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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所以的众人忙正身听令。
阿潜展开帛书,清透的眼眸,缓缓看过这已看过无数遍的内容,一字一句,缓慢而庄重的念道:“连日以来,舶来之物盛行,迷乱众商,扰乱秩序,掠夺钱财,侵占物资……”
“其影响重大而深远,不可忽视。”阿潜神风俊朗的脸上神情平淡,他字句清楚地道:“经查,东楚商人扶桑,捏造河关文书,假冒舶来货物,煽动众商,恶意哄抬市价,罪行累累,不可轻恕。”
“其虽为东楚人士,但罪犯昌国,则等国民之待,依国律处之。”阿潜清冷的声音,毫无波澜的念道:“今将其所获财物,尽数充公,其人暂压大牢,待待发落。”
“大、大牢……”扶桑舌头打结,面如土色。
昌国大牢意味着什么,他在此多年,十分知晓,这进去了,再想出来可就难了,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出来了,也指不定身上零件还健不健全。
再则说,所获钱财尽数充公,那也就意味着,即便出来,他也是一无所有。
一夕之间,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扶桑脚下一个踉跄,身体软倒在地,他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少年官员,目光悲戚,嘴唇哆嗦着,不断摇头,嘶声吼道:“不,我不是昌国子民,你们无权判我的刑,我不依,我不依!”
阿潜理也不理他,直接对带来的官吏道:“带下去。”
官吏上前,抄起人就走,扶桑剧烈挣扎着,见众人脸上神情漠然,甚至还十分痛快,他不由慌了,忍不住看向场中那人,高声叫道:“救我,救我……”
无人应答,呼声越来越远,最终不见。
而田蜜,却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旁之人,对上对方锐利如芒刺的目光。
没有退步,却也没有人开口,只是无声的僵持。
然后,便听一段插曲过后,那少年官员若无其事的继续念道:“此次舶来之乱,事态恶劣,影响深远,但因舶来本身具有利弊两面,遂不一言蔽之,只待商律修订,弥补现有不足,再逐步开放,徐徐图之……”
阿潜的声音,清冷无情,那种冷漠,对人则寒,对事却刚好,官文由他念来,如水般平缓绵长。
此卷帛书,内容繁多,但那所表达的意思,却让众人十分惊讶,因为,那话里话外,竟和田姑娘方才所言,如出一辙。
这竟是,是田姑娘的意思,还是帛书的意思?
这种想法很奇怪,但莫名的,众人就如此怀疑了。
田姑娘,似乎,真的很不简单。
“洪武四十八年,德庄督审司、税务司、市舶司、府衙……”帛书最后的最后,是无数鲜红的印章,密密麻麻,竟盖了小半个书面。
难怪,突然间,户部之下的所有的衙门都忙了起来,这一道律令,若是急的话,却是要如此。
只不过,为何早不急晚不急,偏现在着急?L
☆、第一百七十七章 钦史莅临
众人皱眉,疑惑的看向阿潜,那目光里,具是探究。
早在阿潜走向主位时,童贺便提溜的紧随其后了,此刻,他不着痕迹地伸长脖子,瞟了眼帛书上的印鉴。
这一瞟,竟然到一枚陌生的印章,且这枚印章,刚并未听阿潜念起。
他看了场中那人一眼后,提了提胆,缩了缩脖子,试探着小声问道:“敢问大人,这帛书起草者是?”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均看向阿潜,尤其是云子桑、林微雅、田蜜,看得更是专注。
田蜜大而澄透的眼眸定定落在阿潜身上,五指下意识的紧了紧,莫名的,竟有丝紧张。
阿潜清涟的眸子,似有所感的看了田蜜一眼,一眼过后,他掩了掩眸,眸光幽深了几许,有光芒暗转,少顷,方掀起薄唇,落下清晰而有力的两字:“钦史。”
“青史?”童贺不由皱了皱眉头,面露困惑。
这德庄城内的官员不少,却也没有哪个衙门哪个岗位,是叫青史的啊?而且,能起草这份文书,使得动户部之下各大衙门的,那地位,必然还在他们之上。
等等,在他们之上……德庄府内,他们就是最大的掌权者了,这还他们之上,那他是……
童贺瞳孔顿时睁大,他骇然望向神色平静的阿潜,哆嗦着嘴唇,颤声道:“是,是陛下钦定的使节?”
陛下钦定的使节?众人闻言,均是瞪大了眼,余惊久久不散。
凡为钦史,必是奉皇命而行,那身后站着的。是当今圣上,那手中的握的,是圣上给予的皇权,皇权大于天,万民莫不俯首。
再则说,能为钦史者,不止要位高权重。还要深得陛下信赖。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座大山,难以逾越。
青州离京都千万里远。一直逍遥物外似神仙,自在得很,但这一次,却引来了钦史坐镇。这……
其实,圣上派钦史前来德庄。在座有一些人是晓得的,他们甚至知道,这位钦史比以往的更非同寻常,他身带有三道空白圣旨。其中一道,已用于核查作坊账务,这第二道……
虽然潜大人拿的是帛书。但青州各司如此配合,恐怕也是被圣旨强压着。否则,他们断然没有那么乖巧听话,即便对方是钦史,更哪怕,对方是圣上……
青州天高皇帝远,长久以来,皇帝两个字,对青州百姓来说,都不过只是传说,相较于其他州府,震慑力远并没有那么恐怖,反倒是统领此处的官员,让他们又敬又畏。
不过,钦史既然代表皇帝来了,那似乎,就有点不一样了,很不一样。
因为之前,虽知晓钦史已至,但他从未露面,他们也一直都在暗中较劲,甚至,还暗下过杀手,虽然没能成功。
也正因没能成功,所以才更加糟糕。
今日,既然潜大人当众曝光了钦史的身份,那便说明,钦史正式浮出了水面。
钦史明察暗访如此之久,不知有何目的,又究竟查到了什么?他如今才亮明身份,是否是已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这怎么看,形式有些严峻啊……众人隐晦的交换了个眼神,试探的问道:“敢问大人,钦史是何人所任?现安于何处?钦史不远千里而来,于情于礼,我德庄诸人,都应参拜。”
阿潜今日的耐性超乎寻常的好,问什么答什么,只是声音依旧请冷冷的,冷得出冰渣子,他道:“京城的官员,你们不知晓,我又哪里知晓?陛下文书中并未言明,真人我们也未见着。只见过他派来的随从,只知道他已于两日前入住城外驿站,暂未入城,城内这边,正在接洽,准备迎接。”
“哦。”原来如此,众人似懂非懂的点头,见打探不出个什么,便也不再多问了。
他们消停了,阿潜便微微侧头,再次问童贺道:“此次商会,可是开完了?”
