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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下车追过去。
本来都好好的,时钟把她伸向路边拦车的手拉了回来,耳边是热闹的车水马龙声,时钟皱着眉,音量不由得加大:“你到底怎么了?”
“……”
“说话。”
“我曾经很喜欢这里,甚至我家的每一次家庭聚会,我都要闹着来这里吃饭。可我也是在这里,发现我爸跟他的女学生搞在了一起。你知不知道之前我跟他的那个女学生还算是半个朋友?”
任司徒忍不住冷笑。
只是这冷笑,渐渐地被苦涩淹没。
时钟僵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他似乎也只能说:“那就不去吃了,回车上吧。”
回到了车内,周遭的空气安静了下来,却越发如同一只安静的蛰伏中的兽,要把任司徒吞没。
积压在心底深处的众多不忿,真的说出口的那一刻,任司徒才发现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启齿——
“我爸刚开始骗我,说跟她分了,我信以为真了,结果一高考完,一参加完毕业酒会,回到家我妈就把实情告诉了我,说是我爸为了那个女的,要和她离婚,之前之所以不告诉我,是怕我分心考砸了。”
而隔天当她浑浑噩噩的醒来——她的母亲已经不知所踪,家中的客厅里,只留下了各种汽油的包装盒……
时钟像是苦笑了一下:“我带你来这儿的本意,可不是想唤起你这么多糟糕回忆的。”
“这能有什么好回忆?”任司徒讨厌这里。
“有。”他却斩钉截铁地说。
“……”
“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她的。”
任司徒的思绪微微地一怔。
车平静地停在露天停车场,他平静地待在车里,声音也变得没有多少起伏,只是他眼中染上的一点点笑意,看起来更加动人心魄:“……那是个雪天。”
……
是的,下着那年入冬以来的最大的一场雪。
当年的他来到这里,其实是想找人算账的。
时 钟和妹妹都是跟母亲姓,也是跟母亲生活的,秦俊伟也就一个月去看望他们几次而已,可秦俊伟当时得罪了一个姓林的地方一霸,姓林的却叫人跑来时家砸东西,他 们家被咋的乱七八糟,妹妹和母亲也挨了揍。姓林的当时本来深陷其他官司之中,可没多久姓林的竟赢了官司,免了牢狱之灾。这教如何还能相信善恶终有报?
他尾随姓林的到了这家饭店,姓林的应该是碰上了没告赢他的那个律师,律师当时是带着妻女来这儿吃饭的,却被姓林的狠狠的奚落了,时钟还记得,当时律师的女儿特别生气,时钟隔着那么远看着她,几乎都能听见她气得磨牙的声音,可就算再生气也别无他法……
姓林的吃完饭后,醉醺醺地去露天停车场取车,时钟跟着姓林的到了车边,和时钟之前设想好的一样,敲破了他的头之后,拔足狂奔地逃离……
但有一点和时钟设想好的不一样,逃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姓林的手下那些混混满停车场的找他,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没地方躲。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了他还有些单薄的肩膀上,随着他紧张的呼吸,一阵阵的寒气从嘴里窜出来。
就在那时,时钟又看到了那个律师的女儿……
“我还记得她当时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白雪落在她身上,真的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时钟说着,不由得无声一笑。藏在心底多年的、这么美好的回忆,本该用更美妙的辞藻说出口的。
任司徒却已经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当时这儿的停车场还没有架起如今那么高亮度的照明灯,当时那个男孩就躲在任宪平的车子后头。
她看见车旁的雪地上有鞋印,走到车尾去看,发现有个身影就躲在那儿时,她确实吓了一跳,可那男孩蹲在那儿仰头看她,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任司徒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知道他的那双眼睛,正忌惮地盯着她。
时钟也不再去追求什么繁复的辞藻了,继续道:“她后来让我躲到后车厢里去,我听见姓林的恐吓她的声音,还问她有没有看到我。我觉得她比我厉害,姓林的当时被我砸的头破血流,样子肯定特别恐怖,恐吓的声音也特别大,可她竟然都不怕,语气都不抖。”
其实任司徒早就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对着那么多凶神恶煞的人撒谎的,但她还记得,当那群人终于走远了,她松口气,准备去看看后备箱里的那人怎么样了,可等她走到车尾,等着她的只有后备箱那半敞开的门——
原本躲在里头的男孩已经走了。
任司徒忍不住偏头看一眼时钟,这是什么一种感觉?在终于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举一动竟会被人深深地记住那么多年……
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的:“高二分班之后你就……”任司徒诧异得说不下去了。
时钟语气无虞,只是又多带了几分笑意:“分班之后我才发现,他竟然是我的同班同学。可我当时担心的其实是,万一她认出我了,又把我伤人的事宣扬了出去,我该怎么办?”
我像是那种大嘴巴的人么?任司徒不由得腹诽。
“我 关注了她几天,发现她根本就不记得我了,最初我还挺庆幸的,觉得自己在学校的名声总算是保住了,可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总是习惯性地从 课间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同学的声音中去分辨她说了些什么,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她;她喜欢吃的东西,我会好奇地想去尝一遍;她有时候来学校上晚自习,我 就特别担心她待会怎么走夜路回去。所以也会跟着她回到家,自己再走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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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
“……”
任司徒没有勇气听下去了,回忆是美妙却也沉重的:“这些……你为什么之前只字不提?”
