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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胳膊肘往外拐?”柳长青忍不住呛道。
徐天福目光精透,向来十分严肃的脸,有几分松动,平板的声音,亦带着几分宽厚,“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助那小姑娘一臂之力。”
见柳长青面目不悦,徐天福徐徐善诱道:“师兄,师傅门徒万千,昌国半数账房,不是其弟子,也是其弟子的弟子,而无论是官府也好,商户也好,高门大宅也好,只要跟师傅沾亲带故,必会大受他们欢迎,想必你一定清楚,这是何故?”
“那是自然。”柳长青根本无需多想,张口即来:“师傅他老人家乃是业界泰斗,所著之法,被修定为官府律法,通行全国,而他本人。亦是朝廷御用账师,助户部审查全国账务,劳苦功高。所谓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他的弟子,自然是供不应求了。”
说完,他看向徐天福。见他张口欲言。再一次的,他截断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守住师傅千秋功业。绝不容任何人染指!”
“你无需再多言,我亦不会再听。”柳长青竖起一手,背过身去,态度很是坚决。
可是。以技谋生之人,最忌固步自封啊。
徐天福看着他冥顽不灵的姿态。终究是摇摇头,转身离去。
徐天福前脚出门,后脚,就有小吏送上一封书信。呈于柳长青。
柳长青打开来一看,紧绷的脸色不由放缓,竟笑了起来。“真是及时雨。刚想让谁倒霉,机会立即就来了。”
他低低沉沉的道:“仙子。当真是知我心呐。”
税务司格局虽然开阔,但氛围如此压抑,到底会让人心情沉重,难以舒爽。
一脚踏出税务司高高的门槛,徐天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从他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一眼扫到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站在凉风中的小姑娘,他静立了片刻,走过去道:“回去吧,回去专心准备账师培训班的开业事宜。”
徐天福说回去吧,那就是真该回去了。
田蜜点点头,抿了抿肉嘟的嘴巴,笑了笑,也没有多失望。
因为根本,就没报多大希望啊。
其实她都知道的,税务司长史柳长青和账行会长徐天福,都是当今御用账房魏老爷子的得意门生。
只不过与心无旁骛的徐天福不同,柳长青此人常年混迹官场,善于谋略,乐于计较,且心胸狭隘,实非善处之人。
魏老爷子占据昌国商界半壁江山,柳长青作为他的终极脑残粉,一贯秉承着‘市场只有这么大,彼长则此消’的原则,自然会誓死捍卫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把所有可能威胁到自个儿地盘的人都划为敌对分子,严加戒备。
但其实,金铭论算时她就说过,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胜和败,最理想的结局,是双赢。
柳长青自诩计谋过人,但其实,未必有专心于学术的徐天福看得清楚。
这大概才是徐天福不止不跟她翻旧账,反而会出手相助的原因吧。
徐师,不愧为徐师。
徐天福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尽心尽力的告诫道:“账师培训班虽不是书院,但终究是育人之所,你需明白,赚钱固然重要,但放在第一位的,一定是让学子学有所成,如此,才不负你一身本事。”
田蜜乖乖点头,虚心受教,“小女必定铭记于心。”
“至于税务司长史大人——”徐天福看了眼税务司高大的门楣,顿了一顿,道:“你应知晓,但凡有钱的地方,就需要管钱的人,税务司和督审司这两专设衙门虽是其中之最,但其他地方,也不要小看了。”
“各大衙门需要核算的,各大商户需要管账的,各大府邸需要记账的,便是军队,财产物资也是由专人管理。而这些人从哪里来?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得很。”
“如此,”他微微一顿,沉呤着与她道:“前方固有险阻,亦可不惧矣。”
说话的时候,徐天福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他目光精透,一眼扫过,便恍如已洞悉一切,看似有些漠然,实则很让人信赖。
田蜜看着面前这个非亲非故,甚至还结过梁子的半百老人,被风吹得凉悠悠的心,此刻暖洋洋的。
眉眼弯弯,澄透的眸子荧光闪闪,她唇角轻勾,轻轻点头。
徐天福言尽于此,并未表现得多热络,点点头便离开了。
田蜜看着税务司大院,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想到今日,其实不虚此行。
得到鼎鼎大名的徐算师的认同和鼓励后,田蜜干劲更是十足,三更灯火五更鸡,就这样一直干到账师培训班开业那天。
市舶司长史一案后,德庄一直风平浪静,总兵大人临行前所忧之事,并没有出现。
田蜜虽然知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不认为自个儿能当得起总兵大人的大任,但听过的话,总归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所以,难免不会为此分神。
好在,一切如常,她便也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因着受了点惨淡粮案的影响,轮到自己开业,也没什么心情大动干戈,只通知报了名的学员前来上课,连相识之人都不曾邀请。
田蜜的开业大典很冷清,一来,她自己不想大肆操办,没有大宴宾客。二来,众人都赴云仙子的约去了,根本无暇他顾。
祥云街位于城北,乃是德庄出了名的繁华之处,且此处有一特色,那便是在此开设的店铺,高低具有,参差不齐,因此,此处是少有的,富商贵胄与平民百姓穿插往来之地。也是因此,此街常有热闹可瞧,很是有趣。
久在此处摆摊的人发现今天的祥云街有点不一样,而且不一样地很低调。
祥云街平常也很热闹,可是再热闹,也不曾见过如此多的马车软轿纷至沓来,且都一溜烟儿的排好,牵头的,位于一扇旁开的小门外。
那扇小门,并无奇特之处,此栋阁楼,也很寻常,下面是铺面,上面是房间,临街处,连块牌匾都没挂过。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那么多人都进了那道其貌不扬的小门?而且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贫有富。
有那好奇的就打探起来了,问自认为消息灵通的人道:“哥们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被问的那人摇摇头,踮着脚看着那边的情况,烦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就是。”旁边的人附和道:“我也问过了,都说不知道。”
“这就奇了怪了,不知什么人开什么店,竟会引得这些千差万别的人来。”
“是很奇怪啊,上去的有几个我还认得,是几个了不起的算师呢。”
“可是还有几个我也认得,不过是给人做苦力的少年人,其中一个,我还听说他家中近日卖掉了养了一两年的肥猪呢,说是为博个前程。”
“那不是周老板的千金吗?”