“完了,完了。”童贺有些晃神,连对阿潜的问题,都回答得心不在焉的。
阿潜也未在意,他漠然看了出神的众人一眼,步下台阶,行至田蜜身旁,淡淡地道:“那就请田姑娘与徐算师去趟税务司,与柳大人共同商定舶来之细节。”
他道:“钦史大人对此事颇为支持,曾有言,国之律难以动摇,但地方,却可在权力范围内,出一些有利策略。”
“那么,此事便拜托两位了。”阿潜如此道。
众人闻言,神情有些微妙。朝廷特意请了田姑娘和徐算师参与谋划,却独落下了云仙子,这风向,有些不对劲儿啊……
但是,说到要拟定有利的策略,众商便激动了,将云仙子这事儿置于一旁,满是热切的看向两人。
田蜜与徐天福并没有推脱,徐师见田蜜点头后,拱手回道:“我二人定当竭力而为。”
“请。”阿潜亲自伸手做引,送两人出门。
两人走后,今日被刺激得不轻的众商也恍恍惚惚的离去,童贺行至后面,本想和阿潜拉拉关系,岂料尚未开口,便听得云仙子淡淡的道:“童大人事物繁忙,便先请吧。”
童贺执礼的手僵在那里,他也未有不满,忙点头退下,并带走仆从,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两人。
顿时间,人走院空,独留两人在场。
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风穿檐而过,草木婆娑,周围有窸窣声响,此处却唯有沉默蔓延。
云子桑伸手,压下被风吹得飞起的幂篱,缓走几步,站在阿潜面前,看着他丰神俊朗的容颜,目光锐利如剑,低沉沙哑的声音,如他般毫无情绪的道:“大人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阿潜丝毫未受影响,长眉下的双眼,清涟潋滟,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清冷冷的回道:“那要看仙子想听什么了。”
你……云子桑忍不住磨了磨牙,但看对方那纹丝不动的神色,又强行将这口气咽下去,妥协道:“你明知有这道旨意,又为何在我告诉你我将要大肆购入舶来品之时绝口不提?”
不止没提,还做了东风,送了她一程,让她越发难以回头了。
“没提吗?”阿潜也不怕气死云子桑,他一脸淡然的回道:“你确定——我怎么记得,明明有问过你,不止一遍。”
你确定?印象中,那日在亲善堂对面的阁楼上,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也确实,不止一遍。
可是,既然能数次让她确定,却为何不多说几个字把他所知的都告诉她!什么都不说,单让她确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当然确定了!
可恶!云子桑平缓而自信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愤怒,她愤愤看着阿潜,强忍着怒气,咬牙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挑明了说?!”
阿潜依旧面无表情,他不温不火的道:“我以为仙子神机妙算,无所不知。”
“你——”云子桑被狠狠的噎了下,连拳头都握了起来,就差一冲动就往那张俊朗得人神共愤的脸上揍去了。
但是,对上那双侧目看来,清如山间清泉的眸子,不知为何,又始终没下下去手,拳头紧握了会儿,虽则不甘,却还是愤愤松开,只是那眸光越发尖锐,看着他,冷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对你心上人不客气了!”
她闭上眼,绵长的吞吐了几口气,再睁开,平静而冰冷地对他道:“我本不想多生事端,甚至,还想过帮她更进一层,却没想到,我无伤虎心,虎却似有伤我意,那么,我便不能心慈手软了。”
见阿潜只是静静看着她,不作表态,她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邪火又旺了起来,她强忍着,看着他,低低地咬字道:“大人没有意见吧?”
阿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清淡淡的道:“随你。”
顿了一顿,在云子桑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眼神中,又加了一句:“反正,即便世人称你一声仙子,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你!!!云子桑用了很大的力气,方抑制住自己出手冲动,实在忍不住了,方看着这张静得没有七情六欲的容颜,咬牙切齿的道:“阿潜,你义父叫你助我,你如此行径,就不怕他老人家知晓?”
阿潜终于睁眼看她,但那目光,却是清冷无情的,他无声笑了笑,看着她,不痒不痛地道:“我怕不怕,你一试便知。”
云子桑狠辣的目光里有一份疑惑,她使劲看着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可是,无果,什么都没有。
阿潜,你究竟是何意?告状这种事,不算本事,我本不育为之,可是,若是能对你了解的更多一些,便是低劣一点,又如何?
云子桑点头,硬声道:“好,那你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