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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威抿了抿刚硬的唇部线条。终是道:“将军的计谋若是能出奇制胜,确实于我军大有裨益。可是……可是若有一星半点的闪失,将军的安危……”
程威自认不是个婆妈的人,但自从王爷走后,他再承担不起世子有闪失的责。他咬了咬牙。拱手道:“还请将军派属下去执行。”
“你不行,你虽是得力大将,但到底不是大帅。重量不够,不够引人注目。”宣衡淡淡拒绝。一边演练着沙盘,一边缓缓道:“内贼我们已经确定,将消息透露给他,我们假意中计,让对方以为我们溃不成军,我仓皇逃离,将他们引入陷阱,牵制住主力,然后,你于敌后釜底抽薪。”
漠然说完,比最深沉的夜还黑亮的眼看定程威,不容置喙的道:“既然一切都已布置妥当,那就按我说的做,我的安危,不是要你去顶替,而是要你好好保障。”
他将目光从一脸凛然的程威身上移开,投向帐外苍茫辽阔的天地,声音平缓的道:“你大可放心,我这条命,有人珍重,我万不敢舍弃。”
有人?程威顿时想到了临别前的那姑娘,他看着世子脸上平淡却坚毅的神色,终不再多言,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便是拼上他这条性命,也要让世子平安。
程威出帐后,宣衡抽出一旁的一副卷轴,打开来,却不是什么军事地图,而是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女子,女子唇角微微扬起,那双琥珀般莹润的眼睛若有华光,那光芒,明亮的向是会投过画纸落到他身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经久不动的淡红唇角轻轻牵起,他忍不住低声唤道:“蜜儿……”
“傻丫头,叫你不要等我,你却是大包大揽,要力保我无后顾之忧。”他动作小心的将画卷拥在怀里,低头轻蹭了蹭,轻声喟叹道:“倒是我错了,我怎能替你做决定?你且一等,若今生万幸,还能有缘再见,我定不负卿。”
说罢,他将画轴仔细卷好,放入平日常看的卷轴中,换了铠甲,拿起宝刀,大步步出大帐。
大风起兮云飞扬,猎猎风声中,有金戈铁马,热血泼洒。
京都,捐赠之事后,青州的商队原路返还,田蜜却留了下来,得知这消息后,又是无数雪花般的请柬飞来。
虽说这一两年来,田蜜顶着百信大当家的名头,每去一个地方,都有前来拜会的各路人马,但这一次却格外地多,不止是蜂拥的商人,更有京都的名门贵女们。
“游园赏花?”田蜜撅了撅嘴,微有些奇怪的道:“这大冬天的,有哪门子花可赏啊?梅花?京都的小姐们天天赏梅吗?”
这话刚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略带轻嘲的女音:“这才离开京都多少日子,就这么没见识了?谁说赏花一定要在春夏秋天?谁又告诉你冬天只有梅花?”
不过一瞬,那声音又道:“哟,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以前你傻,便是连小院的门都没出过,又哪里晓得时下贵女都拿什么作消遣呢?”
