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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潜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的想法,他清冷的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悲愁,稍纵即逝,他继续道:“义父不记得,可孩儿却是记得清楚,在阿绿之前,还有许多个‘阿绿’,他们有小有大,有和我亲厚的,还有疏远的。”
他有很多孩子,这些孩子怎么来的,他清楚无比,但这些孩子怎么死的,他却大多不记得了。
他已经不记得阿潜有没有劝过他了,但既然不记得,那就是,劝不劝都没用,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啊。
他不在乎,却有人在乎。
阿潜倒了杯酒,涓涓水流声中,他轻启唇道:“义父,孩儿不想看到更多的‘阿绿’了。”
如此一句,他跪坐过去,恭敬的把金樽递到阮天德面前,如往常般道:“请义父享用。”
阮天德的手伸过铁栅,在即将要碰到杯子时,又猛地将它拂落在地,怒道:“我怎么知道酒里有没有毒?”
阿潜没有动怒,他捡起酒杯,擦去其上水渍,不急不缓的道:“义父还是想回皇宫的吧?在那之前,无论是我还是钦史,都不会取您性命。”
阮天德面色顿时一凝,不再作怪。
阿潜猜得不错,他确实想回京都,想回皇宫。他记得很清楚,他们这些人,从入宫的那天便被告知,生是宫中人,死是宫中鬼,这近乎是个魔咒,多远多久都挣脱不开。
阿潜洞穿了他的意图,他说的话,亦可作威胁。
果然,什么恭敬什么感恩,统统都是假的,这才是他的目的!
阮天德眯起了眼睛,冷硬了声音,道:“你待要如何?”
“之前,您曾说过,您知道东楚的一个秘密。”阿潜坦然的看着他阴毒的眼睛,缓声问道:“是什么秘密?”
阮天德又笑了,这一次,他却不是笑阿潜,而是笑自己。
“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喉咙干涩发紧,以至于笑声越发粗噶,落在这牢房里,让这阴冷的牢房,更加阴森了。
“义父。”阿潜要来扶他,他摆手退开,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可笑我谋划了一生,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阿潜,你怎么这么幸运?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幸运?”
“你们什么都没做,怎么能轻易得到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坐倒在地,仰头望着一片黑暗的上空,大声嘶吼道:“天理不公,天理不公呐!”
嘶声吼罢,他又满是恨意的看着阿潜,看着那双始终如清水般干净通透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平静了,好像无欲无求似得,任你疯任你癫,半点不起波澜。
笑着笑着,无人搭理,他自个儿没趣,又消停了下来,但是,关于阿潜的问题,他却是老谋深算的道:“告诉了你,我才是真的无所凭仗,届时,我才真有可能走不到京都。”
“阿潜,你走吧,答案,你迟早会知道的。”他侧过身去,瘦削的身子近乎完全被黑暗吞没,过了一会儿,才传出最后一句:“阿潜,你就当,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他说这话的声音,有些怪。
而他的这番姿态,便是表明他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了。
阮天德的脾气,阿潜再了解不过,是以,他没再逼问,叩了三首,起身别过。
黑暗的牢房里,昏黄的灯火下,一个坐在牢里,一个缓步远去,背对着背,面向两极。
阿潜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田蜜和宣衡接受的坦然,并且,田蜜谁也没就此事再追问过阮天德。
两人啥也不说,只是将与阮天德有牵连的人事查了个底朝天。
两人的这番动作一点都不低调,就差把德庄翻一面了。自然地,在德庄引起了轰动,只是这轰动凝于水下,各种揣测翻涌,却又因对方没有异动,而不敢轻举妄动。
阮天德被捕入狱,偌大的林家受其牵连,近乎弄得家毁人亡,众人看着,唏嘘之余,人人自危。
想想,林家都这样了,他们还想善了?
然而,奇怪的是,查归查,却查的客气得很,本该清理余孽的钦史,竟然还邀请众人去庄子里吃酒,还说是为了感激他们。
感激他们?别开玩笑了,鸿门宴好吧?
可这鸿门宴,他们还不得不去。
谋逆乃是大罪,自古以来,多少与其中之人有牵扯的,不论牵扯深浅,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钦史本有权抓捕他们,但他没那么做。
他们虽不知道他意图何为,但是,无论他要什么,只要不要他们的命,他们都可以考虑。
在则说,他们人多势众,便是真被逼到了绝境,那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谁怕谁?
于是,宣衡举办这场宴会,大概是明面上最言笑晏晏,而背地里谁都准备拼死一搏的了。L
☆、第两百四十一章 宣衡的心愿
宣衡养了几日,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行动已是自如,他穿上束身装,踩上流云软靴,银色长簪束起满头黑发,精神奕奕,星眸含笑,倒是看不出受伤样。
田蜜秀眉轻轻蹙着,还是不放心的上下打量着他,担忧的道:“真的没问题吗?”
