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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田蜜轻蹙了蹙眉,微侧了侧头,疑惑问道:“那个头?”
背后之人也向这个方向侧了侧脸,虽然互相看不到脸,却也并不在意。
他漆黑的眸光有些悠远,轻声道:“从我们认识开始。”
果然,这么远吗……田蜜眼眸半掩,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
凉夜如水,宣衡的声音也温凉如水,他缓缓的道:“被阮天德追杀,藏入你们家,确实是个意外。更意外的是,发现那个呆呆傻傻的姑娘,不止十分聪慧,还深谙账务之道。”
田蜜微微笑了笑,没有出言打扰。
宣衡也笑了笑,继续道:“而且,不出几日,你便想到了以斗算来谋求生路,于是,你遇到了我的属下,吕良。”
田蜜愕然的看向身后,但怔楞过后,她便想通了。
是了,若是毫无干系之人,何必那么卖力的推荐她,她记得,张老板当时并不想要她的。
“但是,在当时,你一定忽略了一个细节。”感觉到身后之人震愣,宣衡紧了紧散漫的手指,声音平稳的续道:“你从颈梗里拿出我的纸团,便应推出,我是从二楼窗户上丢下的,而之后,坐在我对面那人,出言压制住了当时气焰嚣张的万有生。”
“是,潜大人……”田蜜万万没想到,那个时候,竟然是这样子的。可是如此一说,却是合情合理了。
潜大人那么清冷的人,哪里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他对谁都是一副请冷冷的态度,对她虽然也如此,可却帮了她多次。
她张了张嘴,道:“林家的竞买宴,也是你让他帮的忙吗?林七管事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人,好像太过于看重了。”
“是,商场竞争,有些手段不太光明。”宣衡坦然承认,感觉到她的沉默,便也默了片刻。
还是田蜜打破沉默,说道:“那么,潜大人的所有行动背后,都有你的影子了?”
潜大人帮过她的,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在富华,还是在德庄。
难怪当初她在码头看到潜大人疑似与贪官勾结时,他会那样安慰她。那时他想说的,是否也是他自己?
觉得变了,是因为认识还不够。
虽然觉得有些艰难,但他还是张开了口,应:“是。”
他闭了闭眼睛,头枕着铁栅,紧绷着身体,缓缓开口道:“是我将你一次次地推到了风口浪尖,借你之手,除去对手。”
这句话说完,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但他没有压制,也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侧了侧头,倾耳去听,去听背后那人的答复。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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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 心意明朗
田蜜听他如此说,神情却很平常,她靠着铁栅,平静的开口道:“这不是你的功劳,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如此做,只是没有你们的帮助,道路可能更曲折坎坷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宣衡,你说,是不是每一次,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这倒是……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好软好软,融化成一团。
漆黑的眸子怔怔看着牢房顶上交错的铁梁,眼里有浅浅莹光,他眨了下眼,唇角轻扬,道:“是,蜜儿很勇敢,也很厉害。”
如此,田蜜便笑了,道:“既然都是我自己决定的,那就好的坏的都是我的事,与他人无关——或许过程与你和你的小伙伴有关,但是,无论粮案也好,卢东阳也好,云子桑也好,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你助我一臂之力,不过是因为我们目标一致罢了。”
她笑骂道:“所以,你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不会感激你的,因为,你虽帮了我,但我也帮了你,我们扯平了。”
一只手举起,四指握拢,小指竖起。
扯平了吗?看着那根纤细的小指,他眸光暗了暗,伸出手去,却并没有勾上她小指,而是握住了整只手,拉下来,垂放在两人之间。
田蜜再次怔了怔,脸上有丝困惑——宣衡举动,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寻常了呢?
但既然他只是握着,她便也没有过度反应——在这很凉的夜里,有一个热源,她确实觉得温暖了很多。想必,这也是他的用意。
见他没有说话。她便将他刚才所说的事情,好好的理一理。
他说,吕良和阿潜,都是他这边的人。
吕良专跟朝廷做生意,有利于收集证据,可当她那个时代所说的污点证人。
而阿潜是税监的义子,内部消息最是灵通。可以说。有了它,完全可以将敌人从内部分裂。
那场粮案,在码头上。她清楚的记得从市舶司里轻而易举的搜出证物时,在场之人那惊讶十足的神情。
现今想来,确实只有阿潜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点,所谓的官官勾结。不过是在麻痹对方罢了。
而阿潜的用处,远不止这一点。
宣衡的这两把刀。直插入了对方心脏。
再加上她。
长而卷翘的睫毛缓缓眨了眨,她微侧了侧头,问身后的人道:“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此事。亦要从头解释。”宣衡如此道:“要追溯到卢东阳自缢那晚。”
“卢东阳自缢那晚,云子桑来见过我,她来探我虚实。我便顺手推舟,于是。便有了应她之邀参加蹴鞠大会之事,当时她有什么目的我并不清楚,之所以应承,正是为了引蛇出洞。”
宣衡道:“云子桑走后不久,牢中便传来卢东阳自缢的消息。”
“卢东阳虽死,但总有些痕迹留了下来,之后的九日,我和小川都在查他在世之时所接触的案卷。扶桑突然暴毙在牢里那件,便在其中。我们查出扶桑并没死,并派人密切监视他,这就有了大会尾声那段。”
“而在此期间,听小川说你在找卢小姐,我便派人去寻她。”宣衡解释的很详细,除了不能说的都说了,他老实交代道:“卢小姐并没有失踪,林家找不到她,是因为我先一步找到了她,并答应了她一件事。”
田蜜侧头,听宣衡道:“我答应,把她送到云子桑身边。”
“而作为回报,她承诺告知我一个秘密。”眸光暗了下来,宣衡补充道:“一个足矣捉拿云子桑归案的秘密。”
所以,这间牢房,其实并不是为她准备的,而是为云子桑吗?
