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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些怀念了。
是他多虑了,面前这个人,何须他担忧?
“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吕良手一抄,又是一副散漫姿态。
宣衡漆黑的眼眸的流光暗转,只一个字:“等。”
吕良皱眉,略微提高了音:“等?”
“恩。”宣衡点头,负手眺望看着远处天际道:“等今上的答复。或许,今上对子桑云之事的定夺,便是我们攻克阮天德的关键。吕良,我赌我们志向远大的君王——”
他勾了勾唇角,回头笑看着满目不解的吕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一转话锋,浅笑着道:“不能妄谈君王是非,有这时间,我们还是去查查府衙宗卷,看看卢东阳在任期间,都有哪些冤案沉案——这也是钦史职责所在不是吗?”
轻拍拍吕良肩膀。唤回失神的他后,宣衡向外走去。
吕良下意识的跟着他走着,他低垂着头,眉宇始终紧皱着,百思不得其解:陛下对子桑云的定夺,跟贡献阮天德有何关系?宣衡在赌圣上的什么决定?他已经成竹在胸了吗?
官场上的勾心斗角,真是忒累人了。真不如纵横沙场来的痛快。
吕良赶忙摇摇头。提醒自己,在这事儿没完之前,啥也不能去想。
是夜。田家堂屋里亮着烛火,一家人默默吃着晚饭。
真的是默默,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食物的咀嚼声、桌上灯火偶尔跳动时发出的轻微爆破声,以及屋外四下里的虫鸣。
桌上三人。边扒着饭,边不时偷瞄着闷头吃饭的田川。
田川今天。情绪不是很好呢。
谭氏看了田蜜一眼,田蜜抿抿嘴,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下头扒饭。
吃完饭。谭氏收拾好碗筷,临出门前,她看着院中老魁树下的背影。回头对田蜜使了个眼色,见田蜜乖乖点头。她才安心去厨房。
泡茶技术是什么,田蜜压根不清楚,她就只知道把茶叶放进茶壶里,再拿开水一冲,像晃咖啡一样晃上几晃,仅此而已。
此时,她边做着这番动作,边向外努努嘴,轻声问阳笑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阳笑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些也有些疑惑,他想了想想不出头绪来,便道:“这些日子姑娘不在,我都在忙商学院和事务所的事情,而小川一直跟着师傅在查案,是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阳笑想到这里,顺带回报道:“对了姑娘,商学院那边,袁老板每日都会去监工,他们动作很快,建成指日可待。而徐师,也不断在行内大能府上拜访,目前,学院所需的夫子几乎都凑齐了。”
见田蜜只是心不在焉的点头,他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尽职尽责的道:“事务所那边,徐小姐也在不断奔波,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止把各大衙门的手续都办妥了,还选好了地方,布置妥当了场地,并带人搬进去了。哦对了,她还带着师门子弟以及你的几个优秀弟子,替好你之前接的好几家作坊做账审账做账务咨询等等。当然了,这段时间托姑娘的洪福,所里又接了不少项目。”
“倒是姑娘你这个正牌东家……”阳笑都鄙视这个每次都斗志激昂,结果真正开动后,就把事情全丢给别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的姑娘了。
虽然,每一次她的建议都很成功。
这也是最让别人灰心丧气的地方——好像她只要动动嘴皮子,提几个想法,就能办成不少大事。
倘若忽略她所遇到的那些波折的话。
总觉得小川这话里是满满的哀怨和职责呢。田蜜尴尬的笑笑,讪讪道:“那个……那啥,能者多劳嘛,袁华、徐师、婴语,他们真的都好厉害,我真是没看错人,呵呵,呵呵……”
田蜜脑门上滑下大大一滴冷汗,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这个理由,真是好牵强……但如果告诉田川,不止现在,以后还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会不会疯……
比如,接下来,她就准备利用她好不容易积累的声誉、人脉与资产,再干一番事业,一份完全吸金的事业。
倘若能成,不必再仰望林家首富地位,富可敌国,也并非只存在于想象。
眉宇间轻轻凝起,田蜜转头,看向厨房中影影绰绰的纤弱身影,又看向老魁树下心事重重的少年,莹亮的眸子里,光芒微沉。
她看得出来,娘并不是不告诉她身世,而是秉持着能拖则拖的精神,想等到京都的诏令确切下来,才做最后的决断。
而小川呢,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少年,心里的仇恨,从没有消除过。
有这些隐患在,尽管她从没有说出口,但心里却一直清楚,现在的安稳,不过是暂时的。
而她,只能尽力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积累更多的力量——她不会别的,前世今生,她所能掌控的都只有钱,对她来说,金钱便是力量,即便是别人的金钱和力量,只要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为自己所用,那也是自己的力量。
要紧握住这股力量。
下意识的握了握五指,田蜜抬头,笑眯眯的阳笑道:“那个,我明天就去慰问慰问他们,然后,林家的项目,我也亲自去处理一下,顺便再约林当家的和严大哥谈一点事情。”
“恩,就这么说定了,辛苦你了笑笑。”堵了阳笑的话,田蜜手快的端起茶,逃也似的出了堂屋。
屋外院子里,田川正坐在棋案正中,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跟自己下棋。
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他左右手都无法协调,一盘棋下得一团乱,而越乱他就越烦,越烦也就越乱。
不由又想起那个亦师亦友的人,那个人,总能条理清晰的布局好一切,自己的棋子,别人的步骤,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也曾在这颗树下说过他,说他执念太重——执着固然是好,但执着过头,便容易一叶蔽目。
他急躁,他也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心意一日不平,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那些事压在心里,那些人晃动在眼前,事与人,皆不能原谅。
他死皱着眉头紧盯着眼前凌乱的黑白子,可越是看得专注,就越是乱象从生,一直到看花了眼,也乱了神。
“嗙!”的一声,一套茶具端端落在棋案上,简单粗暴的镇压了那些乱子后,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小川,喝杯茶提提神吧。”
大肚木杯递到眼前,水面上,有涟漪圈圈,中心处,有月光明亮。
田川接过温热的木杯,田蜜在他身旁坐下。
田蜜坐了许久,看着他把一杯水喝了大半,面色不如方才急躁了,才微微一笑,开口道:“小川,有什么事不能跟姐姐说吗?”
