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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美妇人没法子了,她放下针线,为难道:“那,娘陪你走走?”
田蜜固执地摇头,她大大的眼睛干净清澈,像是最纯净污垢的琥珀,就那么认认真真地看着美妇人,费力气开口:“娘亲,要做工,做工,养家,球球,会,好好的,回来。”
“娘亲,别,担心。”少女的声音软软绵绵,美妇人只觉得有一只小心在她心脏上挠痒痒,直把她的心化成一片,恨不得所有事都依着她。
况且,这是十五年来,女儿第一次开口说这么长的话,说她也有请求,也有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没有任何情绪地呆在某处,不哭不笑不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好、好,球球乖。”美妇人点点头,温声道:“去吧,别走远了,小心点。”
田蜜在心里舒了口气,第一步迈出了。
田蜜这一逛,就连续逛了五天,当然,她不是每次都那么无缘由的跑出去。从第二天开始,她就借着和弟弟出去捡柴的机会认识这个世界。然后家里要是有什么跑腿的活儿,她偶尔也会‘不太急切’地接过来。
五天后,她大概整理出了一些这个世界的基本状况。
昌国,建国一百六十年,历经五朝,从始皇建国,到汤帝文治,再到兴皇盛世,先辈们打造了个繁荣昌盛的大昌,引得八方依附四海来朝。然而制不过三代,明皇时期,出了巫蛊霍乱,牵连数十万人,伤及国本。而当今圣上尚武,志高远大,意在充疆扩土,中兴国邦。
昌国有十六个州,其中,青州居江河要冲,有大运河连贯,为南北交通枢纽,繁芜无二,富甲天下。
田蜜所在的富华县杨柳村,就隶属于青州德庄府,而德庄府,正是整个青州的心脏。
田蜜一家是三个月前来到杨柳村的,一个美妇人带着两个孩子买下了一间破屋子,怎么不引人注目?天生八卦的三姑六婆们组团跑这家串了几回门后,就再没有后续了。
一个寡居妇人,一个美丽的寡居妇人,还是一个对自己身世难以启齿客居他乡的美丽妇人,在这个年代,怎会不引人遐想?
田蜜从外面了解到的自己家事少得可怜,只知道她娘姓谭,闺名茵芙,年约三十二,实际上看起来像二十七八,她弟弟姓田名川,十二岁,她这一世仍旧叫田蜜,不过不是十二三,而是十四岁……十四岁,这副尊容……田蜜乍一听到又无语了一把。
至于球球这个称呼,田蜜看着自己现在不到一米五八的身高,估计着:这丫头小时候就是个圆滚滚的球吧?现在嘛,勉强算得上珠圆玉润。
田川不太爱说话,尤其不爱跟田蜜说话,一张帅气的小脸总是沉沉闷闷地,田蜜从他那里听不到什么,只能从这孩子偶尔蹲在山坡上拿树枝写字时,才偶然看到些东西。
比如,他写一个大大的田字,然后再狠狠地、缓缓地、用力地画一个大叉,那个时候,少年小小的身体透出巨大的恨意,让意外跳出来的野兔子立马蹦出老远。
又比如,他每次都会写两个谭,对离自己远的谭阴恻恻地冷笑,然后转眼就对自己近的谭轻柔微笑,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一度让田蜜怀疑这小孩有间接性抽风症。
做完这些后,他就开始背书,有记不清楚的,就拿出怀里的竹片,用近旁草叶的乳汁在上面做记录,然后接着背。
小山坡上,田川书声朗朗,田蜜就着这背景,认认真真的捡起了枯枝,偶尔,她会抬起头来看看田川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废柴,握紧手指。
从第一次出门后,谭氏偶尔会同意她出门,可范围,仅限这个五里不到的小村庄!并且,随着她越来越正常,谭氏最初的激动渐渐降下,越来越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和外出次数,大有要‘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架势。
如果是以前的田蜜,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作为家里经济来源,她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而现在,她会想想,家里人怎么想的,他们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们是否想这样。
这一天,田蜜捡柴回来,又无所事事地搬了张凳子坐在房檐下,发呆。
她刚发了不一会儿呆,就被一阵“碰碰”地拍门声惊醒了,抬头一看,自家破败的院门颤巍巍地抖动着,随时都有报废的危险。
谭氏就如同惊弓之鸟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她先是四下看了看,又坐立不安地问田蜜:“球球,你弟弟呢?”
“放下柴,就出门了。”而且,看那步伐还挺迫切的。田蜜看着谭氏惊慌的神色,再看看已经快摇摇欲坠的院门,疑惑问道:“怎么,了?”
谭氏朱红的唇瓣被她咬得发白,她强自镇定地对田蜜露一个笑,叮嘱道:“球球听话,快回屋子里去,娘亲去去就回。”
然后,微微颤抖着娇躯,快步往大门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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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谁傻啊
更新时间2014…5…6 10:26:18 字数:2428
田蜜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走在谭氏身后,离她大半步远的距离,走在斜侧。这个位置,容易看清方向,并及时作出反应。
外面的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开始扯着嗓子大吼:“大妹子,在不在啊?给大哥开开门啊。”
是个男人的声音,浑厚粗鲁。
谭氏颤抖着手打开门闩,拉开门来。
门外果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胡子拉渣地,黝黑的脸上一双牛眼在看到谭氏那瞬间瓦亮。
他抵着门,不待谭氏说话,就拎起脚边两个木桶挤进去,边大大咧咧地往厨房走,边道:“大妹子,我估摸着你家的水缸快见底儿了,你家里又没有男人,就随手帮帮忙。”
家里没男人,知道家里没男人还好意思往人家家里钻?而且这话说的,好像他多仁慈善良,他们该感恩戴德似的!
