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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已经‘伤着’了,便是打杀了田朔了又能怎样?所以啊,说到底,这事儿终不过是舍钱免灾。”田川低声笑道:“于是,我便让王府的兄弟狮子大开口,而田朔有苦说不出,不得不生生受着。而且,听信了我的谗言,他还不敢将此事告知父母,于是,他一咬牙,便决定——”
田川看了看左右,凑近田蜜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田蜜听了,眼里笑意都溢出来了,不由笑看着田川,道了句:“你行啊。”
“姐你就等着看吧,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田川往侯府瞥了眼,眼里冷漠至极,边走着,边对田蜜道:“自你和娘回来后,府里的人没少给我们眼色看,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保证,很快就不用忍受了,很快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们了。”
“再说,我如今在刑部当值,田朔这个户部待郎可是劣迹斑斑,他啊,迟早要作茧自缚。”他又笑了,看着自家姐姐,眨了眨乌黑水润的眼,道:“况且,有姐姐在,要把这父子两查个底朝天,不过是轻而易举。”
他乌黑的眼幽深幽深的看着田朔离去的方向,眼里有几分轻蔑傲然,低声道:“那个废物还一点没意识到危险靠近,还当这是几年前呢,却不晓得,此一时,彼一时。”
田川心里的怨恨,真是很重呢。
田蜜看着少年阴沉的眉眼,唇角微笑缓了缓,而后,又轻扬了起来。
也罢,出来混,欠的,始终是要还的!
朝廷的事虽然重要,但连日来见缝插针,田蜜也见了不少该见的人,比如万有生的师尊魏老爷子,比如严三当家的大哥青云街大当家,比如一些重要的客户,又比如那个小心翼翼关注她却被她逮出来舅舅……
田蜜也是才知道,之所以没有人能查到他们母子到杨柳树之前的痕迹,都是这位舅舅帮着磨平了,谭氏外逃的路上,也是舅舅派人暗中护着,否则,在这各种意外都有的世道里,谭氏那么美的一个妇人,安然漂泊千里的可能,真是微乎其微。
同时的,田蜜也知道了,谭家实力也不可小视,这位四十左右的舅舅,如今已是大理寺卿,九卿之一。
田蜜其实并不怨舅舅谭恒远,但谭恒元却是心中有愧,对母子几人各种关怀,并各种叮嘱田蜜京中事宜,且表示,有舅舅在,一定不会再让母子几人受委屈。
田蜜心暖暖的,很开心多了一个家人。
该见得都见了,也有没见的,比如,她就不可能去宣王府拜访,也没有应承下侯府小姐田馨的各种宴会邀约。
待与朝廷谈妥,丞相大人通知,面圣的时间到了。
金碧辉煌的宫阙,肃穆庄重的殿堂,镶金嵌玉的王座,九层高的玉阶,玉阶下的文武百官恭立两侧,宫人们都神色肃穆,无形之中,有股厚重的威压。
这威压,让许多人都抬不起头来,然而,玉阶前的女子虽然身姿娇小,行动却是自如,她目不斜视,一丝不苟的做着被教了无数遍的礼仪,躬身垂头,绝不敢窥视帝颜。
“汝便是百信大当家,田氏?”御座上有声音传来,那声音十分威严,但不知道怎的,田蜜却从中听出了几许几不可察的疲软来。
田蜜没有抬头,只是恭恭敬敬的垂首,应道:“回圣上,小女正是田蜜。”
“小小女子竟能执掌天下财富,聚集一州之力解我军燃眉之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了不得了。”侃侃夸赞着,皇帝不容拒绝的道:“抬起头来。”
殿前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却并不是多凌厉冷然的一张脸,相反,那脸只有巴掌大,琼鼻粉唇,只一双大得出奇的眼莹润明亮,唇角微弯,盈盈带笑。
皇帝虽有些诧异,却没被惊艳到,于是平平说道:“朕早听宣世子提起过你,说你聪慧异常,于财政颇有见解,不止御财有道,青州税监阮天德的贪墨案,还多亏了你出手破解。”
圣上这一番话说来,众臣不由刮目相看。
田蜜不敢多看九五之尊,但就抬头的这一瞬,也看了个七七八八。
今上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颇为雄壮,王冠之下是张方脸,菱角分明,凌然生威,只是,圣上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使他看起来有些外强中干……
说实话,今上完全符合田蜜心中威严残暴的模样,但是,那分若有若无的内虚,却在她意料之外……
田蜜感受到周遭的目光,忙收回跑远的思绪,面上荣宠不惊的道:“是世子廖赞了。”
“非也非也,你今日能立于殿中,便足矣说明一切。”皇帝薄唇抿成一条严酷的线,目光始终过于锐利,他并不多言,只摆了摆手,让太监宣旨。
田蜜伏地,有些费劲的听着圣旨中晦涩的褒奖,那些美言都略过了,只大义明白皇帝对此的奖赏的是:免去之前施加在青州的增税令。
由圣旨上听来,这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至于其他的好处,随她来的商团已经跟朝臣谈妥,无非是请朝廷大开方便之门,方便他们跨州府行商,再有,便是赋税上的优惠了。
只是,她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L
☆、第两百四十七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补更二)
一直到最后太监念完了,田蜜仍伏地不起,静了片刻,那威严的声音,才继续道:“朕记得,之前有朝臣上书,欲改变现行账法,实行由姑娘所创的四角龙门账。”
果然来了。
这事,当初在青州听阿潜提醒过后,田蜜并非没关注过后续,但听说,魏老爷子力荐后,被户部某些人压了下来,只激起了零碎一点浪花,便作罢了。
那个时候,京都还没人知道田蜜是谁,也没人把她所提之事当回事。