时钟仔细思考她这个问题,片刻后才重新开扣:“自卑吧。”
他终于看向任司徒,终于不再像一个旁观者讲故事一样的用“她”来指代——
“你的生活那么无忧无虑,干干净净,就像当年的那场雪一样,你身旁出现的,也该是那些家世好,心里阳光的人,”或许时钟也觉得他自己的这番想法有些幼稚,不由得笑了笑,“那时候的我总觉得等我也拥有了干净的生活,还有漂亮的身份,才有资格走进你的人生。”
“……”
“……”
任司徒突然觉得自己眼眶有点湿,她做了很大的努力才扯出一个合适的笑容——她现在只希望自己此刻的笑容,还和当年什么也没经历过的她一样,无忧无虑:“送我回家吧。”
看着她嘴角噙着的笑容,时钟稍稍一愣,之后才点了点头,准备发动车子。
任司徒却按住了他握方向盘的手,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像当年一样送我回家。”
***
时钟其实也有些诧异,自己竟还记得去她家的那一条条小路。
只是如今的路边都装了路灯。
任司徒也有些诧异,自己当时独自一人竟敢走这种小路?实在勇气可嘉。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再穿过眼前的这一条小路,就可以看到她曾经的家所在的小区了。或许因为他之前告诉她的那些,任司徒觉得即使回到曾经三口之家一起住着的小区,似乎也不知那么令她抗拒的事了。
可任司徒看着眼前这条幽静的小路,却忍不住停了下来——
“怎么了?”时钟问她。
“想起了一件有些糟糕的事。”任司徒忍不住擦了擦嘴巴,“没事,走吧。”
时钟看着眼前的这条小路,思索了两秒,拉住她没让她走:“忘掉那件事吧。”
她什么都没说,他就猜到了?
疑惑的抬头看他,却见他一步步地走近自己。
时钟将她慢慢地逼到墙边,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说:“用更美妙的记忆替换……”
任司徒一愣。
她还来不及分辨他的话,因为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在这儿吻她?在这条她被什么人蒙住眼睛强吻的地方……吻……
就在这时,时钟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任司徒顿时心弦一紧。
温柔的吻已随之覆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唱一曲:当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第 43 章
任司徒有点被动。
被蒙着眼睛的感觉很是奇怪。
可是吻还是熟悉的吻——还是他习惯的步骤;吮一下她的下唇;舌尖随即轻柔地探进;继而纠缠着,再慢慢地加深加重——任司徒也就渐渐放松下来,配合着他低头的角度;高高的仰着脖子;投入了进去。
味蕾、口腔、唇齿分别感应到了她的回应;时钟悄然放开了原本蒙住她眼睛的手,唇齿间的攻占却变本加厉,勾着她的舌尖啧啧品尝着;最后等到她气息都有些不稳了,才留恋着结束这个吻;一点一点地啄着她的嘴角。
任司徒睁开眼睛,明明对上的是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任司徒却仍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了。
对视了几秒后,任司徒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是你?”
当年任宪平每次只要在家吃饭,她总软磨硬泡地要好他喝上一杯,所以那时候的任司徒即便还只是高三,酒量已经很好了,高考完的毕业酒会时,似乎在场的同学里,就只有任司徒是直到最后散场都没喝醉的,原本喝酒前就分配好要送她回家的男同学直接吐趴在了厕所……
“当时我听到他提议待会儿送你回家,你竟然还答应了,我就把他灌醉了。”
时钟至今还记得那个男同学姓程,当时毕业酒会,酒刚过二巡,男同学们就已经开始兴冲冲的讨论起酒会结束后想送哪个女同学回家,提到“谁送大耳朵”这个问题,姓程的就开始和好基友交换眼神——
就是这两个男同学,在高三开学大扫除的时候,不怀好意地盯着正在专注地擦着窗的那抹身影:“看!大耳朵今天穿白衣服。”
另一人立即起了意,瞄着那白衣服下透出的内衣颜色:“蓝色?”
“绿色,浅绿。”姓程的斩钉截铁。
僵持不下索性打赌,很快姓程的蓄势待发地拎着装满水的水桶一步步靠近“目标人物”,可就在即将得手时,突然被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腿绊倒了。
姓程的一个猛子就摔了下去,痛的直接龇牙咧嘴,而他刚准备爬起,脑袋就被人摁进了他自己带来的那桶水里。那股按着他脑袋的力道狠得不像话,姓程的根本挣脱不了,只能被那桶水灌的死去活来,于事无补得扑腾着。
终于,那股摁着他脑袋的力道消失了,可他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脑袋也刚从水桶里抬起来,就又被那股狠绝的力道摁了回去。
姓程的就这样被连续摁进水里三次,直到最后喝饱了水,那股摁着他脑袋的力道才彻底离去。姓程的早已气息奄奄,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倾长的、手插裤袋悠然离去的背影。
直到那抹背影走进了教室,姓程的才猛地认出来,那个背影属于谁……
*
“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时钟低眸回视着她,抬手顺着她脸颊边垂着的头发,“你是不知道他,开学教室大扫除的时候,他还想假装跌倒把水泼你身上,看你内衣的颜色。让他送你回家,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有理有据,脸上半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任司徒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脸皮了——
可最后就算那男同学没送她回家,结局不照样是羊入虎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