不请自入的华服女子姿容艳丽,只下颚高抬着,那目光,大有看土包子的意味,她见田蜜只是傻乎乎的看着她,心下更是不屑,甚至懒得多走几步,就站在门口,对她道:“我娘找你。”
说罢,施施然的转身出门,根本没多看田蜜一眼。L
☆、第两百四十八章 陈年旧账(补更三)
田蜜愕然,说实在的,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被人如此蔑视过了,不过,看在对方只是个自视甚高的闺中女子的份上,她倒也没动气,反倒觉得这感觉也挺新鲜的。
嘴角噙着笑,田蜜随田馨去见她那“亲爱的”二伯母。
外面是冰天雪地,烧着地龙的房间里却是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家具摆件样样精美无匹,富贵华丽的帷幔层层叠叠,便是伫立的丫鬟的服饰,也十分考究,更遑论坐于主榻上的那妇人了。
主位上的妇人并没有满身金玉,但田蜜向来眼尖,一眼便看出她那一身装扮,不是名家打造的,就是从海外流入的,这奢华,其实一点都不低调。
远远的,田蜜便听到那妇人温和又不失热络的对自家娘亲说道:“你们回来了,我也就安心了,你们孤儿寡母流落在外,郡候和我都牵挂不已,深怕……唉,不说也罢!现在瞧见你无恙,两个孩子也如此的好,我们也真是欣慰不已……小川真正了不得,小小年纪就中了探花,前途大好,这日后啊,你们可有好日子过了。只是这蜜丫头……”
田蜜脚步缓了缓,听得那声音迟缓了下,叹了口气,惋惜道:“好好的一个侯府小姐,怎就沾了满身铜臭?这京都的正统世家,又如何看得上她?这不是辱没了门楣吗?!”
她长长一叹,见谭氏低垂着头,朱红的唇被咬出了齿印,她眼中有淡淡讥诮,手却是拉着谭氏的手。嘴上宽慰道:“你也别太难过,毕竟是我们侯府的小姐,我和侯爷哪能让她受委屈?也是你们回来的好,她正好十五六的年纪,虽然……但依着我们侯府的荣勋,义一门好亲也不难。”
当初若不是别无他法,谭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让田蜜抛头露脸的。如今丰平候夫人刘氏的这番话。她虽听出了对方贬低之意,却也是深深戳中了她的心,她禁不住心中酸涩。涩声道:“弟妹说的是。”
不管候府里子如何亏空,那毕竟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且因着那数次捐赠之功,名声大好。而商人再如何富有。在这等级森严的京都,终究是末流。若想女儿日后好。有侯府的支撑,才是最好。
谭氏闭了闭眼睛,忍下愤然出走时的羞愤,垂头低声道:“蜜儿毕竟是侯府的小姐。日后,还要请二弟和弟妹多多照拂才是。”
“那是自然。”刘氏眼里露出了满意之色,神情颇有些倨傲。语调慢慢的道:“蜜丫头虽入了贱商之流,但她毕竟出生侯府。若是能知错就改,将手中产业交给府中男子去打理,我侯府再给她添笔厚重嫁妆,风光大嫁,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语调略一停顿,她没注意到谭氏在听到“产业”两字时惊恐的眼和煞白的脸,兀自惬意的饮了口茶,放下精致的茶杯后,理了理自己一个褶子都没有的袖口,慢声续道:“只是,不是弟妹说你,你一个妇道人家,几年不归家,这满京都谁不晓得?你这名声,实是有碍女儿闺誉。”
此言一出,谭氏煞白的脸更是白的像鬼,她盯着刘氏,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不住颤抖,喘息都艰难了起来,撑大了眼问:“你,你这什么意思?”
刘氏瞟了一眼,唇角有末讥诮的笑容,并不在意的道:“为人母亲的,难道连这话都听不懂吗?我要是你,我早就没脸见人了,哪里会累及自家儿女名誉?”
她笑了笑,问房中的丫头,“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屋中丫鬟们笑成一片。
“你……”谭氏揪紧了胸口,看着这一张张讥诮的脸,彼时受辱的情景再现,她咬紧了唇,眼里泪光恨似刀光,却那么无力的对着他们。
突然的,这些讥笑声中,夹杂着一阵清脆的笑声,那笑声清脆,却带着一股凛然之气,屋中笑声不由一歇,诧异的看向来者。
端端走来的,是以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姑娘有双澄透莹亮的眼睛,那眼睛撑大看来时,莫名有些骇人。
田蜜在谭氏身前止步,对上盛气凌人的刘氏,她轻扯唇角,缓缓道:“没想到堂堂郡夫人心肠竟然如此歹毒,外人闲言碎语也就罢了,你作为侯府的女主人,不止维护侯府的一分子,反倒要帮着别人,妄图逼死自己的嫂子,真真是好得很呐,不知道这话传出去,这侯府,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人前?”
