让人专注,不至于有分身乏术之憾。
现在的关键就是尽可能迅速地弄清楚,各方具体施为之法,补全信息情报上的漏洞,看有没有能够插手、利用的地方。
第一个,就从参罗利那开始吧
赵相山自告奋勇,说他有办法抽取星芒虫储存的信息,这时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内化之术?”
余慈从赵相山处得来了一路心法,琢磨片刻,便笑道:“这不是魔染他化的路数吗?”
“天魔手段,都是如此。此法专用于那些神魂不全,或暂时不适合种魔的对象,以我心入他心,自内而外,代入视角,还是比较便利的。”
“哦,就是说,不只是可以用在星芒虫之上。”
赵相山情绪僵了一下,有点儿苦笑的意思:“鄙人如今虚弱不堪,似乎……”
余慈哈哈一笑,先看星芒虫。
星芒虫有两个,余慈选择了幻境珠里面的那个,因为前期准备做得好,内外信息封绝得很到位,这个对自家处境依旧懵然不觉,不用担心抗拒。
刚刚从匡言启处捉到这只,就有些麻烦。
因此,如果是同源而出,先得到较准确情报,会更容易处理。
赵相山所传说的这路心法,说白了,就是种魔之术的变种,也是情绪外生自化之法。
余慈现在碰上任何心法秘术,总爱从天人九法的角度来思考。
这路心法,或可归入“灵昧”之中。
若将天人九法分类,三三排列,成九宫之格,灵昧居于正中。
万法源头或出于太虚,运化或合于阴阳,但怎么也绕不过灵昧。
幻荣夫人曾讲过,大意是:灵昧既生,人心便是一核心,与天地宇宙核心相悖,自成一体。
神主也好,魔主也罢,对待信众,最厉害的手段,不是操控生死,而是这外生内化的手段,使信众的“自我”,为神主的“自我”所替代。
所差别的,一则以清,一则以浊,所承担的因果“重量”不同罢了。
但稍有不慎,由清转浊很寻常;由浊转清,就比较困难了。
道经有云:“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其中或有此意。
余慈绝大多数时间,用的还是“浊”法,因果非只一端,自然沉重,像是罗刹鬼王、参罗利那等等大敌,或许也算是因果的体现。
但就目前而言,他还能承受得住。
余慈静心感受。
现在,他就是星芒虫,一只无声无息穿进心内虚空的魔虫。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些微弱模糊的记忆。实是最初对他下手的那位尚在虚弱期,分神他顾比较吃力,自然拓印了一部心绪记忆,以为支撑的缘故
记忆开始于一片混沌,但渐渐明晰,是在黄泉秘府的大殿内。
无归羽客的尸身,仿佛静止的万载时光,还有……
玉盒!
随着陆素华和魔门修士的陆续闯入,玉盒终于摆脱了仿佛寂不动的窘境,在无拓城周边连续地流转,最终落入黑袍手中,中间发现了余慈的异处,切入心内虚空。
但与之同时,还有主体处的种种思虑,隐有联系。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三方虚空对冲之后,忌惮于黑袍法力而归于静寂的那一刻。
记忆信息并不太多,然而内容充实到让人发愣。
一个已经进入真界的魔灵……还在黑袍身上。
想想匡言启吧,余慈便觉得,当年黑袍从“熔核焦狱功”到“焚心真意”,实现质的突破,一举成就劫法宗师,里面很可能就有魔灵的影子在其中。
这里的链条非常合理、清晰。
当然,目前最现实的收获,还是对星芒虫的来历,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其根底虽还是个谜,但有了赵相山的帮肋,就不再是问题。
问起此事,赵相山沉吟片刻,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北荒中,碧落黄泉两处秘地,本就是参罗利那和无量他们搭建模具、实验心法的所在,只不过以无量为主导,还传下了黄泉秘府一脉。只是三劫之前招惹了陆沉,又遭魔劫,才最终绝灭。嘿嘿,他们建府之时,玄符锢灵神通禁域的布阵法诀,还是我寻来的呢。”
随随便便又抛出一桩隐秘,他这才道:“至于存储魔灵的玉盒……那不是什么玉盒,而是叫‘混元匣’,专门用来收集参罗利那多劫以来的转生灵性,加以镇压,以防自生灵智,与本体作乱。”
说到这里,赵相也有些疑惑了;“已生灵智?照理说,是没有可能啊!”
余慈追溯魔灵的回忆,道:“生出灵智是在九百至一千二百年前这个时段。”
赵相山有些无奈:“那是上一劫末,上清魔劫将起未起之时,我一直在洗玉湖附近看风色,北荒已经多时未去了。唔,等等!”
“怎么?”
“倒是有一个人,正是那段时间前往,随后搅出了好大事来。”
余慈念头一闪,脱出而出:“黄泉夫人!”
是的,黄泉夫人!
记忆中,妙相提起过,黄泉夫人曾为魔门东支主持黄泉秘府开启事宜;而陆青也说过,那段时间,黄泉夫人到过黄泉秘府!