田川捧着杯子,乌黑的眸子在夜里有些幽暗,他抿了抿唇,忽而转过头来,直视着自家姐姐澄透的眸子,定定的道:“姐,我要上京赶考。”
出乎田川的意料,田蜜只是一怔,便笑了,她眼中的荧光沉了一点,却是保持着微笑问道:“为什么突然在今天说起这个?”L
☆、第两百一十六章 窥见端倪
田川想入仕她早就知道,科考不过是早晚而已,她奇怪的是,田川一直没说,为什么偏选择在今晚说?
“总兵大人虽给了我历练的机会,但这毕竟不是正规入仕途径。”田川眸光定了定,俊秀的脸上有些绝强,坚定的道:“而我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考取功名,与诸士子一起,站在皓皓大殿之内,站在文武百官之前,听取当今天子的册封。”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目光十分明亮,明亮而坚定。
田川想要的,从来都很明确——站在高高的地方,将曾经贬低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少年人,只想证明自己。
田蜜看着略带着些戾气的田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神情很平静,头脑也很清晰,平平缓缓的问道:“你还是没说,为什么是今天?”
以上应该是他想了很久的,但往日不说却偏在今日说,还是有些蹊跷。想了许久的事突然决定去做,其实也不是突然,而是有一个契机。她不奇怪田川的想法,她只好奇这个契机是什么?
黑夜里,田蜜清脆的声音染上雾水,便有些清凉,清凉的落在田川耳里,以不变应万变,轻而易举的让他满身热血还没燃起来就熄灭了。
田川忽然间就泄了气了,他埋着脑袋,过了许久方低声说道:“姐,这段时间的磨砺,确实让我进步了很多,可是今天,我还是意识到,一旦真比较起来。我仍旧差太多了。”
“姐,一直跟你作对的子桑云竟然持有龙纹玉,她身份不简单,你——”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见田蜜闻言神情平缓,他又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宣大哥他们为了保护我。不让我插手——我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决定,但是姐,用别人保护。本身便证明自身处于弱势地位。”
田蜜只是听着,并没有开口说话,而田川的神情,在述说中。已经从苦恼,转化成了冷静。
她看着自家弟弟逐渐清明的双目。微微笑了,只平缓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支持你的。”
小川的执念太深。要化解,便只能由着他去,劝说不过是平添苦恼而已。
田蜜不是谭氏。她本身便是个有主意的人,她习惯替自己做决定。也尊重别人做的决定——即便她能看到对方可能遇到的坎坷。
所以,她所说的支持,也正是基于此——她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的弟弟想要站多高,她就会搭多高的梯子,他们姐弟是没有权势,但有钱,也就可就足够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姐……”田川乌黑的眸子里浮现出浓浓暖意,那眸光一闪一闪的。
田川几乎就没对田蜜撒过娇,田蜜还没来得急细体会,便遗憾的看着田蜜这表情方露出来,他便红了脸,侧过头去,清咳了两声,便正儿八经的道:“姐,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宣大哥他们想从阮天德手上拿一本账册。”
他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可能知道阮天德的账册藏在哪里,只是,你事务所接触的作坊多,你让他们多留意一下,看看会不会从其他方面发现些蛛丝马迹。”
“账册?”田蜜蹙了蹙眉,澄亮的眸子看着田川,疑惑问道:“这本册子很重要吗?”
“很重要。”田川的神情十分郑重,他郑重的道:“它记载着这些年来阮天德贪墨详情,是捉拿他的关键。姐,阮天德现在手越伸越宽,若不能尽早将他铲除,等他羽翼再壮大,再想拿他可就难了。”
“阮天德乃是德庄税监,直接对皇帝陛下负责,权责之大,各大衙门都只能望其项背。在德庄,总兵大人不在,阮天德之上,便再无人了。”田蜜轻蹙秀眉,纤长的睫毛缓缓眨着,轻声问道:“小川,倘若将阮天德捉拿归案,宣衡,是否就该功成身退了?”
自家姐姐,还真是敏感啊。田川想起白日里在茶楼那人说过的那些话,心里轻叹了下,面上却故作严肃的道:“姐,你可不能为了留下宣大哥知情不报啊。”
田蜜一愣,而后笑骂道:“说什么呢,你姐是那种轻重不分的人吗?”
不待田川再多说话,她起身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让婴语他们留意的,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走了两步,她又折身对田川道:“对了,娘那里……你好好跟她说说,记得,好好的说,千万别犟知道吗?你要记得,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