宣衡淡红的唇角浅浅一弯,很肯定的道:“无碍。”
见田蜜仍紧锁着眉头,像个操不完心的老婆婆似得,他不由一笑,拉了她往外走。
田蜜被动的跟着他走着,不忘跟他约法三章,“到了那里,说什么你都不能亲自动手。”
“他们还用不着我动手。”宣衡轻松应着,心情不错。
宣衡虽是主家,但他并没有早早就到场迎客,庄园虽是他包的,各项规格也都排得上档次,但是,与众不同的是,门前除了迎宾的侍者,还站了一排排的兵卫。
于是,诡异的场景便出现了,侍者恭敬热情,兵卫冷漠凌厉,完全两极化,弄得宾客们一颗心七上八下。
而说是为感谢他们而设宴的钦史大人,却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但见广阔的厅堂外,一行人徐徐行来,为首那人唇含浅笑,气宇轩昂,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点点流光,在他们中间巡视了一圈,迈步至主位落坐。
此次并非将德庄全部权贵都邀了来,而是有选择的邀了大半而已,这里面,没有徐天福严明等人,却是有刘长卿王成在内。
众人慌忙起身,自发行了个大礼。道:“拜见钦史大人。”
唇角微微一翘,他含笑道:“免礼。”
众人没立即落座,而是侧身拱手,向着他身边那人道:“见过田姑娘。”
田蜜回一礼,“小女有礼了。”
众人这才落座,只是落座后,这屁股怎么都不安稳。
他们不安稳。上面两人却是安稳得很。宣衡拍了下手,便有侍者捧了酒菜,鱼贯入内。流水一般成列在案几上。
那酒菜,色泽艳丽,醇香扑鼻,由精致的瓷碗托着。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然而,神奇的是。今日竟无人动筷。
怕下毒吗?田蜜眨眨澄透的眼睛,执起筷子,夹了一夹子菜,放入宣衡碗里。
宣衡笑了笑。在众人隐晦的视线里,坦然的吃了。
如此,这酒席才算正式开始。在众人动筷之时。又有歌舞入场助兴。
田蜜只是看了眼翩翩起舞的舞姬,便伴着动听的乐曲。愉快的闷头吃起了东西。
宣衡知她喜好,见她对舞乐了无兴趣,便给她夹起了菜,致力于喂饱她。
而堂中众人,这时哪有心情看歌舞啊?全都都偷偷瞄着上座,见上座两人这番毫不忌讳的姿态,哪能不明白啊?
原来,田姑娘是和钦史大人……难怪和林微雅没成……不对啊,林家可算是载钦史手上,这莫不是……
奋斗在食物一线的两人,根本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他们就被脑补成了一番爱恨情仇的三角大戏。
但无论脑洞开得多大,脑海里划过面前这人的身影时,他们心尖儿还是会忍不住颤上一颤,什么幻想都飞灰湮灭了。
小命要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无心歌舞,一直如坐针毡,只是见上座那人夹菜太过专心,面容又太过满足,他们没敢出声打扰,这才一直憋着,憋得脸色发青。
不知道是不是田蜜的错觉,她总感觉她放下碗筷之时,他们好像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在宣衡终于正面看他们时,那口气,又紧了。
宣衡唇边带着笑,却不是刚给田蜜夹菜时的那种笑容,虽然浅淡依旧,却多了几分赖人寻味的味道。
宣衡看了眼他们面前没动过几筷子的酒菜,和煦问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顿时,一叠声的回道:“不是。”“哪里哪里。”“合胃口,合胃口。”
他却不就此打住,而是追问道:“那又为何胃口不佳?”
这话问得众人呐呐无言,想说,却又心有畏惧。
他们不敢说,宣衡便替他们说了,但见他轻勾了淡红的唇角,轻语一句:“是心中有事,遂寝食难安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掀起了眼帘,漆黑的眼中光芒明亮,就如同月夜的刀光般,直渗进他们眼里。
他们身子一僵,牙关紧咬,挣扎许久,互视一眼后,终由柳长青起身,肃容对宣衡道:“大人,前任税监叛国之事尚未落定,我们确实无心宴席。”
哪想,宣衡却笑问道:“他通敌叛国,你们跟着着什么急啊?
这话轻轻巧巧,却一下子噎得他们哑口无言。
钦史这是,直接把他们逼到了关键地步。
阮天德通敌叛国,他们跟着着什么急?莫不是跟他们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不想再这么心惊胆战下去了,此处没有旁人,柳长青心一横,硬着脖子道:“大人,下官不妨直说了吧,今日席上便是有山珍海味,我们也吃不下去,我们只想向您求一味药,一味可治这心病之药,您大恩大德,就给我们指一条明路吧。”
说罢,柳长青长身一拜,其余人等也起身长拜。
这还叫直说?田蜜瞅着他们,直叹这官场说话可真是一门艺术,给她多少年,这般迂回婉转的戏,她也唱不来。
她家宣衡,却也是此道高手啊。
田蜜看着宣衡,但见他唇边笑意不减,也不看他们,徐徐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的卷轴来。
侍者识相的收了案几上的碗筷,呈上文房四宝,退立一旁研磨。
宣衡将卷轴放于案上,缓缓铺开。
随着这抹明黄铺开。那长身拜着的人,纷纷都跪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黄色绫绸,那绸面荡起深浅不一的折痕,祥云瑞鹤随之翻腾,如山河万里尽在手中,一股威仪扑面而来。
他安坐席上。浅浅淡淡的笑着。漆黑的眸子却有几分幽深,少顷,抬起目光。看着他们道:“这世上的路有千万条,条条皆可行,谈不上明路暗路,端看你们怎么选择罢了。”
话音一顿。他又道:“路到这里,都是你们自己走出来。而走到我这里,面前却只有两个选择。”
他提起案上的笔,涤了一涤,让笔尖吸饱了墨。握笔的手,适时落在黄绫上空。
看着众人紧张万分的神情,他笑了一笑。道:“诸位都知道,我手下之物。一念可让人生,可让人死。”
他耳力过人,已清晰的听到了众人陡然粗重的喘息声,唇角轻勾着,他续道:“如此,你们的生死,便都掌控在我手中的笔中,在我一念之间。”
这话落下,下面的人已经承受不住了,柳长青粗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