田蜜看着这漆黑黑的牢房,脑袋里,不由浮现出了云子桑头戴幂篱站在黑暗里的样子。
田蜜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太过安静的空间里,听着宣衡温凉如水的声音,会舒服很多。
舒服的,都快睡着了。
感觉到铁栅后的脑袋偏了偏,柔软的发丝散落进颈窝里,痒痒的,宣衡没动,只唇角溢出一丝笑容,继续温声道:“过了今晚,明日一早,子桑小姐便无法再生事端了,其中缘由,我想,卢小姐亲自跟你解释比较好。”
田蜜低低“嗯”了一声,声音里有浓浓的睡意,但还保持着一些清醒,低声问道:“你们就不怕我明日无法为自己开脱吗?”
“就此,我也问过卢小姐。”宣衡轻浅一笑,道:“卢小姐说,这个问题,你已经解释过了,她说她相信你。”
诚然,在提出这个观点时,她就清楚的向学子们解释过其中缘由,卢碧茜身在其中自然知晓,所以,她不担心。
“最后一个问题。”掩嘴打了个哈欠,她眨了眨困顿的眼睛,轻声道:“潜大人,为什么会站在我们这边?”
她其实想问的是,他值得信任吗?即便怀疑一个曾帮助过自己的人并不光明,但阿潜这个人,亦正亦邪,似脱俗却又不离凡俗,她实在看不清楚。
税监阮天德,是他的义父,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虽然他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可她并不觉得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宣衡漆黑的眼中有点点笑意,他坦然笑道:“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似是感觉到田蜜的诧异,他笑了笑,唇边笑意淡了下来,目光有些深远,回忆道:“初见他时,正值夜幕四合,我刚在杨柳村外的小山坡上料理了阮天德派来的杀手——你还记得吧?那时你装傻,袖口中掩着木簪,固执的对我说要回家。”
田蜜想,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行凶现场,灌木林上的鲜血。地上凌乱的尸体,不合时宜的鸡鸣,这一切,都不亚于现在。
“我目送你远去后,回过身来,便见刚掩埋好的土堆旁,静立着阿潜。那时天正黑。阿潜那身银袍格外醒目,像什么呢?就像倾泻下来的月光。”
“那场景下,阿潜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凡尘间的人,但是来自九天还是地狱,还真不好判断。”
然后呢?田蜜就像在听故事,虽然很困。但还想知道接下来如何。
宣衡的声音,真的和坐在床头哄人睡觉时讲故事的声音一样。温软而悠长。
宣衡没让她久等,有些愉悦的浅笑道:“然后啊,那个谪仙般的人开口道:他是我义兄。——我不得不以为他是来寻仇的。”
嗯,确实像是来寻仇的。然后呢?
“然后他仿若洞悉我的想法般,紧接着道:但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被人这么说。宣衡竟然不恼,还轻笑了下。含笑道:“他道:我会助你完成任务后,再杀你。”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宣衡侧头对田蜜道:“我想,他那样的人,是不屑于撒谎的吧?”
什么叫吧?田蜜听着听着他温温凉凉如同脾气好到不行不行了的声音,深深的感到脑袋疼。
被人定下了杀期,难道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紧迫感是什么知道吗?
男人间的基情,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管他呢,没道理皇帝不急太监急不是?这个问题她不想了,也想不动了,脑子完全不听使唤了,要睡着了。
脑袋一偏,落在铁栅的间隙中,靠在背后那人温热的肩膀上。
感觉到肩膀上轻落下的重量,一直不断说话的宣衡禁了声,他侧头看了眼,见到她安宁的睡颜,轻轻笑了笑,而后伸手稳住她头,慢慢放稳,再站起身来。
他再次回到牢里,脱下外袍,小心的给她裹上,然后抱起她,平稳走出几步,轻手轻脚的放在早已布置好的石榻上。
坐在榻边,凝神看了她好一会儿后,他俯身,轻柔的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淡红的唇角轻扬,温声道:“谢谢。”
这声音,如呼吸般,轻而浅,在额上打个圈儿便散开了。
而后,他起身,脚步轻盈的往外走去。
一直到轻盈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石榻上静卧的人,才睁开眼睛。
她怔怔的看着这片漆黑的空间,眼睛眨也不眨,眼前如墨的黑,幻化成了无数双漆黑的眼,每一双眼都一模一样。
眉心像火烧一样。
她伸手覆在额上,缓缓眨了眨眼,神情怔怔。
她又不是真傻,倘若这个动作都看不出什么来,那就真是白活一回了。
宣衡喜欢她。
然后呢?她竟然不知道该接什么。
上辈子当然也相过亲,对象各方面也很不错,然而结果呢,对方突然说不适合,紧接着她成功的把自己作死了,虽然那是个意外。
她当然不会糊涂的拿宣衡和那个仅相处了两个月的家伙比,只是——她好像想多了,宣衡都没开口说喜欢她。
倒不是说必须要对方说喜欢啊爱啊,只是宣衡这样的人不坦白,就必然有他不坦白的理由,这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