刘氏看着面前这个口齿伶俐的少女,完全没法将她与记忆中的傻姑娘融合,无论是她的话还是她的人,都叫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不说话,那姑娘也无所谓,但见她侧过身去,脸上的冷意瞬间冰消雪融,柔和的牵起谭氏的手,转过身来,端正凌然的看着她,目光徐徐扫过屋中众人,一字一句道:“这个妇人如何待我们姐弟,只有我们姐弟最清楚,所以她品行好坏,还真轮不到你们来多舌!是,拜某些人所赐,她不得不离家出走,让外界对她有诸多曲解,但是,你们搞清楚,这并不是她的错!”
“别拿你们侯府的高贵来侮辱人,也别以为侯府有多了不起,好像谁稀罕似得。”清脆冰冷的声音清晰的落在屋子里,那双缓缓扫过的凌然眼眸让人不自觉的退后,只听得那人道:“是,跟侯府比起来,这个妇人拥有的并不多,但是,她拥有的不多,却把最好的给了我们姐弟,说真的,她已经够伟大了,你们没资格对她评头论足。”
谭氏眨了眨水润的双眸,纤细的手指,轻轻回握住女儿短小的手掌,将才冰冷刺骨的凉意,被手心的温度回暖,一瞬间。温暖如春。
这便是儿女吧?只消一句话,便足矣熨帖自己一整颗心。
她说,她拥有的不多,却把最好的给了我们。
她理解她,爱护她,再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了。
“球球……”谭氏柔声道:“娘没事。”
“娘,您先坐着。”田蜜将谭氏安置好。回头看向惊愕在榻上的那妇人。她一步一步的,向那妇人走近。
这个妇人,为了争夺家产。曾经以那么龌蹉的方式害了母亲,如今他们归来,她不止没有悔过,还变本加厉的侮辱人。她将才说的那么话,她可是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此仇不报,非儿女!
刘氏经过这段时间,终于从震惊中缓了些回来,想到自己竟被曾经的傻子当众打脸。那脸一时青白交加,正要怒极开口,却被那清脆的声音生生截了下来。但听那姑娘突然幽幽凉凉的道:“该说夫人记性好还是不好呢?这等胡编乱造的事都记得如此清楚,反倒是攸关自身安危的大事。忘得一干二净。”
攸关自身安危的大事?刘氏下意识的惊诧了一下,但在看清面前的人时,却又觉得好笑,然而,还不等她笑完,便见那姑娘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拿出一物来。
金黄的色泽缓缓晃过刘氏眼前,刘氏正想伸手去拿,却被田蜜一下子收了回来,她举着那物,看着她,别无情绪的笑道:“夫人一定对这支簪子有印象吧?哦,对了,田府富甲天下,夫人饰物多不甚数,又怎么会在意一支金簪?”
刘氏的眼神已经直了,她看着那支金簪,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却不待她开口,那声音便清清脆脆的道:“不过没关系,便是不认得金簪,也一定认得金簪上的标记吧?”
“这,这支金簪……”刘氏惊愕的万分的看着金簪上的标记,不可置信的问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田蜜看了眼四周,刘氏立马会意,挥手让所有仆从统统下去。
待人都走光了,田蜜微微一笑,有些玩味的道:“怎么会在我手里?夫人的话问的好生奇怪,你家的金簪,怎么到了我手里,你作为当家主母,竟然毫不知情吗?”
“这……”刘氏惊疑不定的摇了摇头。
“郡夫人难道忘了?您刚才才说过,小女是个一身铜臭的商人。商人逐利,最是喜欢这等金银俗物了。”见刘氏脸色越来越白,田蜜也不再绕弯子,唇角轻勾着,声音微冷的道:“小女是开银行的,银行嘛,时常有人资金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