“那可是府中的丫鬟?”
所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奇观,真乃一大奇观。”
然而,真正的奇观,却还在后头。L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算学大师
第一百四十八章真正的算中大师
祥云街从来鱼龙混杂,街头巷尾难免有几分混乱,但当两匹毫无杂色的白马,拖着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旁若无人的悠闲走过时,整条街都默契的安静了下来,纷纷避让开来,然后,瞬间沸腾开了。
“我的天,是云仙子,云仙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日莫不是有幸得见云仙子?”一锦衣男子胡乱摸索着自己全身,急切地道:“该死的,今儿个出门竟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要是早知道会有幸见到云仙子,就一定会把传家宝带来,让云仙子好生鉴定一番,说不定能得仙子指点一二。”
“嗤……”闻言,当即有人不屑道:“凡尘俗物,也妄想入仙子法眼?你们想得仙子一条妙计,求仙子指条明路,好富贵无忧,前程似锦。切,无异于痴人说梦嘛。”
争吵声中,香车宝马,静静在那扇小门前停下,尾随在它之后的马车,也紧跟着停下,就这样嚣张无比的堵了一整条街。
“什么情况这是?”眼睛瞪得老大,此话脱口而出。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只因这挡路之人,来头太大,得罪不起。
一顶幕离,一席华裳,云仙子下得车来,她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那锦衣男子身上,竟走出几步,在他面前站定,沙哑的女音,低低地道:“传家之宝,贵不在价格,而在价值。”
那男子显然不懂价格和价值的区别,只晓得云仙子和自己说话了,云仙子竟然和自己说话了!!!
连激动都忘记了。那锦衣男子瞪着眼,已经幸福傻了,只会一个劲儿的猛点头。
“不过……”云仙子话锋一转,说道:“传家宝贝虽不宜变卖,但舶来品可以。”
说完这句,云仙子转身,款步离开。
她未作解释。也根本无需解释。只要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自会有人争前恐后的去印证。
云仙子的话,那可是真真实实的一字千金。
那锦衣男子闻言眼前一亮。周遭听闻之人具是眼珠大动,心头来来回回就三个字:舶来品。
默契得很,一溜烟儿的人齐齐鞠礼,“多谢仙子赐教。”
云仙子没有回头。径直走到小门前,双手提起长裙。一脚踏上了门后的台阶。
身后众人,刚要拥簇而上,却听到长街上一声马鸣传来,待马停。一人翻身下来,大步走上前来,看着云子桑。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账师培训班开业,竟劳仙子大驾光临。”
云仙子收回脚。侧身看向说话之人,淡淡道:“长史大人不也一样吗?”
“本官跟仙子可不一样。”柳长青背负双手,眼角余光看了眼大街上汇聚的人群,朗声说道:“本官不是来贺开业大喜的,本官是来视察教学品质的!”
“哦?”云仙子低低了应了句,声音平缓,淡淡问道:“那么,品质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柳长青袖袍一甩,眼光凌厉,昂首道:“好,自然是好,不好,自然是不好。”
此言一出,周围立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账师培训班,那一定是田姑娘了,金铭之时,就传出过田姑娘要自立门户,广收学徒之事。”
“看税务司长史这态度,田姑娘只怕……。”
“这税务司长史为何要看田姑娘不顺眼啊,姑娘多好的人啊,这无冤无仇的……”
“嘘,慎言,担心祸从口出。”
议论声渐渐停歇,但柳长青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跟个调色盘似得,他袖袍一甩,当仁不让,把木梯踩得咯吱响,咚咚地上了楼。
他一起步,身后自是蜂拥而上,看热闹不怕人多,更不怕事儿大,街头巷尾的人,你挤我我挤你,就怕抢不着一个好位置。
小门很狭窄,但走出小门,却很宽阔。
只见偌大的二楼,整个被打通,只在一角围了几个小房间以作办公之用,其余地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质朴厚重的案几,案几上是一色的笔架,雪白的纸张上,压着墨黑的砚台,其下,是柔软的蒲团。
轩窗外放满了各式花藤,小朵小朵的红花拥簇在一起,开得甚是欢腾,而墙角,则错落有致的摆放着绿色盆栽,或大或小的绿叶交错,怡目养神,清清雅雅。
热闹的花儿探头向闹市,碧绿的叶静静对学子,闹中取静,相得益彰。
看完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