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田蜜深深伏地,并不开口。
皇帝瞟了眼那娇小的身躯,口中朗朗道:“那当时,因为边境战事紧张,朕要御驾亲征,不在朝内,是以,此事便就此耽搁了下来。”
他道:“如今,户部已有了周全的计策,朝官都道新法可行,朕便也破陈推新,诏令举国实行新账法。”
皇帝说完,百官立马呼应道:“圣上英明。”
皇帝点点头,看着玉阶前敬佩地五体投地的人,面无表情的夸赞道:“田大当家少年英才,功在社稷,朕实是欣慰。”
语毕,皇帝又问:“不知爱卿可有所求?朕也好代天下百姓,谢过卿的大义。”
田蜜哪敢承皇帝的谢意啊?想早死早超生还差不多。
她慌忙扣首,义正言辞的道:“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昌国人,为自己的国家奉献一分力量,乃是荣幸之至之事,万不敢言谢。”
“姑娘果然深明大义。”皇帝点头赞赏。百官各种附和。
于是,这一场面圣,便在各种夸赞和奉承中结束,虽然累,但收获也不小,至少,她明显感觉到。百官看她的眼色不同了。绝不是对商人的轻蔑之色。
田蜜走出大殿,看着殿外流云翻滚,晴空广袤无垠。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便有一人走到她身边,低声唤道:“田姑娘。”
田蜜一惊。因谨记着来之前各种人的警告,没敢莽撞的往人脸上瞅。只扫了眼他身上的服饰,便慌忙躬身行礼,惶恐道:“小女见过殿下。”
朝服上绣龙,龙又不是五爪。结合当朝情况来看,自然就是皇子了。
果然,那穿得金灿灿的人笑道:“姑娘真是慧眼。”
田蜜摸不透当朝皇子找她作何。只能强自镇定的问:“不知殿下唤小女有何事?”
“边走边说。”那皇子看了眼四周,慢慢步下汉白玉的阶梯。低声对田蜜道:“本宫排行老二。”
二皇子?田蜜微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瞬间的事。
虽然皇子找她攀谈确实有点让人受宠若惊,但也不过尔尔了。如今正是立太子的关键时节,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也会为求助力而低头。她背后有偌大的百信,时人都将她看做会移动的金山银山,如此金光璀璨,被盯上是难免的。
田蜜唇角溢出一丝笑容,不是得意的笑,而是,有些算计的。
她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却又平静无波的道:“不知二殿下有何要事?”
见田蜜如此一板一眼,二皇子不由咬牙,他忍了忍,低声笑道:“姑娘聪慧过人,又胸怀大义,实是不可多得,本宫敬佩不已。”
马屁这一两年来田蜜听多了,只是头一回听皇子拍罢了。她清楚的知道,别人越是将她捧得高,就越是有求于她,不过是想让她下不来台,拒绝不了罢了。
田蜜不吃这套,但对方毕竟是皇子,她还真不好说得太直接,正在斟词酌句,旁边一道浑厚的男低音传来,“殿下,蜜儿。”
救场的,正是田蜜白捡的舅舅,大理寺卿谭恒元。
二皇子自然清楚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有谭恒元插进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田蜜一眼,告辞走开。
田蜜看着二皇子有些不甘的背影,唇角扬起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京都的权贵最看不起商人了,这二皇子居然屈尊降贵的接近她,也真是够忍辱负重的了。
隔着一段空间,田蜜与不远处的崔希衍对视一眼,两人眼里,是相同的笑意。
圣旨下后,一切大定,军需物资出城那日,百姓夹道相送,城楼上站满了人,整个气氛,热烈而壮观。
城楼上,田蜜望着蜿蜒的队伍向着西北而去,目光怔忡。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可京都望西北,又何尝不是无数山?
青山碧云,生生将视线阻断。
田蜜嘴唇动了动,心中的话沉沉压在心中,只目光闪动。
宣衡,我等你凯旋而归,在此之前,我会为你扫平障碍。
崔希衍就像会读心术似得,适时在她身旁道:“姑娘放心,世子一定平安。”
田蜜笑了笑,掩去忧思,眨了下眼睛,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其实,此次百信捐赠钱物,也不能说捐赠,而是还债。”
“哦?”崔希衍饶有兴趣的道:“还债?”
“对啊。”想起了往事,田蜜眼中有笑意晕染,她笑道:“当初与世子初相遇时,我借了他纹银二两,答应他利滚利记息来着。”
崔希衍略一掐指,不由大笑道:“这天下间怕是再没有比这更高的利息了,昔日借他纹银二两,一两年间,竟就还他两百万两,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田蜜笑,眉眼都飞扬了起来。
而此时,越过那绵延山丘,植被逐渐稀少,最后,戈壁悬崖,黄沙漫漫。
大帐中,一个身姿笔挺,面容有几分凌乱不羁的男人摆弄着偌大的沙盘,不多时,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将军大步入内。
“将军。”程威挟着一股凌冽之气入内。对着那人重重拱手,道:“禀将军,已经安排妥当。”
见那人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程威看了眼空旷的大帐,慎重问道:“将军可是意已决?”
一年的塞外风霜并没有将那人的面容吹得衰凌苍凉,只是因为终日行军,条件不变。使得他无心休整面容而已。于是。那张轻浅从容的脸上多了几份凌厉,多了一些青髯胡须。
他终于将目光从沙盘上移出,目光平静的看着程威。只是漆黑的眸中深不见底,道:“不能再受内贼制约了,与其被动防范,不如将计就计。”
程威抿了抿刚硬的唇部线条。终是道:“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