谭氏站在门口,跟着他走也不是,撵他出去也不是,只得紧张地注视着门外,深怕有人看到,煞白着脸,蚊吟般道:“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男人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在谭氏身上打转,毫不在意谭氏难堪的脸色,自顾自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家人嘛,有什么麻烦的,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二贵我绝不推辞!”
谁跟你是一家人!
谭氏低着头,白中带粉的莲脸如同霜染,眼泪在框中打转,她喉咙发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裸的目光,她谭茵芙何时受过?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二贵上前走了一步,谭氏吓得即刻后退,二贵肆无忌惮地靠近,心想,那些戏文里说的: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杨柳细腰不胜恩。无非如此吧?
他忽然浑身燥热,特么的,迟早搞到手!
谭氏浑身直哆嗦,她想叫人,可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种情况被人看到后,谁更吃亏。而反抗,按双方的体力,根本不可能。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绝望,一股熟悉的绝望,仿佛她千里风尘万般艰难仍旧逃不出被侮辱的命运,擦不掉那要命的肮脏!
这时,一双柔软的小手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小手轻轻晃了晃她,力道不大,却带着种奇异的韵律,抚平她波涛汹涌的心。
少女的身影不高大,甚至称得上弱小,可当她安安稳稳地站在哪里时,却有种说不出的镇静,镇静地仿佛狂风骤雨也撼动不了分毫。
谭氏会慌张失策,她可不会。
光天化日之下,她家院门大开,二贵真想做点什么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到时候惊扰了乡民,她们拼死再换个地方落脚,他二贵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只怕要落得个没脸没皮!他这会儿无非是小人心理,想趁机占点小便宜罢了。
“你是村东头的二贵叔叔吧?听说二婶子是县里人?你好厉害啊,竟然娶得县里人做媳妇。”她大大的眼睛满是崇拜,脸上的表情却是呆呆木木地,看起来有些傻乎乎。
迎着二贵故意瞪大的凶悍牛眼,也不知道害怕,单纯地近乎真挚,她真挚地说道:“我刚看到她往这边来了,开门的时候。她果然和婶婶婆婆们说的一样:一看跟村里人不一样啊!”
少女认认真真的脸色,让人看不出她是看不明白状况的真傻,还是装傻。
“你说,她往这边来了?”二贵一下子躲到门后,偷偷透过门缝看了眼,但因视线受阻,不敢肯定。
他犹疑地看向那小姑娘,只见她大大的眼睛坦然看着他,他从未见过那么干净无垢的眼睛,实在找不出半点撒谎的痕迹。
况且,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撒谎那么高端的技术活?
二贵把疑惑收回肚子里,很放心的问傻子:“她走了吗?”
田蜜往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刚好被树丛挡住了,看不到——”
只见她话还没说完,二贵就嗖得一下溜得没影了。
县里的姑娘,是那么好娶的吗?田蜜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也不知道县里的房价水平怎么样,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啊。
田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转过身,不慌不忙地走回去坐着,单手撑着圆润的下颚,双眼无神,不知道又在发什么呆。
谭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平淡地近乎木讷的小脸,有点怀疑刚才有所依靠的感觉只是她的幻觉。
可是,她是真的听到女儿利索的说话,语速虽然慢慢吞吞,却是连贯的,且条理清晰。
她,一点不傻,知道保护自己娘亲的人,哪里傻呢?
田蜜正在靠这些天的见闻估计家里的财务状况,谭氏就端着一盆衣服走到她面前,头一次主动问她:“球球,娘亲要去河边洗衣服,你想去吗?”
田蜜愕然看着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而后,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就像瞬间活了过来似的,飞快站起来,走到谭氏身边,用行动表明她的意愿。
谭氏看着这么生机勃勃的女儿,心里即无奈又轻快,看来,女儿是做不了大家闺秀了,不过她这样开开心心的,或许更好。
此刻正是巳时,河堤下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扎堆洗衣服,母女两到的时候,女人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然后均当做没看到,继续闲聊。
如是往日,谭氏会找个没人的台阶独自清洗,可不知怎么今天人格外多,还有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就站在杨柳树下,或者坐在石阶上窃窃私语。总不好赶人家走吧?
谭氏正有些不知所措,就听到近处有人低声道:“妹子,你来这儿洗吧。”
一个扎着蓝色头巾的妇人挪开一点,有些僵硬地顶着周围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目光,也不知道跟谁说:“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人。”
就有人似笑非笑地扬声接了句:“蛇娃他娘啊,就是心善!”
接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附合道:“可不是嘛,生了那么个没出息的儿,这心不宽厚不行呐!”
蛇娃她娘狠狠地打着衣服,咬着牙,闷不吭声。
田蜜可不理会她们阴阳怪气的话,她拿过谭氏手里的木盆,几步走下乱石砌成的台阶,将木盆放在水边,先低声对蛇娃他娘道谢,又回头喊低着头干站着的谭氏:“娘亲,娘亲快,洗洗。”
谭氏这才缓步挪过去。
谭氏洗衣服,田蜜也就没什么事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两,她要是帮着洗,估计谭氏洗第二次还是轻的,弄坏了可就不好了。
她站起身来,小手拉了拉谭氏衣袖,说道:“娘亲,边边,玩