也就是说,上一劫末,除了黄泉夫人,再没有人出入有五岳真形图和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保护的黄泉秘府。
只有她!
黄泉夫人出入秘府,可以分文不取,但若要说她不做点儿事情,鬼都不信。
魔灵生就灵智,若是她的手段,并不奇怪。
但她如此做法,是不是知道玉盒中的是什么?她又凭什么知道?且想用魔灵做什么……
哦,这一点余慈倒是已经知道了:
寻找碧落天阙,寻找无量虚空神主。
那时候,正牌的无量虚空神主,已经被曲无劫夺舍替代,还是碧落天阙最有意义。
第一百零七章 当年观照 似非我辈(上)
从魔灵苏醒后的记忆可以看出,它对无量虚空神主的熟悉、执念,包括对碧落天阙的推论都很有道理,尤其是碧落天阙未必就是实有其物,而是从天魔殿演化而来,更和余慈的某些推测暗合。
但这无法解释,黄泉夫人的用意。
埋下一颗种子,让它在一千两百年后发芽?
说不通啊!
不过,要想知道……眼下就有个最好的机会。
“你这招,可以用在黄泉夫人身上吧。”
“如果主上在魔染他化上的造诣足够……呃,定是可以的。”
只看万魔池,赵相山就知道自己说了废话。
余慈跃跃欲试,不过,他暂时忍下来,决定事情还是按部就班地做。
他去看第二条魔虫。
这条寄生在匡言启身上的“星芒虫”,非但将一个较当年余慈都有所不如的修士,强推上六欲天魔的水准,还能使之运使无量虚空神主的法力,通达无碍,若真是同源,那魔灵的进步,也是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通过“星芒虫”,余慈感觉到,其上已经有了生灵独有的情绪,大约是忌惮、恐惧之类,还略显简单,却也绝非是魔灵刚出世时,纯粹的理性思虑。
这就非常可怕了。
受情绪的影响,余慈的“内化”也受到了抵抗,星芒虫也有自毁的手段。还好余慈有了从前面一条星芒虫身上得来的信息,先期便先应用了幻术和情绪神通,在魔虫决绝自毁之前,总算是得到了还算足量的信息,将整个脉络都给捋顺下来。
两条星芒虫,确实是同源而出。
时至今日——至少是在寄生在匡言启身上之前,魔灵尚在黑袍身边。
更准确地说,现在的黑袍,已经成为了它的傀儡和寄生的对象,余慈甚至从模糊的信息中,看到了自己——那还是在东华虚空的时候,以黑袍的视角收集到的。
而且,在近年来,趁着天地大劫肆虐,魔灵影响范围有扩大的趋势。
像是匡言启,就是受害者之一。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匡言启寄身的魔门东支竟然仍蒙在鼓里……
不过,这也是因为柳观的名声太恶,从不按常出牌之故。匡言启这样的非常情况,也没引起疑心,大概都以为是柳观使了“黑手”。
事实上,余慈觉得,柳观确实是下了黑手,起码是在魔灵下黑手的时候,视若无睹,且在事后有所遮掩,给魔灵行了方便。否则不能解释,匡言启的这番变化,如何能瞒得过魔门东支上下。
这一点,魔灵也有察觉,双方有一层默契,却肯定不是合作。
近些年,魔灵飘忽不定,也有躲着柳观的意思。
柳观则使唤匡言启不遗余力,什么地方危险,就扔到哪儿去。还真让他办成了几件事,在魔门东支的地位颇是见长。
这次又把他派来,与魔潮中的兵灾魔王联手,可终究还是把他葬送。
柳观这么个态度,不像他惯常的做法——好吧,余慈也不知道惯常的柳观会使出什么手段。
但这味道不对。
结合前面的猜测,余慈就想,是针对黄泉夫人吗?柳观在其中发现了什么端倪?
余慈不是柳观肚子里面的蛔虫,但他还有别的渠道。
挥手将魔虫仅存的一点儿余气挥散,他灼灼的视线转向沐浴在灵光中的黄泉夫人。
目前,灵光中还只是个大概的轮廓,真想生死转换,还需要一段时间,过几道关口。可灵枢在此,一应的记忆应该都在,凭借“内化”法门,大可先睹为快!
要说移转灵枢之后,一切都尽在掌握,黄泉夫人的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但一来余慈的耐性总有个度;二来,他现在的感觉非常微妙,有种心血来潮式的征兆。
任何一个修行有成的人,都绝不会忽略掉这种感觉。
那么……就顺着感觉来好了!
余慈调整了下心绪,意念投注到黄泉夫人灵枢之上。
灵枢者,中央之枢要也。
具体来讲,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法理,还有“某人”之所以为“某人”的一整套习惯法度。
这套法理和法度,虽然玄虚,却是以具体的人为根本,衍生出来。尤其当人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在天地间留下形神的烙印,化为了确切的“实物”,不管这份烙印有多么微小、虚弱